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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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举起手，停在南宫翎房前，踌躇了几分，叹了口气，才轻轻敲了敲。
里边很快打开了门闩，南宫翎散着青丝，脸色泛白，露在外面的脖颈处隐隐能看到几层洁白绷带。很是虚弱的模样，却执拗的笑容开朗。
叶开皱了皱眉，担忧道：“伤怎样了？”
南宫翎摇了摇头，微微一笑，侧身让了路，“叶大哥，进来吧。”
房内飘散着淡淡的药香，桌上还摆着尚未放好的伤药。青瓷白玉凌乱的放了一桌。
叶开上前，收拾了药箱，迟疑半分，回头看着南宫翎，低声道：“翎儿，昨天我害你受伤，又追丢了孔雀翎，都是我一时大意……”
“叶大哥。”南宫翎出声打断了叶开的左顾言他，俏脸上盈盈的眼波一闪，眸子清澈似镜，映着叶开犹豫的神情。她调皮的眨了眨眼，一如数年前处在深闺无人知的天真少女。随即转身，从床头枕下，拿出了一个沉木箱子打了开来。
叶开顺着南宫翎的视线看去，少女纤细的指尖轻轻拂过红绸，眼角羞涩，眉梢痴恋。
那是出嫁所用的凤冠霞帔，是女子一生仅穿一次的绝美华服。
南宫翎拿起了红衣，然后摊开抵在肩上，痴痴的看着叶开，原地转了一圈，宛如绽放的蔷薇。
“叶大哥，你看，翎儿漂亮吗？”她仍是出尘不染的纯真少女，眼眸清澈的让人心疼。任谁也不忍让这样的女子伤透心扉，让她落泪。
叶开捏紧了拳，痛苦的别过了眼。声音低哑道：“翎儿……我，见到傅红雪了。”
气氛一时沉寂。刻意营造的喜悦温馨霎时消弭。几片枯叶被风卷入屋内，颓然的飘落在了两人脚尖。
“……是吗。”隔了许久，才听到南宫翎轻轻的应了一句。
出了声，总比继续沉闷压抑着好。该来的总会来，叶开吐出口气，回首重新凝视着南宫翎，千言万语，满腔亏欠，也只得化作一句：“对不起。”
人世间，唯有情爱最难取舍，一颗心，给了别人，容了他人，就再难倾心。终是会伤害，终是要辜负。
南宫翎敛下眉梢，点漆般的双眸定格在指尖冰凉柔软的红缎之上，随即慢慢笑了。
她笑的极其温柔，也极其凄婉。面上，是无奈，是放弃，是妥协。
“叶大哥，这不怪你的。”南宫翎将喜服放在床上，抚着上面自己亲手绣上的金丝凤纹，眼神缱绻万千。“爱，本就不得强求。我痴缠了你这么多年，也该是放手了。”
“翎儿……”
“叶大哥，你不用觉得愧疚于我。我能理解你……能理解你的痛苦。其实早在三天前，你说出那个约定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这第三天，是永远也不会到来了。”南宫翎唇边啜着笑，眼中是干干的，没有泪。
或许，是知道流泪已经无用，是已经流干，是已经无法挽回。
南宫翎咳了一声，然后起身，走到叶开身前，拉起了叶开的手，眉目微弯，笑容甜美。
她说：“叶大哥，无论爱上了谁，爱一个人，总归是没有错的。”
叶开一怔，思绪回转，瞬间明白了南宫翎话中真意。不由得鼻尖一酸，喉咙哽咽，有什么东西冲出胸膛，压迫的人想要哭泣。
明明是他负了她，她却还在这撕心裂肺之时，给予他勇气，告诉他：爱一个人没有错。
“翎儿……你一直都明白的吗？”苦涩的问了一句，叶开低下头，长长叹息。
自以为掩饰的完美，却不知早已难做。
南宫翎不语，也是默认。
“你知道，还这般待我……翎儿，我这辈子，真是欠你太多了……”
南宫翎却是淡淡一笑，道：“情之一字，没有谁欠谁，你从未将真心放在我的身上，一切都是我甘愿付出，叶大哥又何来亏欠一说？”
叶开缄默，恍然想到了昨日，想到了他们同游湖畔，想到了南宫翎羞涩的靠在他胸膛对他说：我一直都等着一天，等着你为我披上嫁衣，戴上凤冠，然后相携踏过七尺红毯，三拜天地，从此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叶开不是铁石心肠，这样的痴心恋恋，不被打动是不可能的。所以叶开才会立下三日之约，才会说，三日之后，我娶你为妻。
可愧疚，永远也不会成为倾恋。
南宫翎也明白这一点，因此她放手了。
叶开是浪子，是不受拘束的风，只有他为人停留，却没有人能束缚于他。
“叶大哥。”最后一次抬手捧起这张朝朝暮暮所思所念的容颜，南宫翎目光婆娑，泪水终于隐隐浮现。“叶大哥，能跟翎儿做个约定吗？”
叶开抿唇，握紧了南宫翎的手，毫不犹豫的颔首，“翎儿，你说。”
南宫翎回握着叶开，轻轻道：“如果有一天……有一天翎儿死了，我希望，叶大哥能将翎儿带走……”叶开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南宫翎却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摇头道：“叶大哥，你听翎儿说完。”
叶开心中一疼，沉默的闭上了嘴。
南宫翎放下手，伏下身，靠在了叶开腿上，合着眼，脸上尽是幸福之色。
“如果翎儿死了，希望叶大哥带着翎儿，葬在那溪畔小筑。每年清明，亦或是想起翎儿的时候，能来看看，和翎儿说说话，让翎儿知道叶大哥过的好好的……这样，翎儿即使黄泉之下，也会开心的。”
“翎儿……”叶开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南宫翎突然说出这种话来，像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般交代遗言，令人难以心安。“你的伤，是不是……”
南宫翎呵呵一笑，摇了摇头，安慰道：“翎儿没事的，只是忽然想起来罢了，叶大哥……刚才的约定，你能做到吗？”
叶开叹了口气，轻轻环住南宫翎，柔声道：“我答应你，一定做到。”
南宫翎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的红晕，她伸出手臂，环紧了叶开，心中明白，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拥了。
离别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多说，只是道了一声别，告了一声平安，宛如朋友，不亲密不疏离，客客气气，站在固定的距离里。
孔雀山庄满园的花正是即将绽放的苞蕾状态，春意渐浓，连风都暖了起来。
叶开想起傅红雪正在溪畔小筑等着他，想起他们昨夜的相遇，想起傅红雪对他说的：跟我走。
不知不觉，就笑了出来。脚下加紧步伐，迫不及待的希望能更早的见到对方。
他们追逐彼此，欣欣期盼的这么多年，终等到了心意相通的一天。从此以后，天高海阔，长空万里，就只有叶开和傅红雪了。
“叶开！”一声怒吼犹如平地惊雷，炸在叶开耳边，激醒了游走的神思。
叶开停下脚步，回眸望其，眼神迷茫，“大舅子？”
南宫翔双目喷火，直冲过来就是一拳狠狠的打在了叶开脸上，“你还有脸喊我大舅子！！”
口腔很快就充斥了血腥气味，叶开心下一抽，方才的不安宛若跗骨之蛆又冒了出来。
“大舅子，这么生气，是怎么了？”咧嘴擦了擦血痕，叶开强颜欢笑，努力忽视挥之不去的难耐感，不断在暗示告诫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不会出现意外了。
然而南宫翔接下来的话，简简单单的就粉碎了叶开好不容易构筑起来的信心。
“叶开，翎儿中了西域尸毒命在旦夕，你居然还笑的这么开心，甚至一副准备走人的模样，你、你还有良心可言吗？！”
叶开愣愣的呆了一会，眼前南宫翔狂怒的神色逐渐模糊，他心神俱荡，一时间不知身处何处，满脑子都在反复回荡着南宫翎巧笑嫣然的对他说：叶大哥，你要幸福。
她知道自己是将死之人，还心心所念着她的叶大哥。可叶开，聪明一世，竟然都没有发现她拙劣演技，一心想着傅红雪，连最后，都没有好好的和她说说话，迫不及待的要离去。
“大舅子……你说的，是真的？”嘴唇颤抖，几不成句。叶开问着，心里却是清楚的，南宫翔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的。只是存着一丝侥幸，妄想一切皆是噩梦。
南宫翔冷笑一声，捏紧拳头，狠狠地又给了叶开一下，“现在，你清醒了吗？知道了吗？”
叶开低着头，这次没有擦去唇边血渍，肩膀微颤，顿了顿，忽然整个人宛如狂风闪电，飞奔向了南宫翎的房间。
窗外的院子里，花蕾还是方才离去时候的花蕾，天上碧空如洗，白云悠悠，依旧是方才那般丝毫没变。叶开一步一步，走到了房门前，抬臂时宛若身上压了千钧，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
然后他推开门，看到了躺在床前的南宫翎，她的身下是九重华裳，金丝凤纹栩栩如生展翅欲飞，就像躺在它身上的女子，轻灵美妙，蕙质兰心。
“翎儿……”叶开轻轻叫着南宫翎的名字，若是往常，一定会迅速的得到一声甜美回应，或是喜悦或是恼怒，或是悲伤或是娇嗔，可今天，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那一句“叶大哥”。
眼前有些发黑，一口气，堵在胸口，令叶开难受的窒息。他走进房内，走到南宫翎身边，温柔的抱起她，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胸前，“翎儿，我是叶大哥啊，你怎么不说话？”
依旧是沉默的，死一般的寂静。
从南宫翎身上渗出的鲜血，触目惊心，染红了嫁衣，染红了床铺，染红了叶开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