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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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走了。”叶开笑了笑，上前几步，到了傅红雪身前站定。
傅红雪点点头，敛眉道：“是。”
叶开继续问：“去哪？”
傅红雪答：“无间地狱。”
叶开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回答。顿了顿，才道：“为何？”
傅红雪回得很快，“为找线索。”
叶开闭上了嘴。侧开身子，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脸上依旧是笑着的，“那好，找到线索后，联系我便是。路上万事小心，到时我与翎儿大婚，可记得莫要迟到了。”
傅红雪点了点头，没有看叶开，径直离去。
蒙蒙的天光不清晰，空气中还弥漫着雨后的水雾，仅仅是数尺的距离，叶开却觉得，自己丝毫看不清傅红雪的模样。寒冬的风夹杂着冰冷的水汽，引得伤口一阵抽痛。叶开觉得很冷，冷入骨髓，冷入心扉。
很快，那个穿着黑衣的人就消失在了朦胧的日出之中。
叶开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只是望着傅红雪离去的方向，不知想着什么。
“叶大哥？”南宫翎觉得自己不该打扰叶开的思绪，可她觉得，若是自己再不唤醒他，叶开怕是要在这里站上一天一夜还不知了。那些环绕在他身畔的清冷孤寂，纵使旁人看着，都快心碎了，但他的脸上，却还是不变的笑容。
南宫翎湿了眼睛，轻轻搂住叶开，低声道：“叶大哥，翎儿……翎儿会永远陪着你的。”
盏茶的时间，叶开仿佛才反应过来，慢慢伸出手，回抱住南宫翎，低低应了一声。
傅红雪正在喝酒。有的人，高兴的时候喝酒，有的人，不高兴的时候喝酒，而傅红雪，什么都不想的时候才会喝酒。
酒是无间地狱自酿的桂花酒，清冽醇香，后韵十足。滑过唇齿间时，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旷人心扉。
傅红雪从回到无间地狱后，便是喝着这酒，一喝，就是一天。
等冰姨推开门的时候，傅红雪已经喝得半醉了。
年过半百的冰姨包袱都来不及放下，匆忙上前的夺过傅红雪手中残酒，屋里没有点灯，纸窗紧闭，昏黄黯淡。冰姨看不到傅红雪此时面容，却知道他一定伤心欲绝。
因为只有这时候，他才会一杯又一杯，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想的喝着酒。上一次，是花白凤断情绝缘之时，而这一次，又是为何？
冰姨哀伤的凝视着这个自己看大的孩子，她心疼，心疼他被命运无情的戏弄折磨遍体鳞伤，心疼他一路坎坷成长忘情绝义只为保护自己。她曾经心疼不已，可当她看着他一步步走出黑暗，走出绝望，看着他如今终于有了能够走入心间的人，有了能够为之微笑的人，她以为，他不会再有如此独斟的时候了。
可为何，现在的他还会如此悲伤。
“少主……”她依旧是叫他少主，因为她明白花白凤的心里，傅红雪还是她的儿子，是永远不会离开的儿子。
傅红雪听到了冰姨的声音，摇摇晃晃的撑着桌子站起身，勉强一笑道：“冰姨……你回来了。”话音未落，脚下一软又跌坐了回去。
冰姨赶忙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傅红雪，“你这孩子，怎么喝了这么多！到底是怎么了啊……”
傅红雪不答，缄默的喝了茶，又运了内力消去满腔醉意，才略微清醒了一点，避开话题道：“冰姨，无间地狱关于西域毒药的书籍，都还在吗？”
冰姨叹了口气，答道：“我都收拾好着，就在左厢房里。”
傅红雪点了点头，闭上眼又醒了醒神，随即站起走了出去。
冰姨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眉间踌躇了几分，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起身追上。
“少主。”她叫住了傅红雪，停在他身后看着他转身，眼眸困惑。
冰姨知道自己不算一个聪明人，相比于魔教公主花白凤，相比于公主真正地儿子叶开，甚至相比于傅红雪，她都不算是一个心思通透灵敏的人。但是，今天她觉得，有些话，她再不说，定然会让傅红雪一生悔恨。
因此，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没和叶大侠在一起？”
傅红雪抿了抿唇，敛眉道：“他有事，我也有事，便分开了。”
冰姨闻言，捏了拳，垂首道：“少主，冰姨觉得，一些话，再不说，怕是来不及了。”她紧张的搅了搅手指，暗暗想着花白凤，为自己打气，然后抬头，严肃道：“少主，公主生前，从不在乎世人眼光，她与杨大侠相爱，便拼劲一切，纵使正邪两立，天地不容，也执着的追求了那份真挚的爱。所以我觉得，叶大侠也好，少主也好，你们都是公主的儿子，这份勇敢和坚强，应当是有所继承的。”
傅红雪怔然看着冰姨，若有所悟。
冰姨不停，走上前几步，抬手拉起傅红雪的手，殷殷期盼道：“冰姨也好，公主也好，我们都希望，你们可以幸福平安……幸福，平安，都是要自己去争取的，如果放手，后悔的只会是自己。冰姨不想看到少主后半生活的不开心，也不想你一辈子内心煎熬。冰姨不知道少主爱的是谁，可若是爱了，就不能退缩。”
傅红雪低下头，蓦然想起了花白凤在世时候的音容，她也曾那般说过相同的话，是梦里呓语，对杨常风，对她用尽一切所爱的人，不怨不悔，不离不弃。
无间地狱是冷的，却被爱所温暖了。
傅红雪慢慢露出了一丝笑容，看着冰姨，颔首低道：“冰姨，我知道了。”
时值子夜，孔雀山庄的灯火渐消。陪南宫翎逛了一日至此，叶开总算得了空闲，送南宫翎回房后，便疲惫的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屋内昏暗，只有月光莹莹，叶开走了两步进去，才发现桌上放着一油纸包裹的东西。
他愣了愣，迟疑的拿了起来，层层剥开，看到了里面早已从热气腾腾变成冷如硬石的包子。
咬唇无言。
白日傅红雪离去之后，叶开便没有在踏足过自己的房间。却没想到，傅红雪已为他买了最爱的包子。他知道他早上未曾进食，所以特意从玉雪轩绕路前去铺子买了包子，才赶回孔雀山庄。所以他才会迟了一步，被自己撞见离去。
“傅红雪，你这又是什么意思……”苦笑低喃了一声，叶开放下冰冷的包子，捂着脸，仰头坐在靠墙桌边，睡意全无。
灯火阑珊，月上中天。叶开心乱如麻，正欲出门透气。却见一道身影犹如惊鸿，掠影过天，眨眼就落到了房前。悄然无声。那人不言不语的站在门外，任由高挑的身姿倒映其上。
叶开惊愕之下打量一刻，瞬时恍然，赶忙跑上前打开门闩。语结道：“师傅……您怎么来了？”
李寻欢负手背对叶开，望着天上明月，徐徐笑道：“开儿，都要成亲了，此等人生大事，却不告知为师，欲意何为？”说着慢慢转身，露出了风姿卓绝的面容。
叶开眼神一黯，却很快勾起笑容，宛如平常那般嬉笑道：“师傅严重了，你看，这不是还没正式提亲嘛，徒儿为了给师傅一个惊喜，正打算过几日事情定了，再好好给您老人家写一封请柬……”
语至半处，深知叶开性情的李寻欢失笑摇手，阻道：“好了好了。净说些花言巧语。”
叶开嘿嘿一笑，连忙侧身让开道路，请道：“师傅先进来吧。”
李寻欢点点头，随叶开入了房内。
点起烛灯，屋内慢慢聚拢了光亮，影影绰绰的将两人身影倒在墙上，数年未见的师徒二人，秉烛夜谈，虽然大多都是叶开在说，李寻欢含笑凝听。
叶开讲的很细，也讲的很动听，声情并茂，像个孩子，在李寻欢面前，一一道出这么多年自己所经历过的爱恨别离，血雨腥风。
讲着讲着，自然就讲到了傅红雪。随即有些尴尬的停住了话头，笨拙的转移了话题。
李寻欢何等敏锐，自是察觉了叶开话中刻意而为之的躲避。却也不问，只是默默听着。
可叶开说不下去了。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前半生，所经历过的每一件事，竟然都与傅红雪息息相关。
他想跳开傅红雪的事，说一说别的，可说着说着，总会拐回那个话题，画圆归止，犹如怪圈，永远也跳不出来。
叶开沉默了。
李寻欢静静的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宛如亲子的徒弟，饱经过风霜的他不需多想，就能明了叶开心结所在。于是，他叹了口气，低声唤道：“开儿，你还记得，师傅教导过你的话吗？”
叶开点头，答道：“铭记于心。”
李寻欢欣慰的颔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叶开，似是在追忆往昔似水年华般，缓缓说道：“开儿，师傅教你要爱世间一切，不恨，不怨，不求回报。因为爱，本身便是牺牲。”
叶开浑身一颤，眼眸闪烁，低下了头。
李寻欢回过身，看着叶开此般模样，敛眉叹道：“世间总有无法强求之事，你看开了，便是通明。看的不开，便是一世纠葛。你可懂我说的话？”
叶开捏紧拳头，低声应诺。
李寻欢走上几步，抬手轻拍了叶开肩膀，像很久以前，他第一次教导叶开拿起飞刀之时那般，一字一句的说道：“人生在世，最不得勉强的，一个是生死，另一个，便是人心。”
叶开呼吸一窒，强忍疼痛，郑重叩首，应道：“徒儿明白。”
烛火摇曳，红泪落了一地，滚烫灼人，烧尽了仅存的星点想念。
然后在叶开未能察觉之时，李寻欢已经离去。只留了淡淡的一句话，划过夜风，飘入耳中，震了叶开心神，久久不定。
“可有些事情，若是不去争取，这一辈子，便是遗憾终生。个中分量，你自去取舍罢。”
冬夜不散的彻骨寒冷，透过地板渗入肺腑，叶开跪坐在桌边，埋首苦笑。
一边是今生挚爱，一边是不得辜负。此等抉择，李寻欢教叶开自行思量。可若能决绝选择，他也不会痛苦至此了。
“傅红雪……”低喃着那个人的名字，靠在墙边，仰头望着桌上烛泪依依，兴是被火光所烧，那明亮的色泽照映在叶开瞳中，不多时，便湿热了眼眶。
一滴透明的烛泪瑟瑟的沿着边缘滑落，流入盘间。
叶开捂着眼睛，将自身沉入黑暗，自欺想到，最后一次了，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在大婚之前，那个人能来找他，不管所谓何事，叶开此生都不会放手了。
总是要伤，与其今后同床异梦心系他人伤的更深，不若在这之前斩断情丝断绝了南宫翎的想念，快刀乱麻，叶开欠南宫翎的，哪怕用一切去偿还都可，只是除了这颗心。
因为心，只有一个，不受控制，系在了别人身上，即使自己，也无法拿回了。
“傅红雪，三天，我给你三天，也给自己三天……若是过了三天之后，此生……”
此生便是缘尽情终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