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浊水（清穿）》纳兰 静

28、Chapter-------

　　惜君视我，如掌中珠

　　我和他不欢而散，我肯定是把他气坏了，他指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好容易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如果，皇阿玛把你指婚给我呢？你这样子扔掉了镯子，万一找不回来呢！”
　　我被他的话惊到，指婚给谁，我也万料不到可能是他！但是在我还来不及说什么的时候，他已经一纵身跃上马，飞奔而去。独把我抛在原地。
　　我愣了好久，方觉自己的确鲁莽了。这一霎那，突然得知有可能跟他让我的心里一下子翻腾起来，我知道自己不爱他，但是却觉得那样是个不错的结局。
　　想了一会儿，我脱了鞋袜，跳下水去摸镯子。可是夜太黑了，我摸了好久仍是一无所获。最后，他的贴身太监在岸边叫了我好些声，我才回过神来。他道：“格格，四爷让奴才来看看格格，怎么还不回去。”
　　我哦地答应了，腿脚被水浸的冰凉，刺疼。
　　他又问道：“格格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么？奴才来找吧，格格身子金贵，别冻着了。”
　　我颓丧的道：“没丢什么···回去吧。”

　　小太监牵着马跟着我，我问他四阿哥怎样了，他说他回去了帐篷，灌了几口闷酒，似乎是生了好大的气。随后便让他去瞧瞧我回去了没，知道我还没回自己帐篷，又让他来这边找。现在却不知道干什么呢。
　　我说要跟他一道去看看四阿哥，他也不再多问，默默地跟着我。

　　我的心里有件事情的答案呼之欲出，可是我不愿意去面对。

　　到了他帐篷前，我停下了脚步，我该跟他说什么呢？让他不要生气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我实在不能确定事情是不是我想的那样，而且就算我确定了，他会原谅我么？
　　镯子，找不回来了呀！

　　帐子帘幕被人掀开，我侧身一躲，只瞧见里面立了几个身着官服的男子，恐怕他在忙事情。我又立了一会儿，方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到了自己的帐前，青络正笑吟吟地立在那里等我，一边对我道：”格格可回来了。”一边对送我回来的小太监道：“有劳公公送主子回来，请公公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也回头道：“有劳公公。”
　　那小太监搓着手点头答道：“是，奴才这就回去跟四爷复命了。”但是他说完了，脚却一步也不挪动，似是欲言又止。
　　我问道：“公公还有什么事情么？”
　　他喏喏答道：“奴才是有句话想跟主子说，但又觉得不合适。”

　　青络嘴快：“有什么话你直说吧。格格一向不介意这些。”
　　我也微笑：“是啊，你说吧。”

　　他又点点头，方道：“那个，主子大概不知道，四爷他很少这样发脾气，刚才回帐子里，却气的把最喜欢的一方砚台都给砸了，所以·····”
　　他欲言又止的，我也不知他何意。是我把四阿哥惹成那样不错，但是我想道歉他却在忙着，本想是明儿个再说的。
　　他看我不说话，又道：“奴才逾矩了。这就告退了。”

　　他看我没什么别的话讲，打了个千离去。青络方道：“格格，这是怎么了？四阿哥为什么生气呢？”
　　我一边和她进了帐篷，一边道：“我又把人家给惹了。”

　　慢慢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给青络，她明白了之后又追问我道：“说起来奴婢也觉得是格格的不是，那玉镯子多珍贵呀，格格干吗要扔呢？”
　　我觉得难以回答，半天才道：“你知道我对十四阿哥是什么样的······感觉么？”
　　她摇摇头：“以前那么好，现在却比冰霜还冷。十四阿哥现在也不敢亲近您。”
　　我叹了一下，道：“他在我心里，就跟那白玉簪一样。清澈，干净。因为他的那份情意我不敢承受，宁愿看着也不能触碰。所以我冷落他，希望他对我死心，恨我，讨厌我。这样，他才能得到下一次幸福的机会。”
　　青络道：“奴婢不明白，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不跟十四阿哥，要知道，十四阿哥的幸福是您呀！”

　　我怅然：“是么？可是我没把握，毕竟幸福太难了，我怕我给不了反而更伤了他。”
　　青络听了这话，也难受起来，低下头不语。

　　“如果跟他，日后面对那些侧福晋，那些侍妾，你觉得从小时候培养起的纯到极致感情还能维系么？在宫里生活过的女人都明白，太美好的东西是不能触碰的，一碰就会碎了。我知道自己现在处境需要他的帮助，需要那副镯子！太需要了！可是日后，他明白我的跟随，不过是走投无路了，他会怎么想？他会甘心么？我不是残忍，我不想残忍，可是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对他残忍，对那样至纯至真的感情残忍，我做不到在他那样的感情里掺上任何虚假的成分！我宁愿他恨我！”

　　“格格······”青络哭了，“那您怎么办呢？”

　　“我？我都已经把镯子扔了，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我随了自己的心。青络你明白么？他太美好了，我爱不起。”

　　“四阿哥让人带话来，说已经劝服了太子。”青络看我难受，转移了话题。
　　我喜极，忙拉着她问：“真的？”

　　“是真的。”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却是四阿哥掀了帘子进来。
　　我和青络见过礼，他冷冷的扫我一眼，又道：“不过我跟太子爷说得是青络丫头已经许配了人家，春节时放出去的宫女里就有她。因我是管内务府的，加个名字不难。所以过了这一关到好说，只是放出去了就鞭长莫及了，你们不若认真考虑一下，给她好好选个婆家。”

　　我和青络对视一眼，看他是说认真的，我于是道：“这样最好了。只是我对外面的人也不熟，希望能给青络选个好人家，但是······”
　　四阿哥道：“这倒不难，也可交我去办。一来青络丫头在宫里呆过，选个家境优渥的人家不难；二来有我辟护，日后也断不致受了委屈。”

　　我转向青络：“你怎么想，现在都说出来吧。”
　　她却低头扭着衣带不语，问她几遍都是急得连连退后，只说：“奴婢还是想伺候格格。”
　　四阿哥不耐烦，对我道：“那等她想好了再说吧，这事不急在一时。我···也该回去了。”

　　我点点头，正想说刚才的事情，却忽然想起他来的时候我并没听见通传，不知他是不是听见我和青络说的话。一时到不好开口，只说：“多谢四爷了。”
　　他静静地望了我一会儿，眸光沉敛如水。

　　我忽然觉得他的注视有些难以承受，能从里面发觉些什么，但是我却没有半分把握。轻轻低了头，却见他宝蓝的朝服下摆朝我移动过来，袍低下那双黑色的朝靴却密密的渗出水来，我愕然地抬头，他已经一把捉住了我的手臂，我还没反应过来，手一疼，那双鸡血玉镯已经套在了腕子上。
　　皓白的腕上，被勒出的红印衬着鸡血玉镯的殷红，好似宣纸上画坏得的石榴。

　　我急了：“你干什么？你······”抬眼却见那眸子里的沉敛不见，代之以哀伤，还是绝然。我的后半句卡在喉间，他却开口道：“你就不会为自己···好好想想么？我···看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涩涩的，抬起手，他掠了掠我额前的碎发，这动作和神情是那么的像十三阿哥，我的心好像被重物狠狠的一砸，眼泪承受不住的滚落下来。
　　他的手并没有收回去，慢慢的移到我的脸上，袖管里我闻到了潮湿的河水的味道，那手指冰凉的划过我的脸庞，也带着湿冷的触感。

　　终于，他有些颓然的垂下手臂，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地上还留着几摊水印。
　　愣在一旁的青络随我的目光看去，惊呼：“呀！四爷难道自己下河去捞镯子了？这···这要是让河水激病了，可怎么好？”
　　我道：“你去跟他那边的太监说一声，熬姜汤给他送去，他这样突然的来，又没人通传，那边肯定是不知道的。”

　　青络领命去了，我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上，镯子磕着地面，发出叮得一声，我看看自己的手腕，想把镯子摘下来，可是任我怎么用力都拿不下来。德妃给了我镯子后我是一次也没带过，一来是镯子贵重，不久便被宜妃拿去收着了；二来，我不可能对她的赏赐欢欢喜喜的接受，我甚至是讨厌她的，所以怎么可能带她给的东西？这镯子恐怕并不适合我的尺寸，德妃不知是不是知道，若不是四阿哥刚才使了蛮力，恐怕我就算是要接受德妃的安排，也是没办法如愿。

　　我极力地把自己的想法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去，可是那冰冷潮湿的触感却挥之不去，我无法排解。眉心酸重，我无力的撑着自己的头，惶然间，我和此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之前的一切轰隆隆的经过我的身旁，我抓不住那些过往，也抓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