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迟暮》季烟

15、第 15 章

　　正月里过完，童美人的身子便渐渐了显了出来。皇上心下高兴，便封了她童贵人。

　　太后心下念着如一做的糕点，便让皇帝时不时差如一给她送糕点去。这日如一拎着食盒正在御花园的小路上走着，却忽然听身后有些急促的声音叫道：“唉，前面那宫女，你等下。”

　　如一忙转过头，见是挺着肚子的童贵人，眼下是二月，看那样子，只怕肚子已经有了五六个月了。如一走到童嫔面前，福了福身，道：“奴才参见贵人主子。”

　　童贵人却嫣然一笑，道：“你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有了身子的人本就嘴馋，如一心下明白，便道：“回主子，这是芙蓉糕。”

　　“我肚子有些饿了，眼下要回宫却又舍不得这园子里初春的景色，你拿两块我尝尝吧。”童贵人道。

　　“是。”如一应道。虽是送去永宁宫的，但是太后向来和善，对膝下的孙子们也爱重，就是被童贵人吃了几块倒也不会追究。

　　如一从盒子里拿出几块盛在盘子里，递给童贵人身边的宫女，又对童贵人道：“奴才告退。”

　　完了便又沿着小路朝永宁宫走去。

　　晚上当是如一当值，苏穆凉用过晚膳后她便在殿里候着，因着国事繁重，苏穆凉便一直在龙案前批着折子，如一本在他左手边站着，苏穆凉却差了其他人出去，让如一去榻上坐着。

　　如一推辞不了，便拿了本书歪在榻上看着。

　　屋里的灯照的亮堂堂的，只有鎏金珐琅大鼎里时时冒着青烟，是龙诞香的味道。整个殿中只能听见苏穆凉翻阅折子和笔下的的沙沙声。

　　一直过了一个时辰，刘英却从屋外进来，在苏穆凉耳边悄声说着什么，如一心下纳闷，却不敢多问。

　　只见苏穆凉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蓦地从龙椅上站起来，负手朝屋外走去。

　　“皇上。”如一忙撂了书，叫道。

　　“你回屋歇着吧，不必跟着，也不必等朕了。”苏穆凉头也不回，脚下的步子更是匆忙。

　　“是。”如一应道。

　　屋外的月光有些暗淡，如一没有掌灯，只顺着廊子上的灯笼的光回到了自个儿的屋里。虽说现下的天是不冷了，但是回了屋却还是有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她将挂在窗上的花灯点亮，想着今儿晚上皇上确是不会回来了，便睡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屋外的天还是黑的，却恍惚见着黑暗中有个人影坐在自己的床边。她心下一紧，身子往里一动，却听那人道：“莫怕，是我。”

　　坐在床边的竟是苏穆凉。如一见着他有些单薄的身影，只道：“万岁爷来了，我去把灯点着。”

　　“不要。”苏穆凉却道，声音里有些嘶哑，“我只想这样坐着。”

　　如一见着他只穿着单薄的一层冕服，便将床尾挂着的他日前搁这让如一补好的深衣披在他的身上，道：“当心着凉。”

　　她本是跪坐在苏穆凉的身后，见不着他的表情，却觉得手中一冷，苏穆凉紧紧抓着她放在他肩上的手，低下头，哑着嗓子叫道：“如一。”

　　如一从未见过苏穆凉这般无助的时刻，心下难受，便从身后紧紧将苏穆凉抱着，道：“我在。”

　　“我的孩子没有了。”苏穆凉道。

　　如一心下一怔，道：“童贵人，她......”

　　“再有四个月，那孩子便可出世了。已经成型了，手脚都有了，可是转眼......”苏穆凉心下难过，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贵人主子还年轻，日后还能给皇上生不少孩子。皇上莫要伤心了。”如一安慰道，见着他这般模样心下也抽痛着。

　　苏穆凉侧过身子，将头埋在如一的脖颈处，良久才长长的一声叹息。如一轻轻抚着他的背，不再说话。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自四年前亲手扼杀了一个还在孕育的孩子后，这后宫再也没有人能好好的给朕生下一子半女。”

　　如一身子一颤，手上有些微微的抖着，她依稀记得容妃四年前薨逝的时候是有七个月身孕的。不敢再往下想，只道：“不会的，你是皇上，是万乘之君，什么妖魔鬼怪都不能接近你的。”

　　“如一，你要好好的，不要离开朕，朕要等着你给朕生孩子。”

　　“是。如一一定不会离开皇上，永远都不会。”如一说完，却觉着眼前渐渐拢了水汽，他便是她的永远了。

　　童贵人掉了孩子的事第二日宫里便是人尽皆知了，如一心下纳闷，昨日的下午她在御花园里见着童贵人还是好好的，到了晚上却就小产了。她心里默叹口气，后宫里向来尔虞我诈，只怕她这小产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幸得皇上一直没有册封她，她也好在这灏元殿里享一时的安宁。定了定神，不再往下想，换了衣裳就要去殿里干差事，刚走出院门，却见好几个太监朝她走过来，道：“是如一姑娘吗？皇后娘娘传你去未央宫问下。”

　　如一去跟当值的姑姑告了假，便随着那群太监去了未央宫。却见未央宫里皇后坐在贵妃榻上，身下坐的是静妃，禾妃，云妃，还有几位素来比较得宠的妃子。如一走进去一一行了礼，便跪在地上等着皇后问话。

　　“童贵人小产了你可知道？”皇后问道。

　　“是，奴才知道。”如一回道，心下却纳闷这事与她有着什么关系。

　　却听皇后道：“本宫昨儿去看童贵人，却听她道昨儿下午只吃了你送的芙蓉糕？”

　　如一心下一沉，磕了个头，道：“昨儿下午奴才奉命去给太后送芙蓉糕，路上遇着童贵人，她说肚子饿，让奴才给她拿了几块尝尝。”

　　“大胆。”皇后却突然提高了声调，“是不是你在这芙蓉糕里加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如一身子一抖，忙磕下头，道：“奴才不敢，这芙蓉糕本是送去给太后的......”

　　话还未说完却听静妃道：“你倒也可以故意去诱童妹妹上你的勾，现下这宫里谁不知道你是皇上的人，只是皇上迟迟不册封你，怕是你心下不满吧！”

　　“奴才不敢，这事奴才真真没有做过。还望各位娘娘明鉴。那芙蓉糕奴才已经送去了永宁宫，若是娘娘不信，大可去永宁宫查那芙蓉糕里是不是有什么材料。”如一又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只觉地气寒凉逼人，泪珠子在眼里转着圈，却一直没有掉下来。

　　静妃冷笑一声，道：“你若是承认了，本宫方可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你若是一直这样扛着，只怕到时候受苦的是自己的皮肉。”

　　如一本就没做过，心下知道自己是被人下了套，只悔不当初，却没有法子，只道：“奴才没有做过，到了任何人面前奴才也只有这一句话。”

　　皇后见她态度坚决，便道：“这事本宫自会明查，现下你身上担着罪，不能再回御前侍奉了。”又叫过屋外守着的太监，道：“送去刑部关着。”

　　苏穆凉下了朝后去看了童美人，回宫后却没有见着如一，向来不管她当不当差，每日他下朝回宫后她便会在殿里守着他。苏穆凉便问刘英道：“人呢？”

　　刘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本就一直跟着苏穆凉身边，便道：“奴才这就是东院那边看看。”

　　“快点。”苏穆凉催道。

　　刘英刚踏出门口，便见着皇后身边的宫女秀雯，她给刘英福了福身，道：“皇后娘娘让我过来知会你一声，沈如一犯了事，现下被锁进刑部了。”

　　刘英吓了一跳，正想着要怎么跟皇上回话，却不妨苏穆凉已经听见了秀雯的话，道：“她日日在朕身边呆着，能犯什么事？”

　　秀雯没见着皇上竟然在殿中，忙跪下身，道：“奴才参见皇上，据说是因着童贵人小产这事是沈姑娘做的......”

　　“混账！”苏穆凉怒道，“平日里在后宫作威作福朕就当看不见，今儿连朕身边的人也敢动！”

　　刘英头上豆粒大的汗珠直往下掉，他很少见着皇上发这么大的脾气，只跪下道：“皇上息怒，不如先去未央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穆凉不理他，大步朝殿外走去，刘英本跪在地上，没听苏穆凉要他起身的话也不敢动，想上前跟着心下也捣鼓不已，只好一直搁那跪着了。

　　苏穆凉憋着一肚子的火，走到门口见着哭丧着脸跪着的刘英，道：“还不滚去刑部将人给朕带回来。”

　　刘英得了圣旨，千恩万谢的嗻了一声便连滚带爬的滚去了刑部。

　　苏穆凉朝未央宫走着，心下焦躁不已，只觉着自己的心像是被大手捏着，让他喘不过气来。本想亲自去刑部，却又想将那事了解清楚。只不过他心下却是实实不肯也不会相信如一会做出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