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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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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漂亮的收营小姐露出一个职业的笑容。
借狗人扣上小钱包一脸沮丧,止不住的喃喃自语。
「好啦好啦,我有钱就还你!」莱维豪气地拍拍借狗人肩膀,「双倍还你,好不好?」
「三倍……」借狗人掰了掰手指,「哦不,四倍!加上对讲机的修理费!」
莱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算了,他说几倍就几倍吧,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钱……
「呜——呜——呜——」刺耳的警笛声突然自远方传来。
「怎么了?」借狗人动动耳朵,忍不住抱怨道,「好难听啊。」
「全城戒备……」莱维神情凝重,「看来父上和大哥是来真的了,我们得快点去避难所,不然会被当成可疑人物抓起来的!」
避难所?
借狗人不可思议,离拜伯伦条约签订少说也有二十多年,NO.4还有避难所这种设施?
思及至此他环顾四周的建筑物,这才发现大多数的房屋都有些破旧,墙壁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黄土,风轻轻吹过就悉悉索索地掉渣。
也许是从小就在西区长大的原因,看到这些也不以为然,根本没思考过它的存在是否合理。
「莱维,为什么NO.4看起来好苍老?」借狗人回忆着蔷薇之城和NO.5的景色,现代化的建筑和设施使得生活便利舒适,绿色植物根据法律严格规定种植在道路的两侧,城市看起来即整洁又清爽,与眼前这片景色完全相反……
「因为资源有限……」莱维叹了口气,「城市漂浮在天空,能够使用的能源受到控制,这些年的水资源和石油大量从其他都市进口,光是维持这笔巨大的资金就够大哥和父上头疼的了。」
「那为什么不离开呢?就像你大哥说的,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不是很好吗?」
「这当然不行……」莱维刚说出口就想到了利用自己的温佩,心头一阵慌张,下意识地想用轻松的方式敷衍过去,「你看嘛,住在天上多帅呢,我们可是唯一的空中都市!上世纪好多科幻小说里的主人公才能享受的待遇,多伟大多值得骄傲啊!」
「无聊。」借狗人瘪瘪嘴,「花不浇水可是会枯萎的,我可不羡慕你们,连西区水沟里的水都比这里的水美味。」
真是愚蠢啊,比起生命更在乎那颗无尽膨胀的虚荣心。
谁会羡慕他们呢?一群自我满足的家伙,以为住在天上就了不起了吗?是比住在地上的多了一只眼睛还是一条胳膊?就算真多了也不过是畸形儿,送给紫苑当研究参考倒不错!
「你知道什么!」莱维不自觉的大吼,「我们也是为了维持这座都市费尽苦心啊!大哥平均三天才睡八个小时,大多数时间都在谈判桌上,连生病去医院的时间都没有!二哥也是,为了不让群众暴动,税率、利率、生活保障各种各样的麻烦事全部往身上揽……我、只有我,可以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去别的都市念书、泡实验室,我……」
说到这里,莱维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多年来如梦魇一般的自我厌恶几乎摧垮了他……
身为都市的第三继承人却不曾为都市做过一件有意义的事,就像个纨绔公子,自私又自利。
他非常明白,自己可以有今天,可以好好读书、快乐地跟着紫苑做实验全是他大哥和二哥的努力。他们连同他的那份一起努力着、背负着,合力劝说父上放任他、纵容他……单说宠爱已经不够,不如说是溺爱更为准确。
哥哥们溺爱着唯一的弟弟,让他尽情逃避自己的责任,快乐又自由地生活。
「你不是也在努力吗?」借狗人抓了抓头发,他真的不是很会安慰人,「那个、那个……你不是想研究出治疗疾病的方案吗?紫苑一直夸赞你努力又好学,这不就是优点吗?对对对,你有优点,看看,闪闪发亮的莱维殿下登场!」
「稍微……偏离了话题吧……」莱维叹了口气,擦去眼角的水珠勾起嘴角,「不过谢谢,心情好很多了。」
「噔噔噔!」大街两侧传来好多脚步声,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背着一个小包袱往某个方向跑。
「开始了吗?」借狗人问。
「嗯,我们也找个地方避一避吧……虽说上等军官看见我应该认识,但是一般的士兵每个都认得出我的脸也不可能。毕竟长期不在都市,也不管都市的事务,出镜率太低没机会让我混脸熟。」
借狗人咧咧嘴,百般无奈地扯嘴角。
看来小王子是没事了,不愧是抗打击超强的「莱维叔叔」,陷入任何负面情绪三秒后都能自动恢复。
「那边的三个人站住!」士兵严厉地高喝。
莱维歪着头数了数人口,一、二、唉?
「笨蛋,不是说我们!」借狗人拍掉他的手,指着后方,「那边!」
一位短发男子带着一名少年和少女穿梭在街道的两侧,后面追赶的士兵时不时还会发出枪击警告,子弹打在地面上飞出不少带沙的石块。
「哼哼,你要我们停我们就停吗?大白痴!」红发少女嘟着嘴向后方做怪脸。
「红鸪你安分点吧,先带着紫苑大人到安全的地方……」短发男子颇为无奈地说。
「紫苑,为什么我们要逃啊?这种货色的小喽喽很快就能抹杀啊!」红发少女明显不满目前的状况。
「会引来更多的人,很麻烦。」一直默默不语的少年冷漠地开口,他有一双红色眼睛。
借狗人的视线盯着他们三个人,头部也随着他们的身影缓慢扭转。
「呃……」莱维揉了揉眼睛,「那个中间的褐发少年,是不是有点眼熟?」
褐发少年?
噢,说起来那散发着天然气息的五官是有那么点眼熟。
借狗人努力回忆,啪啪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我们和他很熟吧……」
「同感。」
「他是谁啊?」
「那两个人叫他紫苑。」莱维坦白的将自己所见所闻汇报上级。
「紫苑?」借狗人愣了半秒,就在那三个身影即将消失视线之时豁然开朗,「还不追啊!」
后知后觉地两人加入了这场追逐游戏。
「紫苑!喂,紫苑!」借狗人喘着气呼喊。
「紫苑——」莱维也大声地吼着。
「嗯?」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紫苑停下了脚步,向后望了眼。
「喔!紫苑,是我们啊!」莱维用力挥手。
站在紫苑身侧的男子问:「紫苑大人?要停下吗?」
「不,我们快走吧,还要寻找心脏不是吗?」紫苑迈开步伐继续奔跑,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
几乎是超越了人类身体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前面的三人很快就消失在借狗人和莱维的视线范围内,不知所踪了……
「呼、呼……」借狗人弯腰停下脚步,「你、你还好吗?」
莱维刚停下就瘫坐在地上:「不、不行了……好久没那么跑了!」
「莱维,紫苑他注意到我们了吧?」借狗人怀疑刚才紫苑一瞬间的犹豫是幻觉。
「应该注意到了吧,他回头了。」
「那他为什么还要跑?」借狗人不明白,比起那些追赶的士兵,紫苑更怕看到他们吗?
「也许是、咳咳……也许是很急吧!」莱维躺成大字型,「比如上厕所什么的……」
「紫苑又不是你!」借狗人提起腿就是一脚,「还有他头发的颜色……」
借狗人想到老鼠给他们的药,这两者之间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敏锐的野兽直觉经常准得令借狗人自己都觉得可怕……
他曾经听说过紫苑身上承载了特殊的DNA,并且是那个可怕寄生蜂疾病少有的幸存者。老鼠为了紫苑身上的秘密奔走了很多地方,包括这个NO.4,似乎在两年前也来过一次……
「借狗人,喂?你怎么啦?」莱维推了下借狗人的肩膀。
「你有没有觉得紫苑这人其实挺不正常……」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内心的感受,「好神秘,但又总是那么亲切,觉得很了解他,却也不然。」
「啊?」莱维吞了口唾沫,忽然想起一件事,「借狗人,因为我曾经答应过紫苑不说,有件事至今我都没告诉过大家……」
「什么啊?」
「我啊,在NO.5的时候,有见过一次紫苑的眼睛变成红色……」莱维想起那种压迫感,浑身的鸡皮疙瘩个个竖起,「他变得很可怕,我不敢接近,散发出的杀气像是我曾经见过的久经沙场的老兵。噢噢,后来你不是也见过一次吗?他想杀了那个叫千本的人。」
「好像是有这件事……」借狗人惊讶地发现这段记忆竟被自己下意识地删除了。
「紫苑就是人太好了,什么事都想一个人承担,不然也会找那个该死的臭老鼠,很少开口向别人求助呢!」莱维想起紫苑时总会扬起温暖的笑容,那是融进本能、扎入潜意识的一种习惯。
「你可真厉害。」借狗人真心感慨,「现在回忆起来真的是这样,紫苑会依赖的人只有老鼠,然后那个该死的短命鬼就对着我指手画脚,卑鄙的大恶魔!看准只要是关于紫苑的事我就无法拒绝……真是气人!」
「我会再去研究一下那个药物的作用……」莱维吃力地撑起身体。
借狗人捋了捋长发,束成马尾扎起来:「到了约定时间老地方集合。」
「好!」
「那边两个,给我们、我们站、站、站住——」一路追赶而来的士兵累的像只只丧家犬,吐着舌头大口大口呼吸。
借狗人和莱维相视一笑,转而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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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苑大人,就在这附近吗?」蓝莠停下脚步,面前是一座庄严的教堂。
「嗯,往里看看。」紫苑吩咐道。
砖石堆砌的教堂年代悠久,神圣的十字架上堆积了厚重的灰尘,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他们来到空无一人的后院,荒芜的野草堆竖着一座好似墓碑的建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紫苑,是那个吧?」红鸪跑到墓碑前抚摸着碑文。
——好痛苦。
刚靠近那座墓碑,一声悲鸣就刺入紫苑的意识内。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墓碑,不断有画面闪过他的脑海,风云剧变、日月转换,好似几百年的时间都在几秒内播放完毕。
——好痛苦、好痛苦。
那个声音不断地反复着、呻吟着。
「没错,这里应该就是心脏的位置了……」紫苑收回手,「通知青狴吧。」
蓝莠点头,拿出对讲机传达消息。
「好累啊,总算找到心脏了,多亏紫苑,这下可就不担心了。」红鸪用手扇着风,「快点结束狩猎回家吃大餐,这个乡下地方我可是多一秒也不想待。」
「没人请你来,随时可以滚出去。」蓝莠报告完毕,拿着对讲机走过来。
「去你的,要不紫苑在这里,我才不来!」红鸪发泄似地踹了脚墓碑,「该死的甲虫浪费我的时间,快快苏醒让我们撕了!」
「改改你这脾气,否则真没男人要哦!」蓝莠对着红鸪粗鲁的行为摇头。
「哼,除了紫苑我谁都不要!」红鸪坐到紫苑身边,拉着他的手问,「紫苑有喜欢的人吗?没有的话就跟我在一起吧?全世界可找不到比我更喜欢你的人了!」
嗯?
紫苑的脑海里还充斥着痛苦的呻吟,完全没听到他们两人的谈话。
「紫苑大人,红鸪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她想和你结婚。」蓝莠一脸看好戏地笑。
「结婚?」紫苑抱歉地说,「我没想过和任何女性缔结婚姻关系。」
——奥菲利亚。美丽、温柔、圣洁、强大,我的新娘一定是那样的人。
属于自己的声音闯入混沌的意识之中,猛烈、汹涌的感情向是要把他逼近死角一般袭来。
是了,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世界上存在着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人,他的眼睛、他的笑容、他的每句微扬的语调都亲切得让紫苑想流泪。
「老鼠……」紫苑念出那个曾经无数次呼唤过的名字。
蓝莠敲着腿对红鸪说:「你看到啦,这种状态下紫苑大人还想着那个人,你放弃吧!」
「唔,真想杀了那人!」红鸪不想承认却也无可奈何,可恶,到底是什么让紫苑还残留着与那人的感情?她又问出早上开始就反复提起的那个问题,「蓝莠,毒素确实都清除了?」
「清除了。」蓝莠长长吐出一口气,「蛇纹没有了,头发也恢复了原来的颜色,阻止紫苑大人成长的因素都在科学范围内清除了。」
「那为什么还……」红鸪不解地望着紫苑。
紫苑是理论上最成功的实验体。
他拥有他们这些人无法触及的能力,几乎可以与神明相媲美的力量……
这种能力最特别的地方就是感知,一棵小草、一朵小花、一条河流,世界万物的情感都在渗透到他的身体里。
渐渐他会模糊属于他自己的那份意识,并将它等同于其他人的感知,就像佛经里说的,万物皆平等。
对神明来说,渺小的人类就如同风吹起的沙砾,有大有小,但归根到底都是沙子。
「什么时候开始下一步计划?」紫苑突然抬起头问蓝莠。
「喔、喔……」蓝莠回神,「屠城的话是在城诞那一天,还有三天。」
好麻烦啊,必须再过三天的逃亡生活……好怀念原本的总统级别待遇。
「一定要那么做吗?」没有感情的红色瞳孔闪烁出一丝迷惑,并不是犹豫或者抗拒,像是个好奇的孩子,单纯想要挖掘真相的好奇心。
「只有制造混乱才能引出它,青狴不是和您说过了吗?」蓝莠微笑着说,「以前您也见过类似的场景吧,普通的混乱根本无法让它们苏醒,必须是一个盛大的舞台。」
紫苑顺着蓝莠的话回忆所谓的「场景」,有些模糊、让他不知所措。
「怎么了紫苑?」红鸪问。
「嗯,总觉得手……好像被人牵着,身边、身边有一个人……」紫苑望着自己的双手,盯着十根细长的手指发呆。
胸口有些烫,佩戴着的挂坠有了温度,很温暖。
103.62米……
一个数据浮现在脑海。
「有人!」红鸪警戒地站起来。
教堂屋檐的阴影下,一个身影逐渐清晰。
他穿着厚跟的军靴,走起路来发出规律的响声。
「小小姐稍安勿躁啊。」他的笑容和他的脚步声一样从容不迫。
「伊夫?」蓝莠惊喜地站了起来。
紫苑顺着声音抬眼,一双如同黎明破晓般闪烁的灰眸进入视线。
那个人……
「好久不见,您好过得好吗?」老鼠向紫苑伸出手,习惯性地唤他名字,「紫苑。」
「老鼠……」紫苑回应着举起手臂,指尖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