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志：屠龙术》桐花郎

6、【六】龙种和杂种

　　道择道：“看能力。”
　　“嗯？”
　　道择：“召唤……并不是…怎么说呢，灵兽只能生存在绝对纯净的环境，比如西昆仑，就算是邪影，也需要一个纯净的环境。”
　　“但我们的世界没那么纯洁。”
　　“对，所以‘真实的’灵兽是不可能被召唤出来的。”道择说，“我们召唤出来的，只是无限接近于灵兽本体的‘意识’。”
　　“意识？”
　　“意识本是是散的，但是散的意识不能用来攻击敌人或者保护自己，因此，需要我们凝聚起来。”
　　叶闲把竹筒塞上，挂在腰间，选了个合适的姿势躺下：“太虚的通灵术心法就是凝结用的？”
　　“差不多，不过这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道择涣散的眼神望着对面的蚩尤军寨，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凝结的意志就像是另一个你……你要控制它，又要控制自己，召唤来的灵兽未必想要去攻击，但是你需要它攻击，所以你的精神力必须压倒它，这样子才能控制它。”
　　“一个灵兽就是一个意志，如果七个同时出现，恐怕会疯掉吧。”叶闲明了地点头，“脑子里有另一个人——灵兽的意志，确实很辛苦。”
　　道择：“灵兽也是兽类。能够承受两个同时出现的已经很少了，七个同时召唤，恐怕云华夫人也做不到。”
　　叶闲又道：“你很厉害嘛，小邪一直都在，你还能召唤别的。”
　　道择微笑着摇头：“小邪不是另一个意志，小邪是我儿子。”
　　叶闲也不和他多说，道择十年前召唤出邪影的时候，小邪还是个婴孩模样，当时很多太虚长辈都十分诧异，这么多年过去了，小邪以缓慢于人类儿童的速度生长着，并没有什么异样，大家也都当是道择画错了符文念错了咒语，但邪影毕竟是邪影……
　　“召唤邪影的时候很快乐。”道择没有停住，“起码我召唤小邪的时候，很快乐。好像是所有的愿望都被满足了一样。”
　　叶闲认真听着，似乎能从道择的话里头听出他的快乐。道择喃喃说着，话语渐轻，悄然不闻。叶闲也被他感染一般，合上眼睛……
　　“呼……呼呼……”
　　……
　　军备森严的河水畔，草丛里，两个加起来六十六岁的男人忧桑不成功，睡着了。树后空气扭曲几下，出来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人，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不过一定很狰狞。
　　子焕蹲下，道择挠挠头，翻身继续睡。
　　子焕从靴筒里摸出匕首，在叶闲的脖子上比划几下，然后收了回去。
　　算了算了，这俩人哪次来不是搞出一堆事情……无视就好无视就好……
　　子焕努力说服自己，重新施展影遁之术，一路直奔红石峡大营，若是道择醒着，可以看到他攀上城墙的动作比荆楚熟练不少，简直就像是走路一般简单。
　　子焕掀开军帐的棉帘，东凰正在沙盘上插旗子，侯马屯和平遥镇的旗子是绿色的，西陵周围是黄色，青云宫是紫色，上清峰一路是黑色，蚩尤军寨的是蓝色，同样的蓝色在燧人墓和牡丹镇也有寥寥几点。他进来时东凰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插，子焕问道：“师兄来了么？”
　　东凰把青云宫的紫色旗子放下，道：“你师兄也来？什么时候。”
　　子焕略惊讶，只是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上回你差信使回去，我顺便在后头加了一句。”
　　东凰亦是惊讶：“你师兄？寒蝉君？”
　　“是。”
　　东凰摇头：“不曾见到寒蝉君，只是……来了荆楚。”
　　“荆楚？”子焕面具下的眉毛皱了起来，“我分明写了‘寒蝉君’三字。”
　　两人思索半日也没弄明白，子焕将自己打探到的情报都告诉了东凰，末尾加了句“那两人在外头睡着了”。
　　东凰挥手：“由着去。”
　　如是，子焕再没有什么任务，自得其乐地回去重新写信要师兄过来。红石峡和蚩尤军寨适当力敌许久，不知为何最近河对岸的援军多了起来，有几次对战险些败阵，情报收集也繁琐许多，东凰欲暗杀坐镇军寨的头目，单靠一个子焕是不行的，因此子焕要寒蝉君来。
　　子焕写好了信，绑在海东青脚爪上头，喂了一把丸子，那鸟振翅往九黎去。这回他直接送到潜龙窟，总不至于还错了吧，只是——
　　子焕低头，想：寒蝉君和荆楚，这两个名字，怎么都不可能搞错，莫非有人换了信？
　　荆楚……
　　子焕好笑地摇头，荆楚来是不顶事的，他自小受的训练，还不及寻常魍魉弟子的十分之一，来这里送死么？全算是让他来见见世面吧，怕了就送回去，潜龙窟那么多钱，又不是养不起一个闲人。子暖师姐那么天才的一个人，生出来的孩子却是个……
　　废物。
　　最后还因为这个废柴孩子送了性命……子焕拍掉手上的米渣，瞬隐消失。他不习惯在阳光底下出现。
　　废柴孩子荆楚此时正坐在东凰的“闺房”里，吃的满嘴是蜜，中原产的果子糖分高，做成腌果子也比其他地方的好吃许多，荆楚吃完了一小碟，满眼渴求地盯着韩鸦……手里的钥匙。
　　“再给我吃一碟吧，看不出来的。”
　　韩鸦笑道：“不成。”
　　“半碟，就半碟。”
　　“不成。”
　　“韩鸦。”荆楚舔舔嘴唇，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还留着，“我给你十个金叶子。”
　　“……你有么。”
　　“……我、我先赊着？”
　　“……”
　　韩鸦将钥匙揣在怀里：“不成不成。”
　　荆楚把十根手指挨个舔一遍，小狗一样。韩鸦哭笑不得：“你……”
　　荆楚道：“还是东凰姐做的好吃，你说奇不奇怪，我就觉得东凰姐做的跟我妈做的一样……”韩鸦心念一动，问：“你妈很会做这些？”
　　荆楚摇头：“不知道，人家说我妈什么都会。”
　　“你怎的不知道你妈的手艺。”
　　“我妈死那会儿，我才两岁半，知道个啥。”荆楚满不在乎，“都是人家和我说的，掌门那儿还有我妈的画像，可好看了，下次你到潜龙窟，我问他讨来给你看看，不要你钱。”
　　荆楚言语之中皆是天真烂漫，全然不想潜龙窟这么隐秘的地方怎么会让一个翎羽弟子进去。韩鸦想的却是魍魉怎么能养出这么个人来。“抱歉，没想到你妈….令堂去世。”
　　荆楚侧头看他一会儿，嗤笑出来：“算什么，好多师兄弟，连自个儿是谁的种都不知道。我还算好的。”
　　韩鸦：“都是孤儿？”
　　“不一定，有些是捡来没人要的孩子，有些是死了的师姐师兄什么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回来的……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被找回来的。”
　　韩鸦湛蓝的眼睛里有点同类相怜的味道：“我也是。”
　　荆楚一愣：“你也打小没了爹妈？”
　　韩鸦点头，说：“我爹不知道是哪个……我妈把我丢在凌云谷口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你真可怜。”荆楚说，“人家都说我眼睛和眉毛长得像我妈。”
　　“其他地方像你爹？”
　　“不知道，没人见过我爹，除了我娘。”
　　“那大概就是了，小孩子不是像妈就是像爹。”
　　荆楚仔细端详他一下，说：“我猜你是眉毛像你爹。”
　　“嗯？”
　　“女人哪有这么利的眉毛。”
　　韩鸦笑了笑：“也是。犬戎都是——”他自知多语，便住了口。
　　“什么犬戎？”
　　韩鸦显然不大想回答：“说说你妈呗，我想听。”
　　荆楚道：“我妈…人家说我妈算起来，是龙种，早先的魍魉都是颛顼帝儿子的后裔，魍魉这名儿本来就是开宗立派之人的名字，就是颛顼帝次子魍魉——什么犬戎？”
　　“你也算是龙种了，回头咱把太康拉下马，你去当皇帝……”
　　“还有仲康呢……什么犬戎？”
　　韩鸦见瞒不过去，只能回答。
　　“你是龙种，我只是个杂种。”
　　荆楚瞪大眼睛。
　　“我妈大概是江南人——我猜的，我爹……犬戎族的。”韩鸦合眼，摸着自己的眼皮，“不是杂种是什么。”
　　荆楚显然没集中在杂种这个问题上，他问：“犬戎是什么样子？”
　　韩鸦：“我也不知道，犬戎族早就给灭了……书上说是红毛蓝眼，能变大狼。”
　　“厉害。”
　　“吃人。”
　　“真的假的？”
　　“我猜的。”
　　荆楚撇嘴：“切。”
　　韩鸦看着他的表情，似乎心里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放了下来。犬戎，杂种，蓝眼睛，膂力过人……都不是问题。
　　反正这个小魍魉不在乎……虽然他不在乎，和天下人都不在乎没关系。
　　“你还想吃果子不？我给你开柜子，只准吃一碟。”
　　“好。”
　　“十个金叶子。”
　　“…先赊着。”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