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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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提起笔，点了墨，面前铺了一张淡白素纸。他落下笔尖，一字一画，亲手写下了寄给傅红雪的信。
他说，傅红雪，我追了你半生，你也定是烦了吧。
窗外的风猎猎作响，吹得纸张漫漫，令叶开不得不按压好尖角。可即使如此，他的手腕依旧不停，下笔飒飒，写着写着，念及年少，想起了往昔种种，嘴角不由得啜上了笑。
他想起了他们初识。他笑的明朗开怀，对他说：“我叫叶开，你叫什么？”其实他心底最清楚不过对面的人叫做什么，藏在心底愧疚负欠了十几年的人，怎能会忘记其名。
那时候的傅红雪，还封存着一块冰做的心，掩埋着炙热温暖的柔情，饮刀舔血，只为复仇而活。
他不愿受人恩惠，处处防备，却又不经意间留露出一份赤子般的纯真。他无时无刻不再说自己是为了复仇而活，用尽一切，躲开所有人伸出的手，像一只蛰伏的兽，害怕受伤，也因此拒绝所有。
叶开想，现在的傅红雪，不是那样，真是太好了。
眼底温温的留露出了柔情似水，像是欣慰，又像是思恋。
“与你相识相知了数载春秋，是我叶开今生最大的幸福。上天终没有辜负了坎坷命运，还了你一个平安人生。我也能放下内心愧疚不安了。”他句句真心，发自肺腑，仿佛要将这数十年的情感一腔倾注，只恨笔力笨拙，道不出全部。
“傅红雪，你厌烦也罢，恶心也罢。我叶开自认无愧于世，纵使这份感情天地难容，纵使你今后不再承认兄弟情分，在这时刻，我仍是觉得，不说出来，会是一生悔恨。”
到了此处，叶开停了停，深吸口气，才定神落笔写下了最后一句。
“我叶开一辈子从没有奢求过任何事情，除了你。”
他继续写着，字迹清晰，笔力透纸，穷尽了勇气。
“傅红雪。此生挚爱，仅你一人。”
习习晨风卷来了几片花瓣，落入房内桌上，飘出淡淡暗香。
放下笔杆，吹干湿墨。等白纸黑字定型干枯，叶开吐出口气，将纸折叠卷起，塞入竹筒，随即吹哨换来信鸽，绑在爪尖，扬手放飞。
洁白的信鸽展翅冲向天际，湛蓝无垠的苍穹之下，过了漫长冬日的寒冷，初春的温暖色泽，正缓缓笼罩大地，除去了萧瑟，除去了枯黄。
叶开望着那只鸽子缓缓飞出视野，像看着自己的心，一点一点，交给那个人。
随即洒然一笑。
寒冬一过，春意便是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又是一日阳光明媚，清早，叶开便被南宫翎扯着上了街，说是闲闷在家实在无聊，非要出去找找乐子。
一路出了山庄，叶开跟着满脸喜悦之情的南宫翎，也不忍扰她兴致，虽然困倦疲惫，却也撑起笑容逗她欢心。
南宫翎自是开心的，甚至觉得，这一辈子的幸福，都统统集中在了这几日之内。因为她终于从叶开嘴里听到了承诺。
三日，已过了大半，明日午时，叶开便会向南宫博提亲，娶她过门，在高堂天地见证之中，立下海誓山盟，永不分离。
南宫翎连做梦都能梦到自己身披嫁衣，与叶开执手相望的场面。
喜上眉梢，嘴角不由自主的傻笑了起来。叶开不知南宫翎心思，取了旁边小摊贩卖的两串糖葫芦，扔了银两，递过取笑道：“傻丫头，乐什么呢？”
南宫翎抿唇，羞涩的接过糖葫芦，也不吃，只是捧着，脸色微红。
叶开眨了眨眼，有所顿悟，心下一软，抬手摸了摸南宫翎的头，岔开话题道：“你这么早拉我出来，不光是为了逛街吧。”说着咬了口糖葫芦，咀嚼含糊道：“想做什么就说吧，叶大哥舍命相陪！”
南宫翎嘟了嘟嘴，伸手扯着叶开脸颊，不顾眼前之人一张俊朗的脸庞被揉的惨不忍睹，娇叱道：“舍命舍命，这种词，翎儿不想从叶大哥嘴里听到。叶大哥要活的好好的，只有活的好好的，才能……才能娶了翎儿呀。”
叶开忙不及待的点头求饶，“是是是，叶大哥知道了，翎儿快放手，脸好疼！”语气调侃，眼神温润。
南宫翎看着这样的叶开，松了手，抿唇绞紧了衣角。
“叶大哥……你真的，真的要娶翎儿吗？”内心的不安久久不散，南宫翎也不明白自己在担心着什么，她是信任叶开的，也知道叶开是信守承诺的人，可她就是无法让自己不去乱想，不去犹疑。
因为她能感觉到，叶开在他的心底，竖了一层高不可攀的墙壁，外面是开朗乐观不知离愁的叶开，而里面埋着什么样的艰难苦涩，南宫翎从未能触摸到那份真实。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阻碍在她与叶开之间，再不得亲密。
“翎儿……”叶开眼神闪了闪，轻柔的拂去南宫翎眼角湿润，他握着她的手，啜起安抚的微笑，诚挚道：“你放心，三日一过，如果……如果傅红雪没来，我定会向岳父大人提亲，给你一个名分，再不会辜负你这么多年不离不弃的相伴了。”
南宫翎含泪点了点头，伸手抱住叶开，两人停在桥边柳荫，身畔是清澈的碧水，照应着一对龙凤佳人，当的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行过的路人均目光艳羡，暗含祝福。
带上了几丝暖意的初春之风徐徐拂过，吹乱了发丝，吹乱了心如止水。
只听南宫翎埋首在叶开颈边，痴痴笑道：“叶大哥，你知道吗，翎儿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做一个梦。”她说着仰起头，细细抚摸叶开秀挺俊逸的眉骨，满目尽是说不尽的情。“我一直在等着一天，等着你为我披上嫁衣，戴上凤冠。然后一起相携踏过七尺红毯，三拜天地，自此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说得很慢，字字皆是痴情，叶开听得心痛，一把揽过南宫翎，将她呵护在怀中，收紧双臂，敛目拧眉，挣扎苦涩，“翎儿，是我……是我对不起你。”
怀中的人摇了摇头，扣紧了叶开手臂。
草丛间传来几声低低的虫鸣，正是万物复苏的春，冬眠的生物纷纷醒来，让这沉寂安宁了一个冬日的大地渐渐有了声息。
远方天际，曜日如火，青杨满田。叶开眼眶湿润，久久不能言语。
半盏茶后，南宫翎离开叶开怀抱，语笑嫣然，抛开了方才略微伤感的情绪，拉着手里仍执着两串糖葫芦的叶开跑向集市。
为这幸福降临的奇迹。肆意欢笑。
傅红雪赶得很急。
□□的马已是频频吐舌的极限状态，而傅红雪仍是不断催促，加快马鞭。
怀中揣着那封信，明明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傅红雪却觉得那纸，重若千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是叶开写给他的信。
心跳如雷，鼓动着冲撞胸膛，傅红雪一向冷面，然而此时若有人见了他，必定惊奇，天下第一刀的傅红雪，也是会如此动容的。
“架！”扬声喝道，加紧马腹又快了些，迎面吹来的风刮在脸上宛如刀割，却阻不了内心渴求。想要更快，更快的见到那个人，抚着他的脸，握紧他的手，然后告诉他：我亦是如此。
迫不及待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傅红雪不由得发笑，笑自己的莽撞冲动过，竟跟当年初出江湖一般无二。
天边慢慢有了一个轮廓，是茶铺。过了这茶铺，再有百里，就是孔雀山庄。赶在酉时前，定能抵达了。
时间尚且还算充裕，傅红雪思忖半刻，还是拉了缰绳，在茶铺前跃下了马。
“小二，一壶茶，一盘花生。照顾好马。”掏出两锭银子，扔到桌上，负刀坐下。
很快就有人端上来了花生茶水，牵了马前去喂食。
傅红雪抿了口茶，总算消去了舟车劳顿的疲惫。
“啊啊，据说后天孔雀山庄有大事要发生，你们也是要前去一观的吗？”喝茶间，店里复又进来了三两个魁梧大汉，个个虬鬓满面紫堂青目，声大如雷。
傅红雪微微蹙眉，低头缄默的喝着茶。
那几名大汉叫了三五个小菜，又点了两壶酒，吵吵嚷嚷的坐在了傅红雪左斜方的桌子边，恰好在傅红雪视野之内。
半盏茶的时光，喝了点酒，加之醉意上头，几名大汉越发无所顾忌，忽的谈到了叶开，相继大声交谈道：“真不知道那叶开有什么好的，竟得了孔雀山庄个个人的青眯，奉为座上嘉宾不说，孔雀公主还一心痴情尽系于他！”
另一人闻言，嗤笑嘲讽：“你懂个屁，江湖上谁人不知小李飞刀叶开，浪子风流，赚尽芳心，不过是个孔雀公主而已，能逃得了他的手心？”
背着九环大刀毛发杂乱的大汉撇了撇嘴，似有不服，眼睛一转，忽的露出猥琐冷笑，压低声音道：“这可说不定，据我所知，叶开虽然丰神俊朗器宇轩昂，又习得一身绝世武功独步天下，但是——”大汉眼睛一眨，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同伴兴趣，便充满恶意的笑了笑：“但是，却从来没有碰过任何女人，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另外几人面面相觑，均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怪笑数声，拍的桌子震天响。那大汉见状，正欲在趁机诋毁叶开几句，就在此时，一道白光犹如惊雷，电光火石间夹带着冷风席卷，直直钉入了几名大汉饭桌之上，入木三分。
一瞬间整个店铺陷入了寂静，几个人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桌面，原来那犹如惊雷的东西，不过是一杆筷子。正插在几人手臂毫厘之外，散发着冷冷的厉芒。
只听一个比寒冰更冷的声音，极轻，却又宛如千斤重锤，砸在了几人心间，“若再让我听到此等污蔑之言，这筷子，瞄准的就是你们的脑袋。”语气冷彻，蕴含着深厚内力，当下就将功力不济的震成内伤。
几人面上一悚，屁滚尿流的扔了钱飞快离去，不敢再多言一句。
顷刻，茶铺里恢复了安宁。傅红雪依旧是坐在那个位子，喝着茶，吃着花生。
然后过了一会，唤来小二又叫了一份花生，才提着走出了铺子。
再度上马，速度不由自主的又快了几分。脑海里回想道方才那几人所言，叶开，不日即将成婚……
傅红雪抿了抿唇，狠狠地踢了一脚马腹。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