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都市NO.4》无良妖

25、4-3

　　「啪！」一颗子弹嵌入地面，碎泥四溅，阻止了老鼠前进的步伐。

　　红鸪握着手枪，一脸厌恶：「狐狸精，不会让你再靠近紫苑一步。」

　　「小小姐，这可真是失礼至极，今天早晨起床忘记刷牙了吗？紫苑想见什么人，想和谁说话是他的自由。」老鼠撵了撵脚边的子弹坑，「还是说你们打算把他当宠物饲养呢？就像笼子里的囚鸟、栓了铁链的小猫小狗……」

　　循着声源，紫苑慢慢挪开步子。

　　「那边不能去呢。」蓝莠的胳膊挡在紫苑身前，「紫苑大人，那个人……是敌人。」

　　「敌人？」紫苑反问，视线锁定老鼠，一脸困惑，「老鼠不是敌人，我不是老鼠的敌人……」

　　「紫苑，就待在那里不要动。」

　　老鼠的声音使得紫苑停下步伐，没有焦距的眼睛比刚才更黯然了些。

　　「对，乖乖站在那里，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会依照约定来接你，做个好孩子等我。」老鼠用着比少女还柔软的声线说。

　　「这个、狐狸精！」红鸪咬牙切齿。

　　「啊美人，让我亲吻你的脚尖吧！」蓝莠对着老鼠尖叫。

　　「蓝莠！」红鸪抓狂。

　　「我只是来告诉你们一声，城外的西南方，你们原来的饲主在那里扎根了。」

　　「唉？」红鸪和蓝莠皆是惊讶。

　　「一直窜来窜去很累吧，有一个根据地更方便，不是吗？」老鼠望着紫苑逐渐消瘦的轮廓，沉下声，「带着紫苑去那儿，这可不是什么协商。」

　　心脏跳动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两倍……

　　紫苑抚摸着胸口，发烫的挂坠和他体温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被老鼠注视着，皮肤就会升温，血液就会滚烫，脑海里反复印现的是他的声音，与外界的感知彻底切断了……

　　「红鸪。」蓝莠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紫苑大人的情况不太对，我们快点离开吧。」

　　「嗯。」红鸪倔强地抿着唇，如刀一般锋利的眼神像是想在老鼠身上开个洞，「劝你快放弃紫苑吧，你根本配不上他！紫苑背负的责任可不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扮家家那么简单，只有他才能够把自由还给人类，只有他才能建立真正的桃源乡！」

　　「是吗？那可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老鼠轻笑，「用药物随便改造人的基因，又用药物控制他人的身体，完全无视本人的意志……呵，就凭这种强加意志的方式能造出人类的理想？尽管做梦吧，趁太阳还没落山。」

　　「嘭！」红鸪举着枪，她的眼睛如鲜血斑赤红。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强烈的杀意自她的体内迸发，愤怒烧光了理智。

　　「住手！」紫苑迅速扣住红鸪的手腕，向上一掀，她幼小的身体毫无防备的向后倒去。

　　「危险、危险。」蓝莠接住失控的红鸪，在她的脖颈处一记手刀。

　　他们的意识是相通的，就在红鸪爆发的瞬间，远在一方的其他三人也感受到了她的怒意。

　　「好好照顾这位小小姐，最好栓根铁链什么的。」老鼠挥手转身。

　　「老鼠！」紫苑出声，「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你在说什么啊！」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紫苑的心脏猛地一收。

　　「我不是说过了吗，会来接你的。」老鼠回头留下一个微笑，「乖乖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

　　温暖的感觉席卷全身，紫苑紧紧握着挂坠，感受着温度从指缝中溜走，直到冰冷。

　　「紫苑大人？」蓝莠轻声低问，「我们去哪儿？」

　　「城郊的西南方。」紫苑望了天空一眼，「这边……」

　　利用影子和太阳的位置就能判断方向，蓝莠扛起红鸪暗笑一声，真是服了啊！

　　这座漂浮在空中的雄伟城市并没有想象中的繁荣，像是历经千年的亚特兰蒂斯古迹，被时间磨平了棱角，只剩下一副傲立尘世的空架。

　　越是往边缘的地方前进越能感受到这种空无的凄凉，风中卷着黄沙与枯叶，不过是秋初却有了严冬的寂寥。

　　「呸！呸呸！」蓝莠吐出一口沙子，「真是个破地方啊，搞不懂那些死赖着不肯走的人是什么心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你也有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弃的事，对吧。」紫苑捂着口鼻向前走。

　　「紫苑大人，您的心情似乎不错。」这是紫苑挣脱束缚后第一次说那么长的句子，蓝莠有些感动。

　　「有吗？」紫苑望着前方，「也许吧。」

　　——好痛苦、好痛苦。

　　脚下的大地如此呻吟着，一声又一声。

　　「您在做什么？」蓝莠不解地望着蹲下身抚摸地面的紫苑。

　　「我有没有为你分担了一些痛苦呢？我能做的只有倾听吗？」净白的指尖染成了黄色，沙尘的味道近在鼻尖，「所谓的自由，对你来说是什么呢？你真正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蓝莠僵直了身体，他知道紫苑并不是在和他说话……

　　难道除了感知，紫苑已经能够做到沟通了吗？

　　「紫苑大人，地上很脏。」蓝莠拉起紫苑的胳膊。

　　「蓝莠，你在担心我吗，谢谢。」紫苑盯着指尖的泥土，指甲也脏了。

　　「对不起。」蓝莠不知为何心会痛，「让您遭受了这种痛苦，对不起……」

　　如同人偶一般的举止，如同人偶一般的表情，如同人偶一般的对话。

　　蓝莠还记得第一次看到紫苑的录像带，荧幕中的他高亢激昂地发表着论文，那些鼓动人心的话语一击又一击地捶打心灵，紫色的眼睛充满生命力。

　　着迷了。自然地，沉溺了。

　　「你不需要愧疚，我并没有痛苦，这些都是记忆的礼物。」紫苑的口吻仿佛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瓜葛的事。

　　风拂吻着紫苑柔软的褐发，吹起他的额前的碎发，将那好看饱满的额头暴露在空气之下。

　　「还是白色的好看……」蓝莠心中多了一抹违和感。

　　「那边的两个人！举起手来！」前方传来士兵的警告声。

　　「紫苑大人，迎接我们的人来了。」蓝莠微笑着放下红鸪，在她的后颈处用力捏了一下。

　　红鸪像是得到电力的机器娃娃，立刻睁开眼睛活蹦乱跳起来。

　　「狐狸精！那个狐狸精呢！」她东张西望。

　　「谁叫你睡着了呢，跑咯。」蓝莠眨眨眼睛。

　　「可恶，下次见到他……」红鸪嘟囔着，却被一阵风吹来的黄沙噎到了喉咙，「咳咳！咳咳！这什么鬼地方啊，真是受够了！咳咳！」

　　亮出席法的信物后，他们顺利进入了驻扎在城郊的军营。

　　与一般的军营不同，这座要塞基地建在厚重的黄土之下，显得有些拥挤。

　　「再来一杯！」军人们举起酒瓶。

　　「干！」如同末日般狂欢。

　　大厅坐满了微醺的男人，人声鼎沸，简直无法相信与外面天高地阔的景象只隔了一层泥土。

　　「席法殿下恭候多时了。」副官拉开门，一张红木桌后正是紧锁眉头的席法·弗朗西斯。

　　「你们终于来了。」席法拧了拧眉心，「在这里住下吧，青狴也会来吧？我有事想和他商量。」

　　「我们以为计划已经取消了呢。」蓝莠拨弄着手中的信物，「这枚勋章还真是好物啊，NO.4无论哪家店面都买它的账，可惜现在不能用了。」

　　说罢，蓝莠就把它扔还给席法。

　　「想单方面结束契约吗？」席法的声音冰冷，带着愤怒的压迫感。

　　「对我们来说这座城市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红鸪耸耸肩，「要不是殿下你恳求青狴与你合作，我们早就将这里夷为平地了。」

　　「与NO.4的军力抗衡？」席法冷笑一声，「纵使是杀人机器也别想毫发无伤地离开！」

　　「所以才说很麻烦！为了避免这些麻烦才找你合作的不是吗？」红鸪插着腰，怨气冲天，「但是结果呢？和说好的完全两样！你被你亲爱的爸爸和弟弟关进了牢房，我们不得不四处逃散，早知道这样就不会让紫苑露脸了！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我们过得多辛苦啊！真是的！」

　　「红鸪。」紫苑叫了声她的名字。

　　「紫苑，他把我们当成用完即扔的弃子，难道不该生气吗？」红鸪指着席法说，「这人啊，可是一点都没考虑到我们的立场！」

　　「好了红鸪。」蓝莠将她夹到自己腋下，一手封住她的嘴，「少说两句，契约还没有结束，是不是该继续进行下去，不是由你说得算的。」

　　「所以，能不能请您给我们一个解释。」紫苑不带感情的眼睛凝视着席法。

　　「呼……」席法长长吐出一口气，「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步田地，别说你们，连我也没想到，如果不是你的忠犬救我出来，也许真的要单方面结束契约了。」

　　「忠犬？」

　　「噢？您不知道吗？」席法玩味地说，「他说想帮你找一个能好好睡觉的地方，又是威胁又是逼迫，还用美□□惑我……难道这还不是忠犬吗？」

　　「喂喂，王子殿下，我觉得你还是别刺激我们家紫苑大人，他发起怒来可不是我一个人能阻止的。」蓝莠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燃烧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先告诉自己要冷静，做三次深呼吸再睁开眼睛，听到了吗？

　　耳边响起老鼠的吩咐，紫苑听话地闭起眼睛，做了三次深呼吸。

　　燃烧的空气降温了。

　　「剩下的事交给青狴，我们去休息。」紫苑睁开红色的眼睛。

　　「伊夫到底想做什么呢？」蓝莠喃喃自语。

　　真搞不懂他的立场，一会儿掳走紫苑大人，一会儿又不动声色。

　　做出的每一件事都令人摸不着头脑，完全无法猜透，真是可怕至极……

　　「伊夫？那个人叫伊夫吗？」席法听到了一个他在意的消息。

　　「大殿下也对他感兴趣吗？」说完这句话，蓝莠明显感觉到空气又在燃烧了。

　　「当然。美丽的脸蛋和他残忍的手段完全成反比，不觉得很容易引起作为男人本能的征服欲吗？」

　　蓝莠和红鸪相互对视一眼，惨了，他们都感应到一股浓烈的杀意。

　　「叮——」铁器刺耳的碰撞声响起。

　　紫苑不知什么时候抽出红鸪腰间的配枪冲了上去，当作近身武器对着席法迎头一击。

　　幸于长年累月的战斗经验，席法的身体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先做出了条件反射，拔出腰间的佩剑挡下了这一击。

　　「老鼠不是你的玩具。」紫苑的力气大得令席法惊讶，他冷彻透骨的声音根本不像一个人类所能发出。

　　「唔、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席法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勉强喘上口气。

　　「不允许你侮辱他！」紫苑并没有回答席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

　　「紫苑大人！」蓝莠连忙冲上去拉开紫苑，可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无法移动紫苑的身体，「红鸪！还不过来帮忙！王子殿下要是死了，你今晚的床也没了！」

　　「啊？真的吗？」红鸪迫于无奈也上去帮忙了。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紫苑拖下来，或许也是他们担心紫苑的心情顺利传达了，总之今天不用去外面露宿，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咳咳。」席法抓着衣襟，久违的那股危机感令他难以抚平，「不愧是狩神者。」

　　「殿下，您好好准备下我们的计划吧，青狴可不像我们这么好敷衍。」蓝莠给出忠告。

　　「感谢你的提醒。」

　　「那么我们去休息了……」蓝莠带着紫苑和红鸪离开了办公室。

　　「紫苑，你生气了吗？」红鸪小心翼翼地问着。

　　紫苑扬起脸，盈眶的泪水猛地滑落。

　　「紫苑大人？」蓝莠赶忙拿出手帕。

　　「我想见他……想见他。」

　　心中的思念无限膨胀，快要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