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巫山不是云》喵肥家润

2、相约

　　第二日，我彻夜未睡，待过了亥时府里的人尽数睡去后便起身来到湖边，我先把船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人后方才安然上船，我用篙将船推离岸边后便不再理会，由它散漫的飘荡，许是这夜风太清凉，许是这月色太醉人，不觉间我竟已睡去，迷蒙中似乎感到有人上了船，我翻了个身，微张了下眼，只见湖水环绕，水波借着月色泛起点点粼光，不远处，断桥安然矗立，我一惊，翻身坐起，睡意顿时消得干干净净，我抽过长篙，起身刚要往回划，却看到那月白身影立在船尾，月色下他的样貌变得清晰起来，不同于这里的人的温和，他的轮廓看起来颇为凌厉，只是那对微转的桃花眼让本应意气风发的脸多出几分浪荡的气息，他见我看他，朝我笑笑，“我本不打算来的，只是想起你昨晚离开时的话应该是对我的邀约，这不算是不请自来吧？”
　　“邀约？”我冷哼一声转开脸，惊异于此人脸皮的厚度，我撑篙不再言语，他见我不理他，穿过船篷在我身边站定，伸手握住长篙，笑道：“月色这么美，现在便回去，岂不可惜？”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向我眨了下眼睛，从我手中拿过长篙往北山的方向扔去。
　　“你疯了！”我惊讶的看着他，回身就要往水里跳，他一把拉过我，揽着我的腰，足尖轻点船舷已飞身跃出，他借竹篙之力，几个起落稳稳落在北山下，不待我开口，他拉过我的手腕，直往山上走去。
　　“喂！我警告你放手！”我费力挣着，他却丝毫不予理会，直到半山腰才放开我，我轻揉着被抓痛的手腕，背过身去不再看他，可辽阔的视野却出现了别样的景色，月光倾洒在断桥之上，拱起的桥面上如雪花盛开，延绵下去的桥身，月色渐稀被暗影覆盖，待到了平地又再次开满次第，孤舟如落叶般飘在湖面，清冷的月下异样的孤寂，我微垂下眼眸，心中有些苦涩，身在其中不知味，原来远远看去自己只身乘着那叶孤舟竟是那样可悲。
　　夏夜本就清凉，此时站在山上竟有些冷，我缩了缩肩膀，双手交叠着握着胳膊，忽然肩上一沉，那男子已将外衫披在我肩上，我侧目看他，月光下他微转的眼神变得迷蒙醉人，如幽深的湖水笼起的雾气，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沦，我微微别开脸，望着平静的湖面让心底被激起的波澜渐渐平息，天色渐明，我将衣服拿下递给他，一言不发的往山下走去，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月光将我们的身影拉长，空寂的街道上，只看影子就像是并肩而行。
　　“我到了。”站在后门前，我回身看那男子，他笑着点头，却不离开。
　　“我到了。”我再次重复，他依旧无动于衷，此时月已在晨光中隐去，我叹了口气，推门进去，依稀中似乎听到他的低语，他说，凌霜，我叫默子陵。
　　“小姐，老爷夫人在大厅等您。”珠儿见我回来，忙打好水服侍我洗漱更衣，待一切收拾妥当后，她有些犹豫的开口，“夫人说今天是大夫人的祭日，今年要和老爷一起陪小姐去祭拜一下。”
　　“陪我？”我心中冷笑，多么的荒谬可笑啊，结发妻子的祭日，难道他不该去祭拜吗？我把丝帕丢给珠儿，拉过被子躺在床上，“去告诉他们，说我身子不舒服，就不去了。”
　　“啊？”珠儿吞吞吐吐道：“这不太好吧？”
　　“我彻夜未眠，不过小睡会，又不是不去，只不过不和他们去，有什么不好？”我瞪着珠儿，珠儿吐了下舌头，只得前去回话，看着珠儿离开，我缓缓合起眼睛，脑中全是昨夜的情景，默子陵，是吧？我微扬起嘴角，拳头缓缓攥紧，不觉中竟真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恰是日暮黄昏，我稍作收拾便带着备好的东西往北山行去，北山往日本就人稀，此时日暮更显凄凉，娘的坟前摆满了爹前来祭拜时的祭品，我把那些丢到一边，把自己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好，又添了三杯清酒陪娘喝了起来。
　　“娘，您可知今日是女儿这些年来最开心的一天？”我仰头饮下一杯清酒，带着几分得意，“因为女儿终于找到了那个合适的人，您那么些年的委屈不久就会被女儿洗刷的干干净净，到时候您就真的能够含笑九泉了。”
　　我笑着接连饮下三杯酒，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娘说着话，不觉已有些微醺，此时天已黑了下来，今夜无月，北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鸦声不住鸣，嘶吼着不禁让人有些害怕，我把东西收好，向娘叩了三个响头后便往山下走去，夜间的山路并不好走，在加上喝了点酒，走起路来似乎踩在一团棉花上一般虚浮，走过半山腰时，我驻足看向昨日站过的地方，夜色将它隐去，我却看得清清楚楚，昨夜的点点滴滴我全都记在了心里，可那却只能是我复仇计划的祭品。
　　“不会是在想我吧？”默子陵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回身看他，唇边勾起一抹笑来，我摇摇晃晃的走到他身边，指尖轻触他的脸颊，喃喃道：“总听人说北山夜里闹鬼，不想竟真给我遇上个阴魂不散的。”
　　“你喝酒了？”默子陵拉过我的手，凑到我身边轻嗅一下，眉头皱成了一团，我抬手抚上他的眉心，痴笑着，“别皱眉，我只是很开心。”说话间，我轻靠在他身上缓缓合起了眼睛，依稀中似乎听到他有些无奈的叹息，接着轻柔的将我抱起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