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等等我（仙四同人）》凉风有习

33、生死易，低头难（二）

　　（一）
　　玄霄耳中轰鸣，眼皮也隐隐发烫，阳光盖在脸上皆成光怪陆离的剪影。他正待扛过第二波的炙炎灼心，忽觉一股清流缓缓自自己眉心注入。他愣了下，反应过来必是夙莘撞见他这般，出手相助，当下沉下心屏息运功。

　　玄霄如此突然受阳炎侵袭虽不止一次，但稍有不慎却极易伤及心脉根本。故而两人皆是极专注，房中一时静默无语。

　　半晌，玄霄咽下口中的血腥气，缓缓睁开眼：“小师妹，多谢了。”夙莘擦擦额角的薄汗，冲他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济生散和菩提凝冰露递于玄霄，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一一仰头吞下。

　　他二人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也很有了些默契。夙莘知道这个师兄内心极自尊骄傲，不愿叫旁人见他阳炎发作时的狼狈模样，便也不出言安慰，只转身从包袱中抽出一副画像，展开递给玄霄。

　　那画上的少年剑眉星目，横剑而立，神态恣意又带着几分自得，不是云天青却是谁？玄霄难得露出几分喜色：“这画像你从何得来，他们果是到过寿阳？”

　　“我记得云师兄昔日曾提起自己与寿阳县令柳世封是少年旧识，便猜度他们若是真来了此地，许是会见见这位老朋友，昨夜就潜进了北城门附近的柳府——柳县令似乎不知原委，见我与云师兄同是琼华弟子，被我饶了几句，便坦承他几日前确实到过寿阳，不过只他一人抱着一个女婴，并未见到夙玉师姐。”

　　玄霄也是不解：“怎么会有个孩子？……夙玉如今的情况并不会比我要好上多少，云天青要照顾一二想来必不会离她太远。这画像是出自柳世封之手？”

　　“正是，那女娃娃被托给柳世封夫妇二人抚养，他想着师兄向来行踪飘忽，再相见不只是何年何月，便作了这幅画留给孩子，叫她晓得恩公长什么模样。”

　　玄霄闻言冷冷“哼”了一声，忽又自嘲一笑：“既是如此，我们今夜再去拜会一下县令夫妇。”

　　夙莘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起伏不定，那个小婴孩她昨夜偷偷去见过，白皙粉嫩，眉目明晰，极是可爱……不过却是一只小貘妖。

　　（二）
　　玄霄自小信奉的是“恶即斩”，距与幻暝界的一场大战虽已过去数月，他不再如先前一般对貘妖恨之入骨，但看到这襁褓里的小婴儿仍是微微一愣。

　　夙莘可以认出，他又怎么会不一眼看出这个小东西是一只貘妖。此时虽然因为年幼，妖息微弱，但难保长大后不会为祸于人。

　　“真是胡闹！”夙莘听到他传音入耳的声音隐含怒气，撇了撇嘴，可不是胡闹么——柳世封夫妇尚无子女，对养女自是万般疼宠，他们还真能不顾人情，弑女于父母面前么？何况这只貘妖刚出生不久，连眼睛都不及睁开，叫人怎么狠得心下手。

　　玄霄的羲和低低嗡鸣，显示出主人心中此刻的矛盾。夙莘瞧着那孩子甜美的睡颜终是不忍，伸手便想去拉住玄霄，却被他挥袖轻轻挡开。

　　“师妹，柳世封夫妇只怕还蒙在鼓中，并不知此乃妖类。我将这孩子变回原形，若他们仍愿要她，我便不杀。”

　　“你这又是何必——”

　　“不必多言！”夙莘一时想不出如何反驳，心思百转千回，想着常人大多怕妖，这女婴到底逃不过今日之劫。

　　玄霄手中捏诀已是化相真如的起势。

　　（三）
　　“住手！”，“你这是做什么！”一轻一重两道女声同时响起，柳夫人抱紧了怀中的女儿急退几步，柳眉倒竖；另一道青色的窈窕身影倏忽而至。执剑挡在她身前。

　　数月不见，一见便是兵戎相向，玄霄和夙玉的脸色自是不会太好。一旁的花影底下，云天青亦神色复杂地缓缓走出。

　　玄霄被众人瞪着，也不争辩，只睼着夙玉和云天青沉声道：“原来你们也知道这样做不妥当。”他到底是当日弟子中的第一人，此时气场全开，几个字便让两人面露惭色。

　　柳夫人阮慈性子外柔内刚，何况女子为母则强，此时全不畏玄霄的气势：“玄兄弟云贤弟，今日之事事关小女，还请你们给我和世封一个解释。璃儿不过懵懂小儿，你们何以要对她出手？”她怀中紧紧抱着孩子，护犊之意显而易见。

　　气氛弄得如此剑拔弩张，自是不能随意找个借口轻轻揭过了，柳世封见他几人都有些踌躇，夙玉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玄霄和另一个小姑娘也是沉默，他心思敏捷人精一样的人，便猜到他们实是有难言之隐。当下哈哈一笑，拍了拍云天青的肩膀：“贤弟不必顾忌，有什么但说无妨。”

　　云天青定了定心神，想他这位大哥眼界开阔，见识素来与常人不同，他又一直这般信任自己，于是赌了一把，和盘托出：“之前是愚弟糊涂，并未把阿璃的身世全部告诉大哥。……我派数月之前与一叫幻暝界的妖界大战，其时战况极其惨烈，两败俱伤，我的师父故去，琼华上下恨毒了妖兽梦貘，遂连其族中的老兽幼儿也不放过。我与师妹……左右为难，最后叛逃下山，于路中发现了阿璃——梦貘并非是什么于人有害的妖精，他们靠的是吞食人类梦境为生，也造好梦噩梦送于世人。我师兄妹二人如今四处流离，怕不能好好照顾她，便将阿璃托于大哥夫妇。……今日偶然得知师兄他们到得寿阳，到底放心不下，便又折返府中。……如今想来，许多事皆是愚弟太想当然了，不求大哥原谅，只是来与大哥大嫂赔罪，并将阿璃接走。”整件事牵扯许多琼华派中辛秘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云天青也不含糊，一力担下了这叛徒之名。

　　阮慈骤闻此事，原本心绪不定，极难抉择，但听到云天青说要将养女接走，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极强的酸涩与不舍，低头看看女儿，见她黑亮的水杏眸子里干净无垢，清清楚楚地映出她这个娘亲的脸和满天星光，忍不住转头对柳世封轻声道：“幼子无辜……”

　　柳世封安抚地拍拍她的肩：“云贤弟既说梦貘无害，那么我们璃儿同普通孩子又有什么不同呢？”他半搂着伤心的妻女，对余下几人点点头：“璃儿已是我夫妇二人的掌上明珠，只怕不能让你们带走。若是有人要伤她，我和内子必不能坐视！”他肃着脸与玄霄对视，直到对方收剑回鞘才软下口气，“几位多日未见，想是有许多话要说，如今夜色已深，世封便陪着夫人小女先行回房，将此处花园留给你们师兄妹几人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