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Chapter------- ...
-
前事总堪惆怅
她笑眯眯的抬起头来，看着我：“格格有什么好事情呀？”
我张张嘴，想说出自己的推断，但又一下子哑住，不好意思说了。渐渐感觉自己面上烧了了起来，虽然还是忍不住地笑着。
她心思剔透，转转眼珠子，马上笑道：“哦，我知道了，格格一定是•••要•••那个，定下来了对不对？”她说得俏皮，我再绷不住，笑出了声。
她是真心为我高兴，走上前来福了一福身子，郑重道：“真是恭喜格格了，哎！奴婢，好赖放下心了！”
她是如此的真挚，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也只有她，能让我完完全全的放心，信任。眼下她这般样子，一时我们都有些感触，沉默了下来。
“当初老王爷跟奴婢说过，好好服侍格格，替他全了自己不能做的，全了自己对兄弟的那份心意。那时奴婢就想，这一辈子能得到老王爷的如此信任，怎么也要好好的看着格格，照顾格格。偏偏格格一直不顺，老王爷去了之后，格格在宫里也一直跌跌绊绊•••好在，现在都过去了••••••”
夜凉如水，微醉的青络，絮絮的跟我说着从前的嘉沫住过的那个府邸的主人的往事，福全王爷，原来还曾经如此照顾过嘉沫。
嘉沫的父亲是他一道在蒙古回疆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父亲去世后，便是福亲王爷照顾着嘉沫，并认了她做义女，照顾有加。但是他并没能作她多久的依靠，福亲王去世后，嘉沫仍旧是无依无靠，最后进了宫。但是过往的靠山都没有了，也没有个有分量的家族在背后撑腰，唯有靠了宜妃的几多照顾，在这深宫里安静的活着。也许她能坚强的面对一切，还因为那时候她还有十四阿哥。虽然有诸多艰辛，但是只要他还是在自己身边的，那一切就都值得了。只是最后的误会，也许嘉沫根本没有办法去解决，她最后一刻究竟在想些什么？她为什么会跳进那个水池子？抛开已经努力来的一切？
••••••
只是这一切，到底跟现在的嘉沫——我，没有太大的关系了。我为自己活着，现在的结果是我要的。虽说我的心里仍旧有很多的不肯定，但是我至少知道我是爱他的，来到这个时空，竟然让我能遇见他，爱上他，我在惊异里有着很多的感慨，和感恩。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已经心止如水的自己，会再次如此的放不开。我也不想去探究，是不是因为他太像季嘉，也因为我抓不住太多的真实？那时候靠着一只一只的烟来麻痹自己，和眼前的情形，不是很像么？
上瘾了吧？！所以我决定顺从自己。我决定反省自己从前的错误，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我和她背靠背聊了一整夜，最后两人在昏昏沉沉中睡去，直到天光大亮。
第二日一早，宜妃那边打发人来叫我过去。本来我和往常一样，随便收拾了一下，就打算过去。青络却硬是坚持帮我好好收拾了一番，换上了鲜亮的衣服，添了几件佩饰。
“今儿个宜主子叫格格去，怕是要说这事情了。”她说，“年节下指婚的多，格格的事肯定也是要订了。眼下打扮得好看些，瞧着喜庆，格格自己也开心。”
“好，依你。”我笑道，任她忙活着。
待到了宜妃那里，却发觉她神色不对，并不像是要对我宣告喜事的样子。我心里打鼓，请安后，安静的坐在她旁边。
她遣退了众人，许久方道：“嘉沫，南边来信了。富察家的，你见过的那位福晋。”
我心里咯噔一下，昨夜和青络聊了许久，猜测着四阿哥说的话的意思，猜测着我的未来，却独独忘记了南巡时的这桩事情！我该如何拒绝？如何开口？
宜妃看我不语，一手搭在我臂弯上，很轻很轻。
“嘉沫，你心里怎么想？”她问.
我仍旧无法回答，怎么回答好呢？
“唉！其实也怪姑姑，早早得先跟你商量了这事情，全没半点把握的时候就空给你欢喜，眼下，姑姑真是也开不了口了••••••”她停下不说，我惊异的看着她，话里的意思竟然不是要••••••
“姑姑也没料到南巡时出的事会让他们知道，富察家怕因了你和阿哥不合，毕竟阿哥们是龙子，他们不愿得罪。只是姑姑没料到的是他们竟然攀上了荣妃那边！你大约不知道，昨儿个荣妃带来的秀女里有自己的一个侄女儿，当着我的面说指给了富察家的公子了。姑姑当时能说什么呢？只能顺水推舟的说祝她好姻缘！这富察家的竟不声不响的绕开了咱们，真真可恨••••••”
我打断她：“姑姑，你别生气了！说起来，还是嘉沫不好，事情都是我惹的••••••”
“怪不到你头上！”她气道，“真怪，只能怪那两个任性的主儿！怪富察家的趋炎附势！他们都只想着自己个儿，哪能想到别人？富察家的也便算了，那样的富贵人家不敢行差踏错还情有可原，可是十三和十四，应该都知道自己不可能能要了你，再喜欢也不该那样！他们那样只能是害你！偏偏逞一时之气，闹了起来！万岁爷能不计较他们，可是能不计较你么？即便万岁爷不说什么，宫里那些个小人还能不赶紧得邀功讨好，踩你害你？这事情富察家的能知道，多半也是宫里面传出去的！”
我的手心里凉凉的全是冷汗，紧紧的攥着，说不出话来。
“早先，姑姑还瞧着十四那个孩子不错。你们能打小便心心相映，说不定也是段好姻缘！偏偏那位不乐意，嫌你出身配不上十四，一拖二拖得，什么好事都变坏了。只是都到了这份上了，偏还是不肯放过你，昨个做主给十三阿哥也定了，今儿便去请旨指婚了！要说出了南巡时候的事情，只能把你指给十三阿哥或是十四阿哥了，别家也不敢争啊！她这样一来，你可怎么办？！”她说的气愤，手慢慢的紧紧捏住我的臂腕，生疼生疼的！
“那•••十三爷那边，怎么说？”我听见自己虚浮无力的声音。
“姑姑怎么知道？那姑娘是尚书马尔罕家的，出身品貌都无可挑剔，十三阿哥的亲额娘去得早，一向都是有些少人扶持的，眼下结了这么一门好亲，还能说什么呢？别人怕都要夸那边那位的好心了，至于十三阿哥，若是不识好歹，怎么也过不去吧！”她说，眼神在我面上巡回，似是瞧出了些什么，“嘉沫？难道你还指着他为了你，能拒绝这门亲事？难道•••你？”
“姑姑，没有的事情，我只是随口问问•••••”我无力的解释着。
她将信将疑，但还是说：“出了年去宝贞儿那散散，姑姑知道你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不过你放心，你到底还有我，还有你那宝贞儿姐姐呢！八阿哥如今和老九走得近，他们不会不看在老九和我的面子上，帮衬帮衬你的！你且放宽心！”
我点点头，应了，不再多谈此事。
从她那里走出来，身上软的几乎要跌倒在地。我想起临出门前青络那欢喜的样子，实在没心力回去面对她，也没力气整理好自己。
我拐进了宁寿宫的花园，坐在一块假山石上，开始发呆。冬日的阳光一点都不暖，真的！
花园里面，几只麻雀在叽叽喳喳的跳来跳去。也不知道是因为地面冰着了它们的小爪子，还是在找吃的。我瞅了它们老半天，脑海里空白一片。
不行，不行，我不能逃避了，在这里活着已经不易，我不能逃避。我努力劝说自己，想要把思绪转到眼前的事情上面来。尚书的女儿，他的前途。想起昨日，他一眼都没有看我。我的心又冰了几分，我也不知道是自己早就对人没了信心，还是其实，我对他的那几分了解，早就让我自己推断出了结局。
我该怎么办？
不能被指婚，我不惧。无非是在这里熬到那个时刻，试试自己能不能回去罢了。可是为什么我眼下却是如此的烦乱呢？难道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决定不回去？决定真的，真的跟他了？
真是讽刺，在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我的心下了决定。
所以这一次，还是用理智来下决定吧。
我感觉到自己的唇角慢慢的弯起来，我在笑。想到宜妃的话，我的腹背受敌，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让我感觉到了处境的艰难。是的，在这个时代，在这样的深宫，德妃的不容，和那些阿哥们的所谓喜欢，随时都会要了我的命的。我必须自保！
所以我决不能再跟十三阿哥也扯破了脸！
他不能实现承诺，他欠了我的！我必须要他明白这一点，要他为此而保护我，还他欠我的！
我感觉到了冰冷的眼泪顺着面庞滑落，也不只是为了刚才听到的那些话，还是为了此时自己的想法。我没功夫细想了。
一般说来，我若是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怨恨的样子，将来肯定是老死不相往来了。看他那日并不敢看我就知道，我那样表现的话，结果是肯定的。我必须用手腕，让他既觉得欠我的，又不会划破面皮。
这样，我必须是那个先告别的人了！
他给不了的未来，我来告别好了。
几日后，他终于来了。我让人带话请他过来，以前他必定是当日，最迟也是次日便来的。我把自己的思绪赶出脑海，笑着迎他。
看着眼前这人，分明没有半点不一样啊！
只是我亦真真切切的感到，我知道他也感觉到了，我们不一样了。
我亲自泡了茶给他：“十三爷，这几日忙坏了吧？听姑姑说，今年年里的事情很多呢！”
他笑笑：“是啊，以前看哥哥们忙还觉得羡慕，盼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担些重任。这着实一忙起来，却又有些怀念之前闲散的日子了。”
我道：“不过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我帮不了你，只能自己担心。看你都有些瘦了！”
他眼神里很是惊异：“嘉沫•••••••”
我微笑，神色不动。
“姑姑说出了年，会再让我去八爷府上小住，到时候你若闲下来，可不可以带我出门？”
他笑了，饶有兴味的问道：“你想去哪里？”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想去，不过是郊野山林之类的地方就好。看你带我去哪里吧！我就是想去看看，出了年不就是春天了么？”
他答应了，然后我们就静默下来。
我的面上神色不动，但是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的。我实在很想问他，那件事情，你知道么？你怎么想？你要怎么做？我怎么办？••••••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问！
此时问出口，他能答我什么？无非是对不起，要我谅解之类的吧？或许还会像十四阿哥当初给嘉沫的承诺一样，要我做他的侧福晋。我不要那样。
宁为玉碎，现在我什么都不要他的，只要他愧疚，然后护着我，好在将来让我有机会回去。
多一个人保护，总不会错的。将来的十三阿哥也许会跟四阿哥八阿哥一样有权势，他的保护是我需要的。
虽然是以心痛为代价的。
他慢慢的饮着杯盏里的茶，仍旧不说话。我知道他也万难，眼前的他若是谈笑风生如昨，那么肯定是没把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当一回事。他这样，至少让我知道，在我面前，他还是不愿意做假的。
“我给你添点茶。”我说。
“别了，一会儿前面我还得去一趟，你就坐在这里，咱们说会儿话，别忙活了。”他微笑的看着我，转瞬却又错开目光，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好。”我温顺的坐下。
“你这几日，可好？”他问道。
“还好，给各宫里的主子拜年，见了不少人。”我说，“前几日你也见着了，在德妃娘娘那里那好多的人呢。不过，没和你说上话还挺遗憾的。”
他笑笑，却没说话。其实我也怕他说什么，日后在一起便能常见的话。我怕他骗我。
“其实，我有句心里话总想问你，却一直也没问出口，今日••••••”
“你••••••”他竟然打断我，面上惊惶一闪而过。我的心一疼，为什么不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地说，什么事情，你说吧。为什么甚至你都不敢听呢？
他很快的掩饰过去，默不作声。我也不问，继续道：“我一直觉得，自己出身太低，怕配不上你••••••”
我以前没想过，这样的话说出来，心里是真的疼的。即便这身子的主人是嘉沫，不是我。
“这些日子见了好些今年年初选秀进来的秀女，有些还是王府的格格，我心里有些•••觉得自己，不过想到你之前待我种种，一面心里欢喜，一面也觉得对不起你。虽则你我早就说定，但是我不把这些话告诉你，心里总觉得不安。”我把手轻轻的搭在他手上，“如今说了，心里总算安定。”
他怔怔的看着我，大约是万万没有料到这样的一番话，只喃喃道：“嘉沫，你太多虑了••••••”
“我知道，但是却忍不住••••••”我看着他的眼睛，不过我想，此刻的我们必定在对方的眼里，什么也找不到的。
“你去吧，别耽误了正事。”我说。他点点头道：“那我去了，你好好照料自己。”
竟似生离死别一般。
我看他慢慢自我房门踱出，如往日一般，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了。我知道了他心里的决定，仍旧是忍不住的伤心。怕他回转头来看见我落泪，我一狠心进了内间。
塌上坐着的青络慌忙站起来，泪流满面。
我的心忽然硬了起来，我跟她说：“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格格••••••”她大哭，扑到我身上紧紧抱住我。
我之前跟她说了宜妃的那些话，我还告诉她：“若是十三爷来了，我把从宜妃那里听来的事情问出口，那肯定是我看出他不会依了旨意完婚。若是我什么也没问，那我必是看出他的心意，所以••••••”青络心下也是明白的，只是她不知道，我的不问不是为了和他还有转圜的余地，更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维护最后的面子，为了能在他那里讨得另外一个承诺！
“你放心，我没事！我早就不是从前的嘉沫了！”我安抚着她，我也早不是从前的冯清扬了，“我会懂得自己为自己筹谋打算的！我也知道你的心，知道你真心为我难过！不过，我还知道••••••我知道你对十四阿哥的心意。”
青络有些惊慌的看着我，我微笑的抬手拂去她面庞上的泪珠：“你一直为我，自己心里那么苦却也从不叫我知道，我欠你的那么多！若是我自己不能得偿所愿，拼尽全力，也必会让你得到自己想要的，眼下，你只要回答我一句，你愿不愿意跟十四阿哥？”
青络止了泪，低声道：“格格，我••••••青络不知说什么好，格格早先跟十四爷那么好，青络以为自己此生跟定格格，于是就•••以为自己是••••••但是格格，青络从没有想过越过格格去•••••”
我打断她：“我知道你，万事都是把我摆在了第一位。只是眼前，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个了！”
向青络这样的死心眼的女子，在乎的只是能不能跟他在一起，能不能得到他的宠爱，她不会在乎的！我明白。
而且，眼下我的处境，我能保护得了她多久呢？不若趁着此时，帮她了了心愿吧！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Chap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