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浊水（清穿）》纳兰 静

24、Chapter-------

　　忍把金环别与人

　　我回到宫里已经是初夏了，因为马上又要随着康熙去塞外草原，所以忙着帮宜妃准备出行的东西。对于我的指婚她只是时不时提点几句，并没有确定的多余的话说，一来我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人物，在他们的博弈中我说不定连棋子都算不上；二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大家其实都不能左右了。
　　不过我也算是理出个大概了，八阿哥已经和宜妃有了某种一致了，所以宜妃并不反对把我指给他，原因也很简单：一方面九阿哥和他亲厚，在朝里人人都将他们看作是一起的；另一方面，一向对这种娶小的事情反应激烈的宝贞儿却明确对我表示了例外，当然，并不是完全情愿的。她的例外是因为想帮助八阿哥全了对裕亲王福全的孝道。

　　而我这里只有一个的对策——拖！一字诀。虽然这是我的事情，但不由我左右。我想反正也只能这样了，想破了脑袋又能怎样？连宝贞儿都在这厚重的压力之下默许了，我还能怎样？宜妃也说：“宝贞儿虽然脾气烈，但她说到底你们是姐妹，若你真的去了她府里，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也断不会亏待了你。”
　　可是，这就是好了么？

　　临出行前，好久不见的十三阿哥来看我。自他大婚到现在已经半年了，天气慢慢得越来越热，他的人也显得有些不同，似乎是肩膀更宽，目光也更深邃。以往还不时流露得开心爽朗的笑，眼下是再也看不见了，沉默的样子似乎是最最适合他的。

　　“嘉沫。”默默相对了许久，他才开口。我现在不给他行礼，见他来往往都是只微微一点头，不过他也并不介意，放任我的这些放肆。也许，我这样子，也使得我和他之间还存在那么一点点亲密。
　　我笑着问他：“你好么？”季嘉？你好么？

　　“富察家的指婚的秀女是••••••”他别过头不看我，有些迟疑的说着，他以为我不知道这个消息么？我打断他，笑道：“我知道，是乌扬家的姑娘，挺不错的，我在德妃娘娘那里见过她，和这次选进来的秀女们一道，数她是出挑的呢。”他有些惊讶得看着我，而我平静的笑对他。

　　一霎那间，他明白了。

　　只是这时候了，早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许久，他方道：“这次去塞外的行程安排里，要去蒙古人为裕亲王立的衣冠冢祭拜。借着这个事情，你肯定是要有个着落了。你好好想想，要是你•••有什么打算的话，就告诉我，我能帮你的必然尽全力相助。”他说完转身就走，也不多留。

　　是的，八阿哥愿意要我，不就是为了裕亲王么！我微笑着，那个我没见过的老人，现在仍旧是在以他的方式照付着嘉沫啊！

　　嘉沫的父亲跟裕亲王交好，所以临死将她托付与裕亲王。裕亲王大前年去了世，嘉沫的守孝三年，今年刚好出了年便已期满。跟八阿哥，不过是成全他的忠孝！因为裕亲王在世时对他多有提携，此事人尽皆知。另一方面，除了宝贞儿之外，他连一个侧福晋也没有，所以给我一个这样的地位是极好的。宝贞儿也能甩去了那个不能容忍的名头。
　　皆大欢喜，最好的了局。

　　十三阿哥走了，又有人来看我。竟然是四阿哥。
　　这个人大约也和我有了默契的相处方式，他开门见山抬手止住我行礼，一面道：“不必行礼了，反正你也不是真的想给我行礼。”他直直进了屋，我跟进去。上好了茶。他却不碰。
　　“你要跟老八？”他问。

　　“随便喽，哪个都好！”我淡淡的笑，故意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我不想他看出我的惶惑，也不相信他来问我这个问题，会是因为关心我。也许任何人面对强手都是软弱的，我能感觉到那种软弱带来的反感和无法忍受。所以每次面对他，我都不自觉地在对他的害怕里带着点小小的反抗。我可能比较——虚伪的骄傲。

　　他听了我的回答不屑的一哼：“我还以为你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原来也是甘心被别人利用的。你父亲戎马一生，裕亲王又曾对你那般照拂。你现在这个样子，只为了十三弟娶了别人么？就这样放任自己？成全老八的忠孝么？跟谁都比跟了他好，他根本不会像十三或十四那样对你，你又何苦跟他？”

　　我沉默不语，我知道所有的人都各有打算，唯独我，打算不了。他这话我都明白，可我能怎么办？

　　他又追问：“你到底要怎么办？老十三天天的求着我，不能让你跟老八。可你也得给我个准信儿，总不能就这么不上不下的。”
　　“跟谁都一样，就算是别人利用我吧，我对那些个别人也没什么感情，那还不是怎样都好喽！”我无谓的说道。
　　啪！我竟然挨他打了一掌！
　　我愤怒的抬手，看着他冷冷的眸子，却怎么也不敢打回去！我被这个世界把所有的锐气都锉去了么？

　　“你凭什么？”我无力的喊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肯让它落下，手心攥得紧紧的，指甲掐进肉里，生疼生疼的。
　　“我讨厌看见别人这样不爱惜自己！”他依旧是冷冷的道来，听了这话，我慢慢无力的坐在了地上。我讨厌被别人说中心事，讨厌被洞悉，讨厌他冷漠背后的嘲笑•••
　　我坐在地上，终是忍不住呜呜咽咽的哭了出来，他没有走，也蹲下来，在我身边静静的看着，也不劝慰。
　　等了一会儿，我终于止住了难过和悲伤，才发觉他也坐下了。
　　“你到底打算怎么办？”他第四次问我，这回，他眼里不再那么冷冰冰的，语气也是温和了许多。
　　“我不知道。”我慢慢说，情绪是平复了下来。可是能有办法么？
　　“十三和十四待你都是真心，你自己想想，是跟十三？还是十四？”
　　“都不想跟。”我很快地回答。
　　“为什么？”
　　“我不喜欢十四阿哥，但是十三阿哥•••我•••”我说不下去了，我也不知道，正式分开之后我想要的只是十年后能回到现代，但是我不想，也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和他和好。

　　“我知道了，你宁肯看着、记着，也不愿意去收藏对吧？”他慢慢说，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我点头。他还记得看美人觚时候我说的话么？也许我自己都没有想得这么透彻，我为什么不肯跟十三阿哥。他说的没错。
　　眼下，这打却是白挨了，他叹了口气，明显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两人沉默的坐在地上。我心里很难过，可是这时候有人坐在我边上，感觉就不那么难忍了。尽管我不想靠过去，因为这是我最后的一点倔强了。

　　“你信不信日久生情？”很久，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日久生情？你信么？”我当然不信了，他应该也不会信吧！难道要和八阿哥日久生情？
　　“我也不信。”他干脆的答道。
　　“呵呵，那你还问什么啊？你这人从来不说废话，不是么？”我笑笑，这是什么？闲聊么？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感情，怎样也不会日久生情。”他却不笑，有几分严肃地说。我虽因有几分怕他，也不再笑了。但心里还是想调侃他一下，毕竟他现在这样心情好的时候，我见得不多。
　　“可我怎么也不相信，你是能相信一见钟情的人。”我道。
　　“呵呵•••你不信么？如果我真的是呢？”他终于笑起来，眼睛带着几分深邃的瞧着我，“很多事情，要用心看才知道。不妨告诉你，我对于感情只相信原来就存在于心底的，或者我根本不了解的。”他说着，转瞬又严肃起来。
　　“哦！幻影或者•••前所未有的震撼！对吧？”
　　“是！”他答道。

　　“起来吧，地上凉！我也该走了。”他把我拉起来，又嘱咐说：“你好好想想我的话。”
　　待走到门前，他又转头笑道：“你呀！不但不爱惜自己，而且•••极为胆小！”
　　下完结论，他自顾走人！

　　我叹口气，不胆小又怎样？你不是还是没帮我想出办法么？

　　八月份的时候到了塞外，今年天气较为暖和，因此在露天的草原上也时不时地有宴会，很热闹。
　　我的感觉和上次一样，又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譬如人群里我常常能看见四阿哥，冷冷的面容，有时候也冷冷得看我一眼，以前我却是一眼看见十三阿哥或是十四阿哥的。不过自他那日打了我，我们再没说过话。也许他除去第一次见我，是要对我警告之外，余下几次真的没什么坏心。我想，他在是为我好吧，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我可能无法领受就是了。

　　烟—离人泪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