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热水安慰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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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羽率先踏入茶水间，随即发现进门的墙壁上悬挂着一盏油灯，于是取出火折子点燃灯芯，将它摆在矮桌上——如果有机会，希望可以把对方倒过来抖一抖，说不定会掉落什么新奇的东西。她想。
这个「临时安置点」真的很……临时。
单看茶水间的布置就清楚：正对门的是个只沏到一半的灶台，旁边还放着泥水匠暂时留下的工具，因此没办法直接投入使用；除此之外，房间里只剩一张矮桌、几条矮凳，以及另一套用来应急烧水的泥炉、铜壶和歪歪扭扭摞在一起的粗瓷大碗了。
“两位若是不嫌弃，就在此稍事休息吧。”身后传来徐书生的声音。等清容回头，正好接过对方递来的板凳。又看他重新拿起抹布，动作娴熟地擦干净另一只，再递给国主的小伙伴。
估计花厅那边一时半会也不会结束。
即使三个人再不熟悉，也不能总是直愣愣地傻站着吧——她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国主的小伙伴，却发现对方接过小板凳，以别扭的「盘龙卧虎」般的姿势曲起长腿，默不作声窝进矮桌后面，一反常态的样子看上去倒像被谁施了「统统石化」，只顾盯着油灯细弱的光晕出神——就连默默背过身的徐书生发出压抑不住的抽泣声，也没让他分出一丁点注意力。
清容没有凑到他们眼前问东问西，只是搬着凳子坐到靠墙的角落，正好摸到旁边有个水缸。她轻手轻脚地掀开盖子，里面飘着一只木瓢，索性挽起袖子准备烧水——当有人情绪压抑时，文化习俗是给他一杯热饮料。
然而，想要在这种完全不熟悉的地方摸黑找出茶叶之类的东西，还是太为难她了。
那就多喝热水吧（
烫起泡的那种（笑
按理说，时下的文化习俗也包括应当避免在外男面前露出手臂等部位。只是茶水间内完全没人冒出多余的心思，而她为了避开一切容易被怀疑做手脚的疑点，巴不得只穿个无袖背心，而不仅仅是将袖子折成方便做事的高度。
常年混迹舞台的民工coser个个都练得十项全能，自然「搬动泥炉」这点杂事就不需要交给佣人去完成了。清容除却一开始找不到火折子，又差点被用作引燃的蓬松木屑烧到头发，其余步骤都挺顺利。
铜壶里头很快发出“哔哔啵啵”的气泡声，她往把手垫了一块隔热用的粗布，提起来将热水倒满其他一字排开的粗瓷海碗——总算烫出了点心理安慰的效果——壶子里还竖着三只相对较小的，正好跟头遍开水一起滚过，等会使用也更没有心理负担。
抬头就发现另外两人整整齐齐地盯着她。
“呃……你们需要喝点热水吗？”清容举起手中的铜壶向他们示意，另一手极快地搓平刚才卷起来的袖口，“但是还要再等会……刚才是烧来烫碗的。”
“多谢杨兄弟，”离得更近的徐书生勉强扯起一抹笑容，拱手道，“抱歉……在下方才失态，让二位见笑了。”
清容一脸无所谓地朝他耸耸肩——如果换成是她遇上这样的事，估计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会直接躺在地上打滚耍赖——“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徐兄别往心里去。”
如今这一屋子人竟凑不出一对父母双全的，摊上需要开导旁人的活计也太勉强了。
一时间只剩重新架起铜壶烧水的响动。
“……先父临去前，曾多次嘱咐在下好生孝顺母亲……”毕竟是个读书人，徐书生即使算得上比起旁人更康健些，又贸然经历这一整天的事，此时也无力久站。他被迫在板凳上缩成一团，半个人陷在阴影里，“在下早就知晓夫人并非生母。说来惭愧，早前不懂事时还曾为此与先父闹过别扭。可这么些年来，又怎会不当她是……如今顺利相认，只盼夫人能早日旧疾痊愈，我……”
「哗——」
骤然升腾的水雾完全将所有人的视线挡个严严实实，也打断了徐书生痛苦的内心剖白——清容将竖着煮过的粗瓷碗摆上矮桌，再举起铜壶挨个倒满第二轮烧好的开水，甚至因为光线不足而倒撒了一些出去。
徐书生匆匆抹了把脸，刚摸到碗边就被烫得条件反射的缩手，差点带翻整碗热水。但就算这样的动静，都没能让国主的小伙伴回神。
不对劲。
清容迅速搁下铜壶，抖开之前用来隔热的抹布，俯身盖在矮桌的水渍上，同时不禁提高了点音量：“趁热……啊不，还是放凉点再喝吧。”
对面这位明显心事重重的人终于有所动作，像是毫无痛觉地捧起装满开水的粗瓷大碗——她和徐书生对视一眼，都止不住满脸惊讶神色——直到真被结结实实烫了一下，对方才捂着嘴猛烈地咳嗽起来。
就还所有人都排队水逆是吗？
清容早从原地弹起来，顾不上带翻板凳又险些踢倒脚边铜壶，几步退到社交距离上限外，生怕不小心撞上枪口——可对面这位完全不是动辄迁怒他人的家伙，单看近期几次突然暴起也都情有可原——慢半拍的徐书生很快也反应过来，起身绕至对方身后拍背顺气，可见平时就是擅长照顾人的男妈妈。
倒显得她甩锅的速度太快了。
随着徐书生拍背的动作，原本黏在他身上愁云惨雾的气息，也像是逐渐传染给国主的小伙伴——虽然昏暗的灯光加大了分辨难度，直觉来说对方却不再像之前表现的刚正凛直，眉眼间反倒染上不知名的落寞感。
——就像仿生人突然被开水烫出一道情绪裂缝。
这天也是老侯爷「断七」的日子。
怎奈白日里大事频发，一路到此时才暂时安定下来。听着身旁太后义子自顾自地讲述这些年的经历，连带赵羽也难得的陷进儿时回忆中——他对生母的印象早已经变得非常模糊。父亲虽身兼要职，仍亲自挤出时间指点自己学武，又言传身教地传授他忠君爱国的道理。
若不是后来徒生变故……父亲多年忍辱负重，所幸少主历尽千辛，最终成功复国，却没曾想那天也是他见父亲的最后一面。
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企图完全做到「感同身受」倒不现实了。也并非所有人都能及时排解心中苦闷，像赵羽这样勉力压抑的更不在少数，但要是碰巧遇上现在这种稍显无厘头的「破局」方式……最终又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一时半会儿都难以断言的。
*
真不愧是顶配班底，人人都效率奇高——楚天佑离开花厅之时，外头已经聚齐了商谈今后事宜的相关人员。就连他自己，也恢复了平时运筹帷幄、从容不迫的模样。
夜色渐浓，也到了长辈们该准备休息的时间。因此众人决定，徐书生与白夫人先去协助太后换药——花厅后面连着几间厢房，平日一应坐卧起居也更添便利——其余人则留在中庭长话短说。
由李中丞起头，略提了提他与白夫人的商议结果：白夫人决定留在太后身边——她武功高强，又懂医术、易容等技艺，有她随扈在旁，自会更加安全；况且白夫人心里还存了将功赎罪的心思，方才便提议让自家女儿加入微服出巡的队伍中。
哇，这真是……
清容吃瓜的眼神溜过楚天佑和不久前匆匆赶到的白家小姐。起先还在感慨这波极限一换一完全不亏，又注意到小姐姐一副心神基本都归在对方身上——讲道理，谁不会被楚天佑这样的超高质量帅哥吸引噢？
（除了自己这种注孤生的随机跑路人
磕死我给他们助助兴算了（
在她的视觉死角，楚天佑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并不是第一次发现清容用这种「一秒上头磕生磕死」的眼神来回打量自己与白姑娘了——人与人之间的因缘际会总归妙不可言，却不应该过早的留下刻板印象。
随后第二件事，是妥善安排松州县衙的后续收尾工作——楚天佑仍决定明日启程，继续踏上巡游天下之路。而江湖人了解江湖事，他又嘱咐李中丞，务必先安抚住现今仍留在城内的那位江湖人。
李中丞闻言，不禁气笑。据派遣至县衙的门生回禀，那位“丁公公”本就恨不得大捞特捞一笔。此次已是尝到甜头，恐怕无需特意吩咐，就会同意今后一道行动的。
哦呀？听上去这是个五人固定副本的意思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话，队形还能稳固地维持到横扫大半国土吧——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不就会有越来越多的贪官提前收到风声，从而提前进行清扫了吗？
但这些都不是需要她操心的——清容突然感觉有些困，就又瞄了一眼国主的背影，巴不得dalao提前喊停，然后就地解散、全体自由活动——但愿这位年轻的国主始终记住出发点，并且真的能够尽力改变官场风气吧。
这个愿望很快就实现了：几乎在她尝试站立入睡前，楚天佑就完成了各项情况汇总。随后大家在李中丞的安排下，暂时落脚在相邻的几间客房——清容半眯着眼，将自己精准摔进棉被，全然没点复盘当天的念头，就陷进悠长的梦境中了。
有什么事睡醒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热水安慰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