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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红烛高枕日西去 ...

  •   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气。然后在同一天,一同死去。

      钟凉夙挽着宽大的广袖聚精会神的临摹着皇上让他誊写的折子。这张折子没有署名,材质是最普通的竹纸,折子的边上微微的泛着淡淡的青色。折子的内容很多很广,但是归在一起最终所要表达的不过是钟家氏族仗着家世显赫皇恩浩荡屡屡违法作奸犯科只手遮天混乱朝纲,说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这人言辞虽为激烈,但笔迹尚还公正,是一手端正的小楷,落笔笔藏头燕尾,颇有前朝潇洒遗风。

      只是,刻意的藏住了,显出呆板的端正。

      钟凉夙大约是知道皇上是怎么个意思,但是这些显然都与他无关,除了生身之恩,钟凉夙想不出自己还欠这钟家些什么。然而便是生身之恩再过浩大,在钟凉夙看来,自己奉上十八年韶华为他们在这宫里周旋,刺探皇家内幕,粗略算来虽不能全全偿还但是打的该是给了点儿利钱了。怎么着钟家看来不是是要卖他十三年而是要把他的一辈子都卖与那腐朽的家族……

      而这高祖陛下想的却更是简单,不过是要以血脉牵制钟氏罢了。

      那么老天爷究竟又是为何将他投入这场轮回呢?不过是旧戏重演罢了,了无新意。

      不多时钟凉夙誊完了折子,待着墨迹风干的时间他仔细地收拾了桌子,不小心溅在墨砚
      边儿上的墨迹,白尖狼毫上的墨汁,通通用丝帕沾了清水仔细的擦拭干净。净了手,这边的折子也刚好干透。

      细细的叠了折子,钟凉夙双手托着盛放着折子的木盘向着帝王的办公室走去。

      启明殿建在整个王城最高的楼阁倚星台上。倚星台十六层木阁层层耸立雕梁画栋,从最起初的夏朝起便是不断的扩建,最开始的雏形已经无人知晓。而这启明殿正是天子处理公事之所,偶尔天子也会在此过夜,但是高台露重,夜宿也是极少有的事情。

      自打钟凉夙被调出无名堂,高祖便许了第十四层的一个小花阁,允了钟凉夙起居办公皆于此。钟凉夙捧着奏碟踏出房门,循着笔直的廊台向前,向着廊台那一边的楼梯走去。这廊台边儿上每个三尺便立起一番随风猎动的高高龙旗,台高风大,这些旗子似乎每时每刻都在随着风发出呼呼的声响,钟凉夙刚来的时候还曾屡屡为此夜不能寝,但是现在也习惯了。

      大风吹着他的衣襟,衣袂翻飞,精致而单薄的夏装被风吹动,愈发显得钟凉夙单薄。

      这条廊台很长,夏风也很凉爽,钟凉夙恍惚间便失了神智,愣愣的停下了脚步,偏头看向从来未曾注意过的的宫廷美景。

      台下是绵延的深宫庭院,盛夏里一片片花团锦簇郁郁葱葱,远远地甚至能够看见侍卫们整齐的巡逻队列。那些明黄色的琉璃瓦反射着刺眼的光芒,钟凉夙几欲流泪。

      他忽而忆起了许久未曾碰触的往事。

      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气。然后在同一天,一同死去。

      ———— ————————

      “寅卯,朕知你聪慧,你可否告诉朕,对于这张折子,朕,该下怎样的朱批呢?”身着黑色描金黄袍的皇上坐在高台上,冉冉升起的熏香模糊了帝王的神色。

      “微臣不过区区侍读,怎敢妄断国家大事,请皇上赎罪。”钟凉夙弯头磕地,清冷的开口。

      这大殿极为空旷,他的声音重重激荡,化为飘荡的熏烟。

      “看来张德年口中的可造之材也不过区区谄媚之徒……寅卯,在朕的面前装傻,你可知罪!”天子陡然发难,可钟凉夙依旧一动不动地跪着,只轻轻的开口道:“微臣知罪。”

      “你可知你犯的是什么罪?!若是说不出来真今日便要治你个欺君之罪!”天子威严不可侵犯,天子心思不可测量。

      钟凉夙缓缓地抬起了头,目光低垂,凝视着通向王座之上铺着绒丝的台阶,开口道:“微臣错在是钟氏之子。”

      高宗不语,只透过王冠上的珠帘看着殿下端正跪着的少年,将一方折叠的极为细致的纸团丢了下去:“此罪不至死,今日朕便饶你一回,下一次,朕便要你的命来尝!”

      “谢主隆恩!罪臣下不为例,今后定当热血洒颈以效国。”钟凉夙捡起那纸团磕了三个头道。

      “下去吧!”

      “是,罪臣告退。”他捏着那张纸团弓身退下。

      大风吹着他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面孔,高祖陛下突然觉得自己若是年轻个十来岁那么朝廷上流言的主角怕就不是镇国公,而是自己了。

      这孩子,终究生的太过美艳,折福……

      入夜,孜国使团入宫,皇宫大摆宴席,流觞曲水。凡是官至大夫的王公大臣全都携家带眷前来赴宴——只是有那么几家的小公子告病不能前来。就连无名堂的皇子侍读们都破例允了出堂。但他们只能远远的坐在一起,不得异动。

      闻人临远远的站在花园的边儿上,一丛茂盛的牡丹几乎将他完全遮掩。他看见那少年素手低斟,衣冠清丽,而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清之态——这让他没有来的心下一阵窃喜。

      “朕素问孜国男儿尤善箭术,一把弯弓,一只羽箭便可以驰骋草原,不知是否名如其实?”高祖率先发难,一句欲抑先扬将规规矩矩捧着酒杯的公西辞提了出来。

      这位少年国君也不客气,仰头大声道:“我孜国地处荒蛮之地,百姓皆是目不识丁,只晓得些骑马打猎的粗劣玩意儿,入不得天子法眼,让天子见笑了!”

      他语音一落,满朝官员们心下不高兴了,这番话说得好似我们中原人士只晓得风花雪月,比不得你们身强力壮。

      高祖陛下自然也听出了其中的隐喻,他摆摆手,道:“怎么是些粗劣玩意儿呢?!全天下那个不晓得我朗朝的天下便是我们臣民一心从乱世烽火中杀出来的清明世道。看来公西国主对我朝误解颇深啊!”他话音一顿,对着钟凉夙摆摆手,钟凉夙点头转身下去了,片刻便取回一柄弯弓一筒羽箭。那弓是显而易见的上好桐木制成,弓弦也是透亮的上好蛟筋,衬着金丝缠线,放眼看去便知不是等闲之物。

      高宗道:“这弓当年陪着我征战天下,国情落定的时候便被我收了起来,今日若不是西宫国主来访,怕是一辈子也只能在库房里腐朽烂去,难以得见天日啊!”

      公西辞见状马上跟上:“确是一柄好弓!衬得上陛下威猛强大。”

      高宗摆摆手:“孜国百姓善骑射意思天下皆知,今日还请公西国主小露身手,也别让这旧物蒙尘。”

      公西辞见情形推拒不得,之得起身接过弓箭,却见钟凉夙低垂的艳丽眉眼,不觉计上心头。他早见这美丽少年一直跟从在中原皇帝的身边,虽然侍官们介绍那只是一个普通行走侍官,但是他敏感的发现了皇帝和镇国公的深陷都在不自觉的围着他打转,准确的说是几乎整个宴会上所有的官员都在是时不时的看向他。

      公西辞接过弓箭弯身向高宗行礼,道:“皇上要寡人表演箭术但是这里连个像样的靶子都没有,那么寡人恳请皇上将这位侍官赐予寡人,等会将一枚苹果至于他的头顶,而寡人于百步之外射箭,保证横穿苹果而人无碍。不知皇上可否同意?”

      “那么寅卯可要好好听从公西国主的意思,可不要办砸了,让这么喜庆的日子见了红光。”皇帝的命令毫无犹豫的下达,而公西辞细心的发现那位镇国公的手掌用力一缩,紧紧地握住了白玉杯子。

      远远地闻人临也紧握着双手,修剪整齐的指甲嵌入掌心微痛。他回过神来,低下头,目光微沉。

      看吧寅卯,这个世界上会怜惜你保护你的人只有我,只有我闻人临一人而已。这七年来我护你怜你,可你却还是逃离了我的身边。皇爷爷有什么好?!迟早有一日我要完完全全的得到你!不再让你受一丝伤害危险。

      钟凉夙听命拿了一颗苹果走到花园那一边将近门边儿的地方,整整站好,将苹果置于头顶。他的脸色是一贯的沉静。甚至当那只羽箭迎面射来的时候他依旧没有改变脸色。

      更惊讶的是公西辞,他完全没有想到皇帝会那么毫无犹豫的就同意了,他原以为可以就此摸到一个突破口……可惜了。没有退路的他之得举起手中羽箭,抬弓便是当空一箭。他自幼习骑射之术,这点儿距离完全不在话下,便没有多么认真的对待。然而就在羽箭离弦的那一霎那他白了脸色,一声惊叫。然而时间已然来不及了。那只尾羽被人动过了手脚的锋利羽箭偏离了公西辞预定的方向,向右偏下的方向疾驰而去。

      钟凉夙依旧低垂着眼,神色淡然,忽而又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一个清凉夏夜。
      他说: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气。然后在同一天,一同死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气。然后在同一天,一同死去。 】
    这句话是来自新浪@星河Shinho的一条微博,注明一下,sama不高兴我就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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