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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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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的芙蓉树上的花瓣在微风浮动下不停的往院里掉着,如一靠在床栏上,望着窗上挂着的那顶花灯发着呆,因着膝盖上受了伤,不能再走路,连日来只好呆在床上。
那花灯幽幽的转着,发出吱吱的响声。
门忽然被推开了,苏穆凉出现在了门口,他终是心软了。
站在门里的景萱忙行了礼退了出去。如一抬眼看了看苏穆凉,又扶着床栏要站起身,却听苏穆凉道:“你身上有伤,就在那坐着吧!”
如一却恍若未闻一般,仍是站了起来,有些艰难的单膝跪在地上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苏穆凉伸手欲扶她,如一却避开了,苏穆凉只负手转过身,面色颇有些不悦,道:“免了。”
如一这才站起身,垂首歪着身子站着。两人静默良久,屋里只听得见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苏穆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的腿怎么样了?”
如一福了福身,道:“多谢万岁爷垂询,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苏穆凉心中慢慢的消了气,想着那日自己的所为终是觉得过分了,每日都想来这东院里瞧瞧,面上却又搁不去,待刘英说她这几日一直病着,他才下了心思来看看她。料想她会与自己生分,却没想真真见着时心下还是这么不舍。
苏穆凉长叹口气,走到如一身边,她却是紧咬着唇低着头,像是又回到了年前生疏的日子。苏穆凉伸出手缓缓将如一的下巴抬起,却见她双眼早已含了泪,欲坠未坠。
“你将那日的事给朕说清,朕便不会再怪你。”苏穆凉本想安慰她,却找不着话语,想来心里终还是在乎那两件事情。
如一抬眼看着苏穆凉,眼里的泪终于是从眼角滚下。
“你说,朕便不怪你。”苏穆凉道,语气里温和了不少。只要她愿意说,不管是为着什么,他也原谅她。
“说什么?”如一问道。心下凄然一片,嘴角却慢慢的浮了丝笑意,全身冷冽如待在冰窖一般,半晌再说不出一句话。真好,真好,他来看自己说的却是这个,将那日的事说清楚,说什么?怎么说?终归到底他都是不信任,就算她说了只怕他也不会相信,心里已经认定她瞒他了,什么都了解清楚了,何苦还来问她。
“如一......”苏穆凉的声音有些艰难,好似一腔压抑的情绪待发一般。
如一朝后退一步,打掉苏穆凉的手,道:“万岁爷请回吧,奴才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苏穆凉本已放了台阶,欲化解两人之间的纠葛,听着如一这般说心下又恼怒起来,道:“你真没什么好说的吗?”
如一决绝的摇摇头,转过身子看着屋里的墙。
苏穆凉碰了一鼻子灰,一甩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刘英见着苏穆凉回来了,本以为有好事,却是见着他满眼怒气冲冲,忙迎了上去站在苏穆凉的身侧,有些小心翼翼道:“万岁爷,先前历轩王爷来请万岁爷去马场赛马。”
苏穆凉却一语不发的朝龙案走去,眼里似有火光迸发,却又蓦地在龙案前停住步子,道:“换衣裳,朕去马场!”
阵阵沙土飞扬,马蹄达达的声音在马场周围回绕着。苏穆凉穿着玄色箭袖气宇轩昂的坐在马背上,双眼凛冽的盯着前方。忽的想到了那一日,就是在这里救了她,落了一地的梅花糖蒸栗粉糕,以及在如兔子一般在自己身前颤颤发抖的如一。
苏穆凉本一直在历轩的前面,发呆的这一瞬间却忽然感觉身边一片白影过去,历轩的马匹已经赶超了苏穆凉半个身子。苏穆凉紧咬着牙,一只手死死勒住缰绳,另只手加大力度挥着鞭子。眼里的火似要喷出来一般。
历轩蓦然回头看见苏穆凉的眼神,只觉有阵阵杀意,不觉减慢了速度,待到了终点方从马背上下来,上前就要给苏穆凉请安,却听苏穆凉道:“你的马术是越来越好了。”
“比起皇上,臣自愧不如。”历轩握拳道。
半晌却未听得苏穆凉有任何话语,抬起头,方见得他正注视着自己,目光里还夹杂着愤怒。见着他抬头才转过目光,神色自若道:“如一先前在殿里受了伤,这些日子就不必带她出宫了。”
历轩心中微微一愣,有几日未见着如一了,本以为是因着中元节前后宫里差事多,未想确是受了伤,却又不敢在皇帝面前多有关心之言,只应道:“是。”
苏穆凉见着历轩有些微微异样的神色并不多问,只道:“今儿朕兴致高,去你那里陪朕喝两杯。”
说完便自顾的朝马场外走去,面色却极其凝重,眼眸漆黑如墨,却不时似有火花蹦出一般。历轩见他快步疾走着,心下也未敢有迟疑,急急的跟了上去。
一直到了用晚膳的时间苏穆凉才回了灏元殿,面色却平静淡然没有一丝波澜,手上不知拿了何物,坐在龙案后不停的把玩着。良久,嘴角渐渐浮起似有似无的笑,对刘英道:“让她过来。”
刘英忙低了头猫着腰走了出去。
过了小半会如一才进了殿,因着腿不方便走路比较慢,景萱在她身边扶着,待至龙案前方才停了下来,行跪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苏穆凉并不看她,只将手一挥,刘英和景萱便退了出去。
如一心中有些迟疑,怔愣的看着面前的龙案,熏笼里龙诞香的味道在鼻尖缭绕,前方坐着那人身上似有无数的压迫感,让她透不过气。
半晌,才闻得苏穆凉道:“前次朕问你,那七孔针去哪了,你是如何回答朕的?”
如一抿了抿唇,想到那日的情景,眉心有一时的失神,又才如实答道:“奴才将七孔针搁那城隍庙里了。”
苏穆凉靠在龙椅上,眼神越来越暗,只看着如一,她离他那么近,他们曾那么熟悉,现下他却觉着眼前这人终是虚的,原来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她要的,他从来都给不了。
“现下若朕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还这样回答朕?”
“是。”如一应道。却忽然听得面前有木块伴随着银针落地的声音,她认得,正是那日自己亲手穿过的七孔针,此刻却躺在这青石砖上。
如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言语,心下早已如擂鼓重锤一般,面色苍白紧咬着唇。
再抬头时苏穆凉已经在她面前了,他蹲下身用手抬起她的下巴,紧盯着她,似有些无力却又似讥讽道:“穿过这七孔针,两个人便可以长长久久永不分开。”
“不是......不是这样的......”如一喃喃道。自己从头开始本是欲阻止一场误会的,却是越来越黑,越来越不是她所想的那般。
“那是如何?你们两个人一个是朕的好兄弟,一个是朕的女人。”苏穆凉说完将手猛地一甩,如一便跌在了地上。
如一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只又听苏穆凉狠道:“刘英,传朕旨意,历轩与后宫宫女有情弊,关去刑部大牢。三日后处决。”
“不要。”如一忙扑到苏穆凉身边扯住苏穆凉的衣摆,道,“不是你想的这样的,你莫要杀他。”
刘英在门外听着也吓了一大跳,忙推开门在苏穆凉面前跪着,抖着嗓子道:“万岁爷。”
苏穆凉面无表情的站着,丝毫不顾身下拉着她的如一,转身就要走出去。如一却紧紧抱着苏穆凉的腿,哭道:“我求求你,真的不是这样的,求你收回旨意。”
苏穆凉猛然间停住了步子,声音有些嘶哑,道:“你可以为了他这般低声下气的求朕?”声音又陡然提高了几度:“两厢情愿成这般了你还不承认你们有情弊!”
如一紧紧抱着苏穆凉的腿不愿松手,她知道不可以让他走,走了她便再也见不着他了:“不是......不要走......我先前没有告诉你只是因着怕你误会......”
话未完却听苏穆凉道:“什么都不必说,朕明白了。”他眼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又唤过刘英,道:“将她送回去,日后朕再也不想见着她。”
落日余晖从门外照了进来,将苏穆凉的影子照的老长,那影子直直的立着,却是寂寞如许。如一的手被刘英慢慢的搬开,从未有过这般绝望的心情,奈何她力气不大,苏穆凉终于还是头也没回的走了出去。
”姑娘回去吧,万岁爷现在正在气头上,待过了这一阵,便什么都好说了。”刘英颤抖道,说完,又急急的跑了出去。
如一跪坐在青石地砖上,凉气直逼进身子里。膝盖上的旧伤许是因着刚刚用力过度被睁开了,血浸了出来,眼泪从脸上一滴滴流下,和膝盖处的血混在一起,慢慢的融进这青石地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