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随天去秋无际》木叶青流

2、寻访

　　秦淮河，迢遥的风起源于生命的水，天空在河流的滑翔中沉醉，只剩下两岸的纸醉金迷。南京，一个六朝金粉的古都，到处充斥着胭脂的绚烂，河面上，画舫淋漓，河岸边，雕梁处处，这是达官贵人的消金窝，也是秦娥素女的辛酸地。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曾是秦淮河上的传奇，无双的琴艺，绝代的容华，清冷的风骨，迷醉了多少王孙公子、多少环佩叮咚，秦淮河上的花魁娘子们至今说来仍不胜须臾，倾慕三分，尽管世人或者早已不记得她的容颜，只是那风流经久不衰……
　　“一方净土，守不住白海棠，一卷湘帘，留不住梅花魂，花飞花落，红藕香残，谁怜白花燕子楼外人……”
　　我轻轻的吟咏着这些诗句，竟是痴了，那是怎样一个女子啊？或许只有娘亲才有那样出尘的天姿了。
　　我了解到的白花燕子楼的传言也仅只于此了，我在找它的故事，因为姑姑说，这是娘来到人间第一个呆的地方，娘一生所有的忧伤都应该是从这里开始的。我想找出娘的故事，因为那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忧伤，淡淡的眼神，绝美的笑颜，十年沉默的岁月，早已在我的心中生了根，午夜梦回，它们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出现，仿佛在提醒我，有许多答案待我去找寻，我的身上弥漫着重重跌跌的迷雾，辨不清方向。
　　我越来越沉默，从小我便是个不爱多话的孩子，自从知道娘离开我，去了天堂，便越发的沉默了，一天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看书，习字，抚琴，练剑，水月烟城的姑姑们总是夸我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只有青烟姑姑，看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憔悴……
　　终于当我十六岁开始练无月剑时，一不小心便倒在了烟波阁，于是这一躺下便是半年，青烟姑姑说我心性不净，走火入魔，以致心脉折损，从此，便再也不许我去练无月剑了。
　　水月烟城的剑法分三种，初入门者为皓月剑，既而残月剑，最后才是无月剑，至于什么时候练什么剑要凭个人资质，城中的元老们说我是从古到今练剑资质最好的一个人，因为从来没有人在及笈之年便可以开始练无月剑了，无月剑是水月烟城最为艰难也最为神秘的剑法，因为它已不是人间的剑法，传说它来自月宫，“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的那个月宫，那里已经没有人间的感情，所以我失败了，因为我身上蕴涵了太多人间的感情，正如姑姑说的，我有太多的不忍，不甘，不舍……
　　所以姑姑放我出城了，她说，要练成水月烟城最高境界的剑法，必须无忧无怖，必须放下。可是若不知道，又如何舍弃，若不经历，又谈何放下。所以她终于违背了娘临终前的意愿，放我出了水月烟城。
　　我出城的那天早晨，我去疏月殿向娘辞行，疏月殿，那是水月烟城的祭祀殿，悬挂着所有已亡故的水月烟城弟子的画像，我沿着城中环廊轻轻地走到了疏月殿，而后我听到青烟姑姑的声音从门窗的夹缝中丝丝漏出，“姐姐，历史已经过去了，就一定不会再回来，悠悠不是你，也不是我，她有自己的路要走的，没有人可以左右，我们是不是应该放开手了……鸟儿没经历过风雨，又怎么能真正的长大呢？我知道你担心她，担心她出去会不会闯祸，会不会受伤害，会不会走错路……可是我同你保证，我活着一天，就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我没有进去，也没有再听下去，而是悄悄的走了，因为我不想让姑姑看到我的眼泪，那让我觉得特别煽情，姑姑说我是个思想怪异的人，我承认，所以我才有常人所不能的成就。
　　姑姑是水月烟城的城主，所以我终究出城了……
　　流连在金陵两个月了，访遍烟花之地，我依然找不出白花燕子楼的故事，那仿佛是一团最为灿烂的烟花，只留下无尽的迷恋与美丽，却找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在秦淮河上，人人都知道白花燕子楼，都知道白花燕子楼曾有过的夜心小姐，却又是人人都不知道，不知道夜心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白花燕子楼到底曾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一夜之间便烟消云散了。
　　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从水月烟城出来已经有三个月了，我答应姑姑，一年就要回去的，不管结果如何。
　　我坐在客栈的厢房，默默的想，或者最简单的方法才是最有效的，既然我找不到答案，就让答案来找我好了，原来我一直让自己绕进了一个没有终点的圈子了。我长身而起，换了一身淡青的长衫，自从进城以来，我便一直着男装，想着在秦淮河，总是男人比较方便的，好在我没有遗传娘亲的美丽，水月家族的绝色，不知道这是上天待我之幸或者不幸，我长的实在平常，虽然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却丝毫不见能勾人心神，这秦淮河上的女子，随便抓一个，都应该比我强，呵呵，我自嘲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