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Chapter------- ...
-
风流心上物,本为风流出
离别时最喜欢许下诺言,那样子仿佛可以让自己的心好受一点,如果是做错的那一方,更是有了回旋的余地。
我就是这样猜度他的说法的。
我倒也不是一向如此心性凉薄。
除去此事,我在八阿哥府里住的很是愉快。没了宫里的诸多规矩是主要的,另外,他二人虽然不和,但是这里到底是有家的感觉的。
虽然不是我的家。但却让我开始想象,如果真的跟了十三阿哥的话,我也能拥有一个类似的府邸,能随我心意布置的家吧?
自从起了这样的念头,我开始盼望见到他,他去办差,不几天就要回来了。
今年京城的秋天格外的干热,府里人都说下过场雨就好了,可是老天偏偏不肯。
我懒怠动,便在屋子里窝着养神。
正迷迷蹬蹬得快睡着了,外间忽然传来宝贞儿的声音。
“嘉沫!嘉沫!你睡着了么?”
我心道,就是睡着了也得被你这姑奶奶给叫起来!一边撑着起身,冲外喊道:“醒着呢!姐姐进来吧!”
她一撩竹帘,直直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我躺着的软榻边上,还险些坐到我的手。不过她浑然不觉,只顾气鼓鼓的说:“你醒着就好,我正没处找人说话呢!”
我奇道:“你能没人说话?平日里一吃罢午饭就跑来的那些福晋、格格们呢?”她生性喜热闹,所以总有些官吏亲贵们的家眷来八阿哥府里找她,她也乐得接待。
“大热的天,谁还爱在外面跑啊!”
“所以你想起我来了?”我笑道,“大热的天,也就只有我在你这里了。等天凉了,我回了宫里,看你找谁去!”
她嗔道:“看你,人家急巴巴的来找你说话,你却不当一回事!”
我仍是个笑:“好了!你说吧,我这不等着你说呢么?”
她顿了顿道:“哎!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是我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想啊想的,越想越气了,就过来找你说说。”
“到底是怎么了?”
“还不就是他种的那一园子花么!”
八阿哥亲自在府里的一个偏僻地儿种了些花,这我知道,听说他那里四季的鲜花都有,还都是他自己侍弄的。只是他那里从不许人进去瞧,就连宝贞儿也不行。
“昨个有个新分来的秀女误闯了他的园子,他不在,低下人就来回我了。我寻思他那么宝贝那些花来着,便让人拖下去打了那秀女一顿,晚上让人给他回了话。谁知回话的人说,爷发了好大脾气,说是为了几棵花就打人不对!我一听便想去见他,谁知连我也不肯见。今儿一早便又出了门,临走还让他身边的人去看着那秀女,怕我害她似的!你说,若不是看他宝贝那些花,我犯得着打人么?结果呢?现在倒好,都是我不对了!为了个刚来没几天,连路都没认熟的奴才跟我置气,以后我这福晋还要不要做了?!”
她噼里啪啦的一通讲完,我大致明白了事情缘由,看她越来越气的样子,等八阿哥回来,估计两人又是一顿好闹。我想了想,只好劝道:“你想得太严重了,天热,谁都有火气嘛,说不定等八爷回来他都把这事情忘了呢!”
宝贞儿嘟着嘴想了想,道:“他忘了,那我也忘不了啊!”
我的瞌睡虫都被她闹没了,只好无奈的起身,一边披衣穿鞋一边道:“那好,咱们去撒火去!”
我和宝贞儿来到八阿哥种花的园子,木制的小门,低低矮矮的,完全和富丽豪华的王府不搭边的样子,若不是掩藏在浓密的树丛后面,恐怕会让人觉得怪异呢!
宝贞儿有些迟疑的看看那扇小门,又看看我,我手里提着小铲子之类的工具笑道:“怎么了?不敢么?要是不敢,或者舍不得,那咱们回去好了!”
她瞪我一眼,知道我在激她。抬手一推门,在吱哑的一声之后,花的香气猛地扑到了我们的脸上。
八阿哥的花园啊,里边还真是姹紫嫣红,你能想到的秋天开的花,都在里面静悄悄的怒放着。这里完全不像王府,而且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的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宝贞儿怔怔的站在前面看着,早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
我咳嗽一下,她转头一伙的看着我,我扬起铲子就朝旁边的一株花茎上铲去。宝贞儿“哎!”的大喊一声,扑过来拉住了我的手,道:“你还真下得去手啊!这么好看的花!”
“你不是不开心吗?既有烽火戏诸侯的典故,我又何妨铲他几朵花,搏你开心呢?”
她夺下我手里的铲子道:“好啦、好啦,我已经不气了,算了吧!”
我们在这个小小的园子走了走,宝贞儿开始时还是有些新奇的看着这些花,不一会却跟我说,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花之类的。
我道:“看不出来,你对花花草草的还挺喜欢啊?!”
宝贞儿柔柔一笑,道:“哪里是我这么静得下来心啊!是额娘喜欢,常从宫里捎来给我,每次还都在笺上写上花名,有时候还配了诗呢!”
她说的额娘是八阿哥的生母,良妃娘娘。
“怪不得八爷在这里种花,原来是良主子喜欢。”我说。
宝贞儿道:“是呀。”
“那宫里能种花么?我记得姑妈那边摆的花可都是内务府那边选送来的,院子里看得见土的地方极少,怎么能种出这么好的花呢?”我说。
宝贞儿愣住了,疑惑的看着我。
我笑笑:“说不定,良主子送来的花,其实就是从你自家出去的呢?!”
宝贞儿没说话,低头想了想。
我又道:“不知每次是经了谁的手送来给你的?”
宝贞儿不语,面上却立时红了。
我又笑:“你们可真是的,真能绕弯子!一个自家种了花不好意思送,偏要假借别人的名义来送;另一个常常收到鲜花,却从不想想,哪里能种得出来这么大朵的鲜花?”
我悄悄掩好门出来,宝贞儿说想在那里留一会儿,八阿哥这几日忙,她想帮着打理一下。我便说自己不喜欢这些,把那里完全留给她。
也许本来也就是她的。
希望不是我的胡乱揣测吧。
刚绕出回廊,便见一向伺候宝贞儿的一个宫女过来俯身行了礼,问道:“格格吉祥,不知格格看见福晋了么?刚才听红儿她们说福晋和格格一道,怎么只看见您一人呢?”
我道:“你家福晋在花园子里呢!你别急,有什么事么?”
她松了口气,道:“回主子话,是十三爷来了,八爷恰巧又不在府里,奴才们这才急着找福晋。”
许是刚才的事情令我心情大好,我于是对她说:“那我去见十三爷吧,你去花园那边等着福晋自个儿出来,别打扰她。等她出来了,你再回话,若是福晋问起,便说是我交待的!”
她领命去了,我自转了方向,往花葶去见十三阿哥。
老远的,便见一身宝蓝朝服的十三阿哥,长身玉立的站在花葶里,傍晚的微风吹起他的衣角,他看着我快步朝他走去,嘴角弯起。
我忽然觉得那个江南的雨夜留在我们之间的潮湿气息不见了,于是快步跑了起来,朝向他。
跑到了面前,我生生的止住脚步,在这个时代,我怎么能肆无忌惮的拥抱他呢?虽然我很想很想,但是我只是傻笑着,在他面前停下。
当有人喜欢你的时候,那种味道是能闻得出来的,现在的我就觉得,他也想张开手臂抱住我。不过我们都只是站定了,看着对方。
他说:“你跑那么快?”
“快么?”
“嗯,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我的确很高兴,我有多久没有为了见一个人,而高兴得要跑起来?
他带来了许多新奇的玩意,这次他是跟着四阿哥办差,走了好些地方,也因此,带来的东西里各地的都有。虽不是什么名贵的,但是只听他细细说着,所去何地,因何而买,便足见他不管到哪里,心里面中总是念着我的。
我一边静静地听他讲,一边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他停了下来,看着我,忽然道:“嘉沫,等我把事情交待完了,就去皇阿玛那里请旨吧!”
因他叫的是嘉沫,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嗯?什么?请旨?”
他笑:“请旨让皇阿玛把你指给我呀!”
我这才反应过来,低了头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
“今年是三年一次的选秀,你知道吧?十四弟的福晋便是此次选出来的,眼下秀女们都已经选阅完,该指婚的也指了,而你年纪到了不说,在宫里也已经满了三年了,皇阿玛应该是记得你的事情的,所以能早些定下来不是也很好么?免得又徒生变故。”他说。
我默了默,他少有这般严肃得跟我说事情的时候,所以我也要认认真真地答复他才是,只要拿定主意说跟他,必是不能反悔的。
傍晚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我的心静了下来,也不觉得那么燥热了。最初受到那样严重伤害的我,曾经有些自虐的折磨自己,也折磨季嘉,只因为在那样的绝望里用这种最傻的办法,可以让我感觉到一点点活着的痛楚,那时候这种感觉对我来说跟氧气一样。但是最后离开季嘉并不是为了我受到伤害就要去胡乱报复,我的理智回来的时候,我知道坚持和季嘉在一起将会面临多么大的困难,那样的困难也许会让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变得不再纯粹。两个人想要在一起时,别人越是阻拦,往往却会越要坚持,但是到最后爱的成分会变少一些,因爱而坚持的所谓高尚会多一些。
活着,有时候是离不开这些崇高的,而爱终究会变淡,会褪去。一旦热情褪去了,连带的会带走你的爱,就是这样。
而所谓崇高伟大,会让你放弃自己的爱的时候,不会觉得自己不堪。
自我牺牲之类的,不就是让我们这些渺小如蝼蚁,而且卑污不堪的人类用来自救的么?!
所以我选择了在之前就放手。美好的东西就是毁掉了才能成为永恒!那么在它最完好无瑕的时候毁掉,不是更加的震撼一些么?我倒是宁愿拥有一辈子的心痛,也不愿意在很多年后察觉到季嘉哪怕一丝一毫的后悔,让我觉得完美的感情蒙尘。
也许,我更爱的是自己,更爱的是我所谓的坚持。
面前的十三阿哥沉默的等着我的回答,我想到了自己过去的那些选择,我还在怕也许很多年后他不再爱我,也许变成一般平凡的感情,我很怕我再次孤注一掷的相信了,他也会跟李沫一样,或者会发生别的事情••••••心里乱乱的,其实这么多的考虑哪里会真的有意义?即便我选择了,在这个时代我能给自己做主么?他能么?
那么,何不许下诺言?若是被别人打碎,对自己而言仍旧是完美的!
我想到这里,终于开口道:“我等着你求来的旨意。”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微笑着把我揽到怀里。但是我感到了他的胸膛,他的臂弯有那么一丝丝的僵硬。也许是我考虑得太久了吧,让他对我都没信心了。
“之前你我之间也发生了不少事情,你也是知道我的,有时候犹豫不决,有时候又倔强的不得了,只是,我一旦说出了的话,却是不会改的。所以我从来不给别人承诺。”我在他怀里慢慢的,认真地说着。我从来没有认真地说过这些,没有过任何的承诺,我们只是有些心照不宣的在一起了,甚至在他上次送我他额娘亲手打磨的戒指的时候,我也避开了他的询问,没有承诺什么。
而今,我的话一出口,他的臂弯收的更紧:“我明白,如今,我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你也要对我放心才是。”
我轻轻得抬手搂住他的腰,他身上有很好闻的檀香味道,带着这个时代的肃穆庄重。
他又抱了抱我,然后才松开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瞧我,一时有些忘情了。让人瞧见了,可又对你不好。不过要不了多久,咱们就有自己的家了。”
我大约是天生悲观,他松开得那一霎那,我忽然想到,两个人不管抱的多紧,靠的多近,总也是要分开的。难道,我竟然开始贪恋他的怀抱和他身上的味道了么?竟然这样多思!不过听他说的那么认真,我的思绪又很快得飘了开去,对呀,我会有自己的家了。说不定,来到这个时代,就是要让我有自己的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