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随天去秋无际》木叶青流

3、名伶

　　人去楼空，空切切。
　　月光皎洁，我立在白花燕子楼的窗前，一袭青衫在月色的浸染下泛着幽微的银光，宛如夜色的精灵，楼前的街道依然熙熙攘攘、行人络绎，楼后的秦淮河在丰姿绰约的静静流淌，只是楼内，纠结的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已经淹没了所有的记忆，只剩下满室凄凉。
　　我想，明天这里就会焕然一新了……
　　月满西楼，我对着月亮清冷的笑了。
　　今夜是满月。
　　当东方的天空浮起灰白，马蹄声声踏破了清晨凛冽的空气，一行马队来到了白花燕子楼门前，十余人利落的下马，个个青衣小帽，动作伶俐，他们鱼贯而入楼内，不出半个时辰，白花燕子楼已经面貌一新，依稀找回了当年的光景．
　　然后这一行人又迅速的消失了，消失在晨风微扬的街道上，行人零落。唯有白花燕子楼那明晃晃的正牌匾额在岁月流逝的今天展露笑颜。
　　日幕时分，街上行人渐渐增多了。
　　日落而作，日出而息，这是秦淮河畔千古不变的规则。
　　暮色四合之时，街上已是车辚辚，马萧萧了，王孙公子，风流名士竟都云游上街，穿流入河，去千金博得红颜一笑了。而在秦淮河畔讨生活的人们亦已开始为一家老小一天的生计奔波了。
　　此时，“吱呀”一声，河畔那座古意悠然的三层高楼忽然洞开，一片灯花辉煌，引得不少游人放缓了寻香探幽的脚步。
　　“咦，这不是白花烟子楼吗？”
　　“谁那么有资本，重开了这座名楼！”
　　“有钱也不行啊，谁能代替的了十八年前绝代的夜心啊……”
　　“可恨，我晚生了几年，要不也能一睹所谓的倾国倾城啊！”
　　周围有不少人已经在切切私语了，突然，三楼露台之上爆起一声声脆响，一朵朵五光十色的烟花绽开在空中，灿如桃花，为这秦淮的夜色增添了几多妖娆。
　　烟花之下。
　　我静静地坐在楼顶一角飞檐上，白色的长裙，碧绿的玉簪，面上覆一方轻纱，任由秦淮河的风吹来，任由金陵城的月光倾泻，宛如偷出广寒宫的精灵。
　　虽非绝色，却有谁会这样认为呢？因为我知道扬长避短的优势，水月烟城的女人可以没有绝代的容颜，但必然有倾城的风华，那是这凡俗当中的女子望尘莫及的风华，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看，房顶上有人……”
　　一声叫唤引得众人纷纷抬头。
　　“是啊，是个女的，白衣服，……好美……”
　　“莫不是，夜心回来了……”
　　一语即出，四方皆惊，人人都惊愕的望着我。
　　望着脚下越来越多的人群，望着河面上渐渐停靠的船舫，我清冷的笑了，只是没有人发觉我的笑容，今夜，我要令秦淮河失色。
　　手抚琴弦，十指纤纤，一曲《平湖秋月》在烟花过后流泻，空气中流转着疏烟淡月的容华，千古流传的曲调此时却妖艳着每个人的听觉，琴心三叠道初成，我知道我已深得琴心三味的旋律必能一举成名，取夜心之名而代之。
　　今夜，我给秦淮河带来了灾难，传说复活的灾难。
　　一曲已终，我众人尚未恢复的错愕中，我翩然而去……
　　圆月当空，没有琴声，没有烟花，没有在烟花底下独奏的女子……众人如梦方醒……
　　“是夜心，是夜心回来了……”
　　“是夜心，除了夜心，没有人有这样的风姿，我当年也是那么远远地看过一眼，那美丽的画面我一辈子也不会忘的……当年我还是对面花满楼的一个跑堂伙计啊……”一个富态的中年商人发了最后的感慨。
　　夜心回到了秦淮河，回到了白花燕子楼，这个消息不禁而走，传遍金陵城的大街小巷，传遍了江南的风月之地。事隔十八年的夜心依然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