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随天去秋无际》木叶青流

6、往事

　　“姐姐，二楼来了个客人，送上了拜帖，指明要见你，人长的挺不错，二十左右。”说完，秋儿递过一张浅灰的帖子。
　　我打开一看，不仅笑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南宫成恭候芳驾”，七个笔力遒劲的大字，告诉我我没有猜错，娘果然和南宫家深有渊源。
　　其实，从水月烟城出来，我便先去了一趟苏州，去看望一位故人，确切的说，那是娘的故人，昆山之北的雨花亭畔，埋葬着南宫世家上代的家主南宫溟远。
　　那一年，我十岁，娘第一次带我出远门，来的就是这个地方，那时，我只觉坐了好远好远的马车，然后，下得车来触目所及便是一片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好美！在这参差的梅林中，有一坐漂亮的小亭子，上面依稀写着“雨花”二字，雨花亭旁，一座坟墓屹立在那里，青青的墓碑上刻着“先父南宫溟远”的字样。
　　娘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神苍茫无一物，一动不动，从日出到黄昏，任雪海飘零，仿佛天与地都已经死去……
　　我很怕，但我不知道怕什么，只是不敢打搅娘，我想娘一定不希望我去打搅她，我只是觉得很饿，我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当暮色四合之时，我突然发现墓旁多了个人，十二三岁的样子，一身白衣，瘦削的脸，漆黑的眼睛，他呆望着天边，北飞的雁群，轻轻地微笑，那微微笑着的是嘴角，而眼中，忧伤，却泛滥成灾。
　　起风了，漫天的花雨肆虐，零落成泥碾作尘……
　　我只听见他在风中说，“你是夜心吗？我叫南宫成……”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便不知道了，不知道那个叫南宫成的人和娘说了些什么，因为我饿晕了！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马车上了，娘楼着我，不停的流泪，那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我的脸上、身上、心上，“悠悠，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娘，不是一个好的娘亲啊……悠悠，娘让你受苦了，没有娘，或者你还能活得开心点啊！娘，真的错了，真的错了……”那是我记忆当中娘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娘，娘，你不要哭，悠悠不想看到娘哭的，娘一哭，悠悠，也想哭……”
　　“娘，悠悠，好饿……”呜呜……
　　“好，娘不哭，悠悠也不许哭哦，来，这是锦芳斋的八宝粥，悠悠，快吃……”
　　我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吃完后，我小声的问娘，“那个哥哥是谁？还有今天我们去看的那个躺在地下的伯伯又是谁啊？
　　娘摸着我的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是娘的一个朋友，那个哥哥是他的儿子。”然后娘就沉默了，我知道娘是不想说了，或者她不想让我知道那么多吧，她想让我活得单纯些，可是事实往往是事与愿违的。
　　回到那个小镇不久，娘就服了黯然消魂散，丢下我走了，真正是一缕香魂入了九霄了。
　　那是的我，懵懂无知，后来便随姑姑回了水月烟城。现在想来，这些事竟是大有干系的。那天娘说的话，那个叫南宫成的人，还有那座坟墓……
　　可是等我从水月烟城下来，却发现南宫世家消失了，无影无踪，那姑苏城中的南宫府第已成了一片废墟，没有人知道南宫家在哪里。据说八年前这里起了一场大火，死了许多人，一夜之间南宫世家土崩瓦解，所有挂着“南宫”字样的酒楼店铺关门的关门，易主的易主，南宫世家不存在了。
　　我站在雨花亭旁，望着凄凄青苔的墓碑，不仅苦笑，你能告诉我娘的故事吗？你能告诉我父亲到底在哪里吗？你能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吗？
　　漫天花雨洒落，却没有任何回音，路尽香尘，路又在何方？
　　我不信南宫家就这样没有了，这里一定还有人所不知的事情，南宫成呢？他一定还在这世上，只是我找不到而已，他也一定不会让南宫世家就这样完了的，他们或者遇上了什么仇敌，敌之不过，只好化明为暗了。我暗暗的分析着，心想，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问一问当年，他和娘到底说了什么？他到底知道多少关于娘的事情。
　　而后，我去了秦淮，此路既然不通，我便换上一条，只要能到达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