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迟暮》季烟

16、第 16 章

　　见着苏穆凉进了未央宫，皇后心下便明白是为何事而来了，刚刚打发了那些姐妹回去，就是知道皇上定是要走一趟的。只见苏穆凉虽是极力的正着脸色，却隐隐能看出眼角眉梢那一丝丝的担忧。

　　皇后下了榻，走到门外将苏穆凉迎出去，打发了人去沏茶，却听苏穆凉沉着嗓子道：“朕素来以为你端庄识大体，没想到你也这么糊涂。”

　　“臣妾知道皇上是为沈如一而来。”皇后道，“童妹妹怀的孩子是皇子，难道皇上不想查出到底是何人所为吗？”

　　“不管是何人所为，都不会是如一做的，朕了解她，她万万不会做这种事！”苏穆凉斩钉截铁道。

　　“据童妹妹所说，昨儿就只吃了沈如一送去永宁宫的芙蓉糕......”

　　“那芙蓉糕是朕命她送去的，是不是连朕都有嫌疑！”苏穆凉怒道。

　　皇后心下一惊，只以为苏穆凉是来问几句，没想会为了沈如一发这么大的脾气，忙跪在地上，道：“臣妾不敢。”

　　苏穆凉负手站在殿中，目光如炬的看着皇后，半晌才道：“后宫事多，只怕皇后也累了，听说晋儿前些日子在书房冲撞了师父，皇后若是有心还是多管管他吧！童贵人小产这件事，朕会亲自去查，但是朕现下把话撂下在这，这事与沈如一没有一丁点关系！若是谁还敢打她的主意，锦华宫现在还空的很！”

　　说完甩手大步离开了未央宫。

　　这边厢刘英因是内侍，出宫门去刑部一路受阻挡，待到了刑部监牢已是中午了。他将皇上给的令牌拿出来，才被狱卒们放进去。监牢里阴暗潮湿，关押的都是犯了重罪的人，各个凶神恶煞。

　　前面的小狱卒手里拿着灯将刘英带到了关押如一的女牢。只见她虚弱的躺在稻草堆上，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发髻有些松乱，衣襟裙褂上有些隐隐的血迹，一个长的五大三粗的狱卒手里正端了盆水要朝她头上淋去。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刘英忙跑过去，道，“这若是出了岔子，只怕咱们的脑袋都不保了。”

　　“上面有令，这犯人犯了重罪......”

　　“你若是再审下去，脑袋就得搬家了。”刘英哭丧着脸道，心里怨着自己若是早点来只怕她也不会受这么多罪。

　　“公公！”

　　“咱家不管你上面是谁，现下是皇上命咱家来接她回去，你若是再阻着，皇上怪罪下来，你担的起吗？”刘英道。

　　那狱卒听是皇上的意思，也不敢再多言。只是刘英见着沈如一已然痛昏过去，幸得先前命人准备了一副暖轿，这才将她抬了回去。

　　苏穆凉在殿中等着刘英回话，将下午进讲的高尔泰也打发了回去，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的慢，心中万千个念头，却不知该如何思忖。只怕刘英去的迟了，如一出了岔子，他甚至不敢再往下想。只负手来回在殿里踱着步子，一直过了两个时辰才见着刘英从殿外跑进来。

　　“奴才参见万岁爷。”

　　“说正事。”苏穆凉道。

　　刘英额头上淌下密密麻麻的汗珠，声音有些急促，道：“回万岁爷，如一姑娘已经被带回来了。”

　　苏穆凉听着抬脚就要往东院里去，刘英却忙跪在地上拦了苏穆凉的路，道：“如一姑娘受了刑，现下正昏着，万岁爷若是去了，只怕又是要心疼了。”

　　“那朕就在这干等着吗？”苏穆凉听着刘英说如一受了刑，心下更是担心，怒道。

　　“奴才已经请了太医，现下太医正在给姑娘诊治。万岁爷此时赶过去，怕是心疼如一姑娘，误了太医诊断。”刘英道，他心下知道若是让苏穆凉见着如一此时的模样只怕心里更是难受，便大着胆子拦着。

　　苏穆凉听他说的也在理，转身到龙椅上坐下，道：“你去看着，有什么事及时过来禀报。”

　　“嗻。”刘英打了个千儿，刚退出门，却看见梁太医正匆忙的朝正殿走来。

　　“可是如一姑娘醒了？”刘英悄声问道。

　　梁太医摇摇头，叹口气朝殿里走去，给苏穆凉行了礼，苏穆凉见着他来,心中更是窒闷，怒道：“你不在那看着到这边来干嘛？”

　　“回皇上，臣给沈姑娘探了脉，可那脉象有些奇怪......”梁太医听得皇上这样说，心下一紧，抖着嗓子道。

　　“她也是人，脉象有什么奇怪的！你拣重要的说，她身上那些伤有没有大碍？”苏穆凉道。

　　梁太医回道：“回皇上，姑娘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好生歇几日就可以恢复了。”

　　苏穆凉心下松了口气，却又听梁太医有些忐忑的说道：“只是沈姑娘的脉象，是喜脉。”梁太医本只怕是沈如一犯了什么情弊，却又不敢将这事掖着。

　　苏穆凉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喜脉是什么意思，心砰砰的直跳，只想尽快见着如一，良久才道：“你探清楚了？”

　　“回皇上，臣探的真真切切，肯定错不了。”

　　却忽然见刘英走到苏穆凉身边跪下，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如一姑娘怀了龙子，是不是这会子就赐了姑娘新主子的名分？”

　　苏穆凉心下紧张不已，没有听清刘英说的什么，只慌忙站起身，道：“朕先去看看。”

　　“皇上。”梁太医慌忙叫道，“只是那脉象虚弱不已，怕这一胎不大保得住。”

　　苏穆凉只觉脚下忽然软了，跌坐在榻上。

　　“皇上......”刘英也吓了一大跳，抖着嗓子叫道。

　　苏穆凉不语，半晌才又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梁太医见着皇上离开，心下这才松了口气，原来那沈如一竟是皇帝的女人，这后宫妃嫔怀孕有大部分皆是他给皇上报的喜，却从未见过他这般喜悦紧张却又害怕到不能自持的地步，只怕这沈如一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是真真的不简单。

　　天色有些晦暗阴沉，苏穆凉大步走到沈如一的门外，只见景萱和冯翠在屋里进进出出的忙着。他想进去看看如一，心下却紧张不已，手扶着门框有些微微的颤抖。

　　“万岁爷，不如奴才先进去看看情况。”刘英道。

　　苏穆凉摆摆手，道：“不必了。”

　　景萱和冯翠这才见着皇上过来，忙扔下手里的活跪着行了礼，只听苏穆凉道：“你们日后就不必去御前了，每日好好的来这边将她伺候好就成。”

　　景萱和冯翠应了是，才猫着腰退了出去，苏穆凉远远只见着如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像一张纸一般，他心下抽痛，不忍再上前，只掩了门走了出来。

　　“万岁爷。”刘英走上前道。

　　苏穆凉摇了摇头，朝外走去。只觉得脚下的步子有些无力，心下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她终于怀了他的孩子，悲的却是他竟然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差点连孩子都没有保住。

　　想到这，心下不禁生出了一丝后怕。他已经将她日日带在身边，那些人却还是有机可趁！他究竟应该如何做！

　　他只觉心下异常不安，唤过刘英道：“传梁太医过来。”

　　过了半晌梁太医才随着刘英来到了东院，苏穆凉坐在石椅上，道：“朕要她安安稳稳的把孩子生下来。”

　　梁太医道：“回皇上的话，沈姑娘的身子虚弱的很，臣也只能尽力。”

　　苏穆凉却猛地一拍石桌,手却将将落在了石桌上先前摆放的茶杯上，茶杯应声而落，裂了几块，苏穆凉的手也被划了一条口，鲜血汩汩的从指缝中淌了下来。

　　刘英吓的脸都白了，忙跪在地上道：“万岁爷保重身子。”

　　梁太医也要上前去为他包扎，却听苏穆凉道：“不碍事，现下你要做的就是将她的身子调养好，若是日后出了什么岔子朕要你陪葬。”

　　梁太医忙磕了头，抖着嗓子道：“臣遵旨。”

　　傍晚，只有一丝残阳斜挂在空中。如一已经有些朦胧的醒了，恍恍惚惚看见阳光透过窗户打了进来，丝丝光线中透露着细小的灰层。她动动身子，却觉得酸痛不已。身上有些地方的皮肉像是被火烧着一样，轻轻一碰，便觉得自己浑身痛的要碎掉一般.

　　先前在监牢里，那些人为了让她画押先是用鞭子抽了后见她一直闷声不语，又拿了细长的针从她指缝中插进去又拔出来，那个时候她觉着自己的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连痛都麻木了。只知道皇上定是会来救她的。

　　苏穆凉本在门边站着，听着她翻身的声音忙扑向她的床边：“你醒了？”

　　如一却恍若未闻一般，慢慢的又闭上了眼睛，只有两滴泪从眼角淌下。

　　苏穆凉不忍见着这样的她，手扶着床栏，心下难受不已，仿若是生生的被人挖走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