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浊水（清穿）》纳兰 静

17、Chapter-------

　　旧欢抛弃杳难寻，恨沉沉

　　一家子的怪人，爱新觉罗家的都是怪人！我心里骂道，后又想，十三阿哥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啊，想笑自己无聊又笑不出来，叹口气，回屋子算了！

　　坐了没多久，宝贞儿那边着人叫我过去吃饭，等去了，照例是她喜爱的宴席，请了好些福晋之类的贵妇，并一些日常往来的官吏之类的人。
　　我坐下吃饭，宝贞儿却有些意味深长得道：“妹妹今天做什么了？怎么一直没见你？”
　　我未多想，答道：“也没做什么，在你家园子里看了一整天的湖水！”
　　她笑：“一个人？那可真够有情趣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于是看着她双眼笑道：“不是啊！八爷路过，看我看得有趣，也陪了一会儿呢！”
　　她：“哦？”的一声，似乎并不知情的样子，看向坐在一边的八阿哥。
　　八阿哥波澜不惊：“我昨天看见她和十四弟吵架。”
　　宝贞儿听他提及十四阿哥，又是吵架这样的事情，方才彻底丢开不提。

　　一会儿才又问我道：“怎么？和十四闹别扭了？”
　　我还不及回答她，八阿哥在旁边似笑非笑道：“其实能在乎一个人很好，在这一点上我还是有些羡慕十四弟的。因为冷漠是可怕的。”
　　我一愣，宝贞儿已经道：“是呀！”
　　八阿哥没再答话，起身和别人应酬去了。又过了片刻，宝贞儿方觉出他话里有话的样子，有些愤然道：“他还说冷漠不好？他对我那不就是冷漠么？”
　　我没法说什么，她对付他，总是嫌不够的。

　　我一向吃席都是低头只顾着吃的，宝贞儿捅了捅我，我抬头，方见那边十四阿哥正瞅着我发愣呢。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看见他，我又有点生气发火的感觉。于是腾地站起来，去给他敬杯酒去。

　　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这么生气。我还在生气！

　　他一手举着酒杯，眼睛却有些迷离的看着我慢慢走近，我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他先开了口：“那一巴掌，我还给你了！”
　　“你欠我的可不止一巴掌！”我说。
　　“你欠我的，也不止一巴掌！”他说。

　　我想发作，可是宴席人多，这么些眼睛都瞧着，我到底不敢放肆。可我愣愣的在他面前站了这片刻，已经显得有些怪了。毕竟我和他之前的事情，人们大都是知道的。
　　我缓过神来，正想是怎么退回去的好。一个女子过来拉住我道：“嘉沫，怎么径直走到这儿，却看也不看我一眼，好象不认得我了呢？”
　　她看我不知如何答她，一点也不奇怪的样子，手上轻轻将我一带，拉到了旁边她的席位上。

　　我怔怔的坐下，左边是她，右边是开始闷头喝酒的十四阿哥。
　　“老十四！少喝些！”女子隔着我对那边说道，十四阿哥垂了垂头，放下了酒杯。
　　我正惊异他居然这么听话，女子又低声对我笑道：“这个老十四，性子是越来越收不住了！赶明儿说不定连我这个四嫂的话也不听了呢！”
　　十四阿哥听见了，道：“四嫂，你这么说，我可受不住！我哪会不听你的了呢？”
　　我忽的明白，原来她是四阿哥的嫡福晋啊！
　　她不和我多说什么，只是亲切的吩咐宫女给我布菜，陪着吃完了这顿饭。等离席时，我方觉出，刚才我居然是平平静静的，和十四阿哥一道在众人面前，做了一场戏？！

　　不过回房没多久，十四阿哥就带着一身酒气就寻来了。我原本也料到他会来。他直直的盯着我，问道：“我真是不明白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说过我不会再理你，你太卑鄙。”我静静地说。
　　“我卑鄙？”他哈哈哈的笑起来，“我为了你什么都做尽了，你却说我卑鄙？”
　　我冷哼，什么都做尽了？是的，做了最不该的。

　　“你和四哥在皇阿玛生辰那天拥吻，你把曾送给我的荷包给了十三，你还接受额娘的鸡血玉镯••••••我真的不懂你，你说我卑鄙？从何而来的卑鄙？我不懂！”

　　“我和你四哥？你听来的还是看来的？”我惊道，这是绯闻么？
　　“看见！你们在额娘宫室附近的小道里，皇阿玛生辰那天。”他说。那天我和四阿哥谈到最后，他的确把我抓到脸跟前威胁我对他说话要小心。也许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是会让人误会，我仔细回忆着。慢慢开口道：“我没有和他怎样，那天遇见他时天已经黑了，你肯定是看错了。你••••••还看见什么？”

　　他•••是那个人么？这样听来他似乎不是。

　　“是么？也许我看错吧！”他叹了口气，似是相信又似不信。

　　“你和他什么时候有的交情？我不知道，他一向不大搭理旁人。那天却•••也许不是我看到的那样，但他离开后我看见你很生气，对么？”他问道，我点头，然后问：“你说要告诉十三的事情，是什么？”
　　他道：“你把自己的鞋子都扔到了水里，你不知道如果第二天被人看见了追查起来你会很难解释么？我让心腹太监捞了上来给你送了回去。就是这事。”

　　我当时没想到这一层，只顾着解气了。这种花盆底宫里女人都有，但是装饰上的规制也不尽相同，更何况都是各宫自己宫女为主子缝制的，不难辨认出主人。
　　我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

　　他又道：“你不知道四哥一向和十三交好么？我看见十三去晋兰斋找你，忙也跟了去，怕他会发现你的鞋子没了，会追问你。咱们满人家的女孩子的脚等闲不能让人瞧见，你脾气再大也不该扔了自己的鞋子！你让我说什么好？我担心你，你不能再出什么事情了！可你却全不理会我的苦心。”他道，“这难道算是卑鄙么？”

　　不是他，不是他•••

　　“你让小太监捞了我的鞋之后呢？”我心底还不确定
　　“让他给你送回去了，你放心，他跟了我十几年，信得过。”他道。
　　“那你去哪里了？”我继续追问道。

　　“我绕了一圈，和十三一道跟着他去了你那里。”他也觉出我的追问不大正常，反问道：“怎么了？”
　　“没事，只是•••怕还有人看见。”我撒谎。

　　“应该不会！我一路上也没瞅见什么人，就我和老十三两个。”

　　他解释完，我沉默了，相对两无言。
　　“对不起！”我开口道歉，“我不知道这么多，真的。”

　　现在想想他的确是为我好，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之前因为那样的事情被罚，虽然表面上的缘由是不服管教，没规矩。但是实际因为他和十三打架，我引起皇子的不合。现在在在御花园的水池子里发现我的鞋•••我忽然有些冷汗，笨蛋！生气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情啊，这里不能太意气用事。

　　他沉默了一会又道：“你为什么把荷包给了十三？我还傻傻地等着你还给我，以前我也有意气用事的，可你每次都会原谅我，你从来都不会放弃我。”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又道：“你还收了额娘给的鸡血玉镯，你知道我有多高兴么？我还以为咱们还是心意相通的，你和我想的是一样的！”

　　鸡血玉镯是宜妃说收下的，我并不想要德妃的东西。但一来宜妃是我姑姑，我得给她面子让她好和德妃能够维持表面上的和好，二来当时的情况下我并没做多想，她也像是以那副镯子来对我示好的意思。
　　旁的我不知道！也没多想！

　　“我一直骗自己你是答应等我了的，我们和以前一样！”他的神色忽得凄迷起来，接着酒气问我，好象从来没有过中间的那些不愉快，那些无可挽回。
　　我狠狠心道：“你知道你在骗自己一样，其实是不一样，你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怎么能不知道？他总是不开心的时候来找我，他找得真的是我么？是他记忆里的嘉沫吧！
　　两年了，他当然是明白一切的，虽然也许他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那么不一样，但是他肯定知道他的嘉沫回不来了！可是承认了，他就真的失去了！
　　他的不肯承认在我的眼里已经那么明显，如果我是对的，我只希望他清醒一点，这样子的坚持不是比我当年更傻么！

　　他傻笑着上前两步，神色凄迷道：
　　“画堂新霁情萧索，深夜垂珠箔。洞房人睡月婵娟，梧桐双影上朱轩，立阶前。
　　高楼何处连宵宴，塞管吹幽怨。一声已断别离心，旧欢抛弃杳难寻，恨沉沉。
　　我恨哪！
　　原本相信的，全都是假的！你明白么？我怎么能不骗自己？枕边睡的那个，我一点都不喜欢！我讨厌！可我为了什么？我为了你呀，为了你能来，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我可以改啊！只要有机会，为什么我堂堂的一个阿哥，我做不到呢！”
　　他呜咽着，蹲在了地上，把头埋在膝上。

　　我心疼阵阵，如果能有机会，如果能改就可以挽回你的嘉沫，那多好？我也不会来这里，我也有机会去找我的季嘉••••••
　　只是我们都没机会了！

　　“你肯不肯给我一个机会？”我沉声道。他止住抽泣，抬眼看我。
　　“给我个机会，让我自己去决定自己要走的路吧。我知道你很疼，我这样要求，也许很自私••••••”
　　我还没说完，他慌乱的打断我道：“可以啊，可以，只要你能原谅我，我们像以前一样！”
　　我沉默的看着他，他分明是懂得，偏要装做糊涂！

　　你的机会，我的机会，大约只能在时间和空间的尽头得到了，那样是何等的孤独寂寞？你忍得了？我都不觉得自己有那么爱，能做到！

　　我不再说话，他也不再借酒装疯。他离开的时候，后背挺直，也许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男人似的，顶着月光留在肩上的忧郁走了。

　　临走前，他又给了我一支玉簪，他说：“这两只簪是一对的，我看它们冰雪可爱就都买了下来，你那时说过，汉人的女孩子及笄时都会有心上人送来定情的信物，可是，那日你毫无反应，事后还追问过我为什么送你玉簪。也许你这样比较好，什么•••都忘记的比较好。可是也许你会记起来的，对么？我还是觉得你不会完的那么彻底，你是记得我的！到时候，你就送来一支玉簪给我，我会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