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逛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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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蝶的湮灭并没有让摘叶山庄产生太多的改变，开始几天墨蝶的死是众人的谈资，后来便连谈资都不算了。隐轩彻底消失不见，青儿说对于见惯了生离死别的老妖们来说，悲伤都被磨得很淡了。我又问庄冢哪去了，青儿只道是恐怕被蛛儿吃了吧，眼睛里分明晃动了可疑的光芒。
秋天飘然而至，我望着肆意飘飞的红叶，心里是抵不住的寂寞，脑海中净是墨蝶的遗言。佛还是不出声，只是任由我望着枫树发呆去，忽然站起来，把我放在肩头，带着迷迷糊糊的我出屋去了。
出门之前佛忽然迟疑一下把我放在地上，打了几个手势，薄薄的菱唇摆出好看的姿态。我正发楞，却只觉头一晕，再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平视佛的下巴。我惊愕的用手摸摸脸，意料之外的柔软滑腻的触感。我惊喜地低下头，佛用手指蘸了一滴枫叶上的露水凝成波光潋滟的水镜。
水镜中月白色的裙子，熟悉又陌生的面庞。一个可爱的梨窝旋在左脸上，小扇子一样的睫毛随着我的眨眼而扇动，乌黑的长发随意的垂下，左耳上咬一个水晶珠似的小小的耳钉，细细的银链上挂一颗小小的灰色珍珠，在眉心一撞一撞，更让人注意那一双晶莹的几乎让人不敢逼视的浅灰色的眸子。我变成人了吗？
水镜上浮出一行字：你只能维持这个形态三个时辰。我略微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兴奋大于失落。
街头人头攒动，烧得红透的红叶一片片飞扬，街上的一切被我细细的看在眼里，脑袋里飞速的搜索着书中有关的描写内容。年轻的男男女女衣着光鲜，眼睛里流露出欢欣的光。城的中心搭起九尺高台，定睛细瞧，却见一群衣着绚丽的舞娘正在上面翩翩起舞。薄薄得粉纱在这个秋风萧瑟的季节里多少显得有些过于清凉，不过倒是足够勾人眼球的了。台下的乐队没有使用琵琶、古琴一类清雅的乐器而启用唢呐铜锣和大鼓，喧闹至极，却给人热烈的感觉，闹得城心一片喜气洋洋。望着台上肆意舞动的年轻身躯，我心里一阵温暖，微微掩起耳朵拉着佛的手跟随着佛向前挤。街两侧站很多不同口音的小贩，卖姑娘带的镶金嵌玉的珠钗，卖五花八门的小吃，甜腻的香气细细的飘进我的鼻尖，让我忍不住露出了孩子气的满足的笑容。
佛的脚步停了一下，我依然沉浸在目不暇接的街景里，一个不慎狠狠的撞在了佛挺直的后背上，鼻子生疼。我摸着鼻子，愤愤地抬头，正要发作，却看见佛微笑着把一个棉花糖递给我，我大口的咬了一口，大概是满脸写满了偷吃了鱼的猫咪般的满足感所以看的佛笑了又笑，帮我细致的摘取粘在鼻子上的糖丝。冰凉的手指触到我的鼻尖引起我鼻翼一阵不舒服的扇动，象牙一样的触感，修长的手指。脸不可遏制的红成一片，心里想起凡人女子似乎不该与除了夫君以外的男子这么亲密。可是佛对我做这一切时我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妥当，心脏很安稳的待在腹腔里，只是无声的享受着体贴，好像本就该是这样的，就好像春天种子理应发芽，夏天白荷就该绽放，自然，无声，柔和。
云一样梦幻的棉花糖，入口就化成甜腻腻的水，一直甜到心里，微微的偏头傻笑。佛愣了一下，目光柔和的好像鸽子的羽毛，不一会儿我就拿了一包喷香的土黄色的栗子，两串红艳艳的可爱的糖葫芦，两个刚出炉的大肉包子还有一小袋炸得金黄散发着热气的麻团……我一只手不停地拿着零食吃，另一只手拉着佛，只有用胳膊夹着摇摇欲坠的零食包，佛几次伸手想帮我拿着零食我却都不肯，我见他宽厚的笑笑，只是用眼的余光对我打趣：你这贪嘴的姑娘，我又不会抢你的。
佛总是在笑着，却从没有像今天笑的这么多，这么真。他总是风轻云淡，可是现在我却看出他也有其他的情绪，淡淡的，静谧的冲撞着他的胸口。凄美的红叶从他身后落下，时间仿佛也放慢了脚步。
忽然一个人撞了我们一下，却见是个身材纤瘦的男孩，着一身黑色长衫，低着头匆匆的赶路，左耳上戴了一串的钻石耳钉。佛的手伸了出去，抓住了他的胳膊，那少年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白嫩嫩的脸来，鼻梁挺直，五官深邃，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安静的像一片海，只是脸盘还微微有点圆，略显稚气，此刻他正咬着嘴唇，露出一脸淡淡的抵触来：“你抓着我做什么?”
佛淡然微笑，从少年的手里拽出一个金色的丝缎绣成的钱袋来，哦？这个好像和一直藏在我袖间的那个一样啊。我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一捏我的袖口，果然是空空如也了。没想到衣着华贵的男孩子竟然是个小偷啊？
舞台上依然热闹，锣鼓声阵阵，我们僵持在场下。男孩子忽然眨眨眼，扯开脖子大喊道：“抢钱啊，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啦！”
我看着这个小野兽一样任性的男孩却无法讨厌他，只是认真的看着他。佛不会说话，而我不习惯在他人面前说话。眼见着越来越多的目光聚焦到我和佛的身上，佛还是沉稳的笑着，稳如泰山。人群中开始出现了吱吱咕咕的可以压低的评论声：
“衣着倒也富贵，看起来不像是偷鸡摸狗的人啊？”
“这是谁家姑娘生的如此的娇俏，把赛西施都比下去了！啊，她竟然生了一双灰眸，是从异域来的吗？”
“那男子长的也不错，很成熟的样子，看起来就踏实。啊，他在看我，幸福死了！”
佛自是淡然不动，而我却有些面红耳赤了，凡人听来很细小的声音在妖的耳朵里都很清晰。我从未觉得我长得美，我身边总是围绕和我差不多姿容的妖。不过既然城里的人都以为我美，那便是美了吧。原来美是这样的，可我却从来没有注意过。我微微抬起头望着那少年，见那少年终究是缺了历练，脸色还是如常，赤红的耳根和飘忽不定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慌张。看他死撑着的样子，我不由轻轻一笑，周围围观的人一阵吸气的声音。我拉拉佛的袖口，轻轻皱眉，轻轻一拍佛抓着少年的那只手：“这位小兄弟，你是认错了吧，这钱带是我们的。你要说是你的可要拿出凭据来噢。你倒说说看，这钱带里都有什么？”
少年的脸色微微的苍白，眉头皱起来，微微松开被咬出深深齿痕的嘴唇：“无非是钱咯。”
我做吃惊状问道：“难道就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了么？”
那少年眸子一转，大概是想着这钱包里大概塞不下什么大件，又道：“翠羽明珰，瑶簪宝珥！”
“还有呢”我一脸被猜中的吃惊模样。
那少年洋洋得意，继续说道：“玉箫金管，夜明之珠！”
总在人精里呆着，偶然碰上这么个倔强的少年倒也令人觉得好玩，我微微一眯眸子，掘起嘴来，一脸无奈的自顾自报了起来：“翠羽明珰，瑶簪宝珥倒是没有。小女子的钱袋里倒是装了两块甜滋滋的椰子糖，不信……您瞧。”
佛手巧妙的猛一发力，钱袋的紧口一下子松开，果然是掉了两块椰子糖在地上。我立马扑过去抢救我的美食，少年大惊，慌忙在钱袋中翻找，却真是一个铜板也不剩了。望着他傻乎乎的样子，围观的人一片哄笑，少年更是面红耳赤了，一双懊恼得黑眸晶亮，浑身颤抖却无话可说。
远远的大队奔马的声音传来，一个浑厚的开路官的声音一遍遍朗声叫道：“十八皇子随侍驾到，开道！”人群被不知从哪涌出来的兵士强行分成两列，我和佛也被粗暴的推向一边，唯有那个还在气头上的少年站在街道中央，脸色还是惨兮兮的绿成一片，手里的钱袋早已经被拧得不成样子。我看到着实气的不轻好像还没有缓和过来，不由唤他：“喂，小心啊，有马队过来了。”
却见一阵烟土飞扬，百八十匹高大的黑马风驰电掣的奔来，鞍上的驾驭者一水的黑衣，却在离少年三米远的地方忽然停下。打头的穿着黑色短衫的男人从马上跳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竟然带着哭腔了：“十八皇子殿下，求求您啦，这是您本月第三次离家出走了。走的时候带了500两银子，才几天啊，怎么就沦落到当街跟贱民抢糖吃了呢？皇上都您的教导您都记到哪里去了，圣人的教诲您还记得吗？您这样怎么做万万民众的表率，卑牙列祖列宗在上，我没有教育好十八皇子，太失职啦，让我一死谢罪吧！太丢脸了……怎么办呢……啊……列祖列宗……我好痛苦啊……”
我听了半天见那随侍干打雷不下雨的一通唠叨，大概也能理解为什么那皇子非要“离家出走”不可了，忍不住笑意拽拽佛打算溜走，却听得背后那十八皇子一声堪称撕心裂肺的暴喝：“你这恶毒的婆娘，我告诉你，我依律鉴华掘地三尺也要把你刨出来。我告诉你，你的钱袋也是我的，你的人也会是我的，你逃不掉的！”
而此刻我已经恢复成了娃娃的样子，疲倦的趴在佛的背后打着哈欠。
真是开心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逛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