《水随天去秋无际》木叶青流

7、真相

　　三楼的疏烟阁内。
　　我静静的坐着，一架古琴放在桌上，桌上，还燃着溶月花的清香，像雾一样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空幽清冽，这是水月烟城的味道，这世上没有其他地方会有！
　　突然，珠帘轻响，我知道人来了。
　　一回首，那漆黑的双眸，亮的像天上的星星，是他，尽管那里面已经没有当年那深入骨髓的悲凉，可是我知道，就是他，就是我要找的人，那个在漫天花雨中孤独的站成雕像的人，原本我还有些担心，担心不是他，可现在我笑了。
　　其实他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忧伤孤单的孩子，从容镇定，欣长的身上淡淡地散发着温润如玉的气息。可我还是能一眼就认出，这世上本就有些言语无法述说的事。
　　我轻轻地摘下面纱，“成哥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笑容灿烂的像春天的颜色。
　　成哥哥也笑了，那笑让疏烟阁的清香带上了如玉的温润，“果然是你啊，悠悠。”
　　“原来你是知道我的。”我上前轻轻地拉起他的手，“成哥哥，你坐。”
　　“夜心姑姑，可好？”成哥哥拉着我的手问。
　　想起娘，我眼色暗淡，“她走了，八年前，什么都没有留下……”
　　“成哥哥，你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吗？我想了八年了，八年了，可是倾其所有，我依然不知道为什么啊？我到底是谁？我的父亲是谁？为什么娘要去死，那样无声无息的，就丢下我不管了？为什么娘什么都不肯让我知道？成哥哥，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你告诉我好不好……好不好？你告诉我啊……”我的声音开始酸涩，连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微微发颤了，我知道我的情绪开始失控，可我没有办法，我可以冷静的面对任何事，惟独这件，我永远都无法冷静面对，因为那是我心中最阴暗的角落，娘，父亲，自尽……这所有的一切像一条麻绳紧紧地勒着我，勒了十八年。
　　泪，开始从眼角溢出……
　　成哥哥放开我的手，却紧紧地拥住了我，他温和的眼神开始变得忧伤，就像当年我第一次看到他时的样子，他是否也想起了曾经，曾经鲜血淋漓的岁月。
　　那样温暖的怀抱，我这一生从没有过……娘虽是爱我的，可她很少抱我，因为她的心里装着太多太多的故事，太多太多的忧伤，以至于都忘了要留一点点的温暖给我。姑姑虽也疼我，可她是水月烟城的主人，早已清心寡欲，又岂会随意流露真性情……我突然觉得很心酸，那些清冷度过的日子里所积聚起来的委屈和忧伤，在此刻，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如山洪爆发……眼泪于是泛滥成灾，我号啕大哭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在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面前卸下所有的伪装，或者我们真的存在着一些共同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等我哭累了，成哥哥拉着我的手坐了下来，“悠悠，如果这个真相是残酷的，你还会想知道吗？”
　　我呆了半晌，点点头道：“会，死总比不死不活要好些。”而且我早就料想着这个真相必定不会好，否则娘不会千方百计的满着我了。
　　成哥哥迟疑了半晌，似乎在做着一个重大的决定，最后还是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说，“我知道也就是这些了，这是爹爹临死前留下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伸手接过了这封已经发黄的信，迅速的摊了开来，
　　成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爹已经不在你身边了，你是个男子汉，要学着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你娘。这江湖饵谀我诈，人心险恶，你如果不想接管南宫家的包袱，大可把它解散了，无论你做什么，爹永远是支持的。
　　成儿，人一生是不能做错事的，不管什么理由，一失足成千古恨。爹这辈子却有两件事做错了，一件，爹已经拿命去偿还了，可另一件，爹却已经没机会去补偿了，惟有托付于你，爹这一生最爱的人便是你母亲，可是爹也曾经背叛过她，那年，你两岁，因与你娘有些误会，爹一气之下去了南京，而后结识了白花燕子楼的夜心，引为知己，终成一段孽缘。夜心与你母亲都是这世上难得的奇女子，爹不能侮辱她们，便只能负了夜心，夜心从此飘然远去。可是五年前我去金山寺拜访无尘禅师，却无意在山门外见到了她，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女孩，等我追上前时，她却无影无踪了，此事一直令爹十分不安。爹要走了，此行已成死局，可爹始终放心不下这件事情。
　　爹言尽于此，以后的路要靠成儿自己了，爹不是个好父亲，再不能保护成儿了，不管发生什么，成儿一定要记得：万法因缘，自有定数，天地从不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