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公子别怕 ...
-
姑娘,姑娘?
姑娘,看你挺瘦,怎么死沉死沉的。
花吃吃拍拍那人的脸,顺势瞧见那人微微突起的喉结。
有喉结并不能说明什么。
花吃吃心神一动,往那人的前胸摸去,平的。
胸的大小也不能说明什么。
花吃吃的手又往身下探去,心里怀着雀跃与期待。结果那人倏地瞪开一双美目,俱威严,又瑟瑟哀婉。吃吃自然不敢造次,不甘愿地收手。也明白了:
失敬失敬,原来是“他”。
男人若真美起来,最是动人。
花吃吃蹲下身,托着腮问:“嗨,你是谁?”
他挣扎着要起身,大概扯动了哪里的伤,眉尖微踅,月光竟也因他的疼痛而凝滞。倾国倾城貌当如是,可令天地为之动容。花吃吃帮忙扶了一把。
那人比吃吃还尴尬,他的额上明明白白刻着「男女授受不亲」。花吃吃不以为然地摸了摸鼻子。那人强撑着抱拳施礼,道:“多谢姑娘相救。”
吃吃感觉得出,他不愿意说他是谁。他既不愿,花吃吃也不为难。不过见他颤颤巍巍的样子,花吃吃忍不住说:“你这样跑得了吗?”
“唔……”
那人犹自在强撑,紧抿唇线不语。
花吃吃想,这隆冬初春,若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他跑不远,难保不被刚才的人折返回来寻着。那她花吃吃刚才白帮忙了。于是大大方方说:“我叫芳官,家就在前头,你如果信任我,我领你去,你好歹准备点吃的再跑路。”
“芳官?”那人若有所思。
吃吃站起身跺跺发麻的脚:“你跟我来吗?”
那人看吃吃一脸心无城府,顿了顿,郑重拜谢道:“蒋玉菡多谢芳官姑娘。”
花吃吃“噗嗤”一乐,就记得蒋玉菡是个妖媚惑众的「双插头」,贾宝玉曾为了他挨打。这日看到真人便觉得,挨打也值得。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得伟大。
花吃吃领着蒋玉菡偷偷摸摸从后门进,正虚掩上木门,却听一声呵斥:“你跑哪里去了?”
原来袭人睡也不得踏实,像做了好多梦,又困又乏。悠悠醒后见屋内俱是黑黢黢的,知母亲兄长也都安然睡下,便起身走到小小的庭内独坐,因听见后门异响,以为闹贼。孰料见那身形眼熟。再一看,竟是芳官。
花吃吃先声夺人:“袭人姐姐救命,他被人追杀呢。”
袭人听闻唬了一跳。花吃吃不避嫌地拉过那人站在银光如水下,照出他一身芳华。咦?吃吃也吓了一跳,这才看出蒋玉菡是一身女儿装扮。甚明艳。
不愧是「府花」呀,吃吃心悦诚服。
袭人嗔怪道:“好端端的说什么胡话,大过年的也不怕忌讳。这位姑娘是谁?”
“他是飘香楼的玉菡……姑娘。”花吃吃抢白道。
“飘香楼?”袭人虽是养在大户里的,对这些市井民生不太了解。但单听这名字,袭人便觉出浓浓的脂粉气,面露不悦之色。蒋玉菡也随之俯首垂头,好像很卑微的样子。
都说□□无情,戏子无义。蒋玉菡是唱旦的,换另外一个行当也并不唐突。
不过,鉴于蒋玉菡那么不开心,花吃吃想,做鸡也给他编得荡气回肠一些。
花吃吃比划着说:“袭人姐姐,飘香楼的老鸨要他卖身,他宁死不从,拼死逃了出来。我看见好多人追他,他就倒在巷子口。”
袭人半信半疑,但因见花吃吃说得坦荡,更信了几分。那蒋玉菡哭笑不得,却也不得不配合着以女儿家的姿态福身行礼。
“你把她带来家里做什么。”袭人拉着花吃吃避开几步。
“帮他。”
“你这丫头,偏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你怎么帮他?”
花吃吃眨巴眨巴眼睛:“袭人姐姐常教我与人为善,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袭人叹了口气:“那你说,怎么个帮法?”
“他好像受伤了,家里有什么药吗?”
袭人说:“有倒是有,难不成你去给人家上药?”
吃吃说必须必啊。
袭人笑着戳了戳吃吃的额头:“你连自个儿都不会照顾,还会打理旁的?”
花吃吃想,不会也得会。要不然就穿帮了。
于是花吃吃奶声奶气地拉着袭人的手摇着说:“亲爱的袭人姐姐,新年了,我当然想日行一善。就请给我这个机会吧。”
袭人被摇得没法子:“罢、罢。你哪里又学得这么讨巧,嘴上抹了蜜。”
花吃吃合掌笑说:“那劳烦姐姐去找药,我带他去房里。啊,姐姐,方便的话请再给带些点心和茶水过来。”
“怎的了?”
“当然是……拿给人家吃。”
花吃吃下意识地也拍了拍自己的肠胃。跑得太欢快,一不留神又有点空。油腻腻的东西吃得太饱,此刻最需要的莫过于一杯消食的普洱茶,再配上几块糕点做夜宵。这才能甜甜地进入梦乡呀。
袭人焉能看不破,说:“好好,给你这只小馋猫也带一些来,你等着。”
花吃吃遂对蒋玉菡比了比:“请吧。”
蒋玉菡不得不跟着花吃吃进了房。但他亦有防备,甫一进屋便从衣内掏出随身利器,横在吃吃的脖颈上。另一只手捂住吃吃的嘴,低声怒问:“姑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吃吃撅着嘴说:“哎?不就是说你是青楼女子么,至于这么激动么。”
“姑娘休要巧舌如簧。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就是帮你啊。”
蒋玉菡不信,拿着利刃更进了一步。吃吃再不敢动。
花吃吃皱着眉头说:“大哥,我好心好意救你,没指望你报答就算了。你也不能这么忘恩负义吧,太没天理了。”
蒋玉菡一想,自我分析道:“也是。姑娘方才分明救了在下,如此说来,姑娘并不是王府之人。”
花吃吃翻了个大白眼。
蒋玉菡忙退后几步,扔掉利器,拱手作揖道:“是蒋某唐突了。吓着芳官姑娘了,真是罪过!”
花吃吃摆了摆手说;“算了。”
她的神情还是十分不悦的。蒋玉菡多么善于察颜观色,于是又深深地一拜,说:“蒋某错以小人之心揣度姑娘,蒋某愧疚。”
他幅度过大,又牵动了伤口,脸色苍白得骇人。花吃吃赶忙把他扶到床上,瞥见蒋玉菡的后襟有一团团血污。看来重伤在背部。吃吃想也不想就要褪去蒋玉菡的衣衫,蒋玉菡忙护住衣领道:
“姑娘!使不得!”
“你又怎么了?”吃吃没好气地说。
蒋玉菡怔怔道;“姑娘不为自己的名节着想么。”
花吃吃心想说都二十一世纪的人了早不讲究这些虚礼。好身材就要秀出来,裹那么严密你当自己是粽子撒。
吃吃想了想,说:“都伤成这样了名节还算个屁啊。”
又觉得有点粗鄙,修正说:“名节也可以不拘小节。”
蒋玉菡静默了,好像他全部的情绪涌上心头,堵在他的喉头。使他的话听起来,是用生命的沉重去交付:
“蒋某并不知道姑娘看着年纪轻轻,却有这般见地。”
花吃吃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轻快道:“你都哪儿伤着了,等下袭人姐姐就拿药过来了。”
蒋玉菡说:“姑娘既是爽快人,那蒋某也不拘小节了。想请教姑娘口中的袭人,莫不是、莫不是贾府中人?”他索性道,“是贾府公子宝玉的……”
“你已经认识她了?”吃吃见怪不怪地说。
须知,她看别的段落或许囫囵吞枣,唯独谙熟红楼里的美食和结局。袭人嫁与蒋玉菡,是相对来说比较好的结局。按其他红学家的看法,也是少有异议。
蒋玉菡登时红了薄面。花吃吃说:“是呀,就是那个袭人姐姐。”
“原来如此。”蒋玉菡若有所思。
吃吃说:“别磨叽了,你都伤在哪儿了?”
除了后背以外,吃吃本想看看前胸。有没有胸大肌腹肌肱二头肌?你懂的。
但是蒋玉菡死活不给看,态度异常坚决。
吃吃从背后也能看到他肩颈处,有斑斑点点的淤血。你更懂的。
那就想想「前面」可能有的风景,血脉喷张。
不过想想算了,也就别难为他。
袭人端着药酒和夜宵推开房门,见蒋玉菡爬在床上,只露出莹白的背部,长发披散,压根也不会想到雌雄难辨。吃吃招呼着:“袭人姐姐。”
“真的不必我来?”
“当然!日行一善。”
袭人叹气道:“那你且好生照顾她,也是个可怜人。”
感时花溅泪,说着话,袭人的眼眶就红了。倒让蒋玉菡看得心悸怔忡。温柔和顺、似桂如兰,大概是每个传统中国男子都梦寐以求的良配。
“袭人姐姐快去休息吧。”吃吃指了指天色。
袭人又是不放心。硬着头皮又把吃吃拉到角落,问:“我哪里安生得了。你如今藏了这么个大活人在家里,预备怎么办?她惹的是什么人你也不想想。”
袭人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了,争不过蒋玉菡耳力极好。或者他根本不用去听。察颜观色是蒋玉菡的本事。
他说道,自然是以旦腔的嗓子:“姑娘放心,明日天亮,我就出城去。”
吃吃其实也没想好如何处理这烫手山芋。
袭人赧颜忙道:“玉菡姑娘切莫误会,我并不是无情之辈,也很心疼姑娘的为难。只是……实不相瞒,此处虽是我娘家,却不宜久留。罢、罢,芳官,你先给她上好药,我去为姑娘准备一些银两吃食。”
袭人说完便走了。吃吃先替蒋玉菡宽衣,见他后背一道道的红,知是鞭痕,倒吸一口气,内心却因目睹赤果果的SM而萌动。当然她不是变态。吃吃眼见蒋玉菡因疼痛而蜷缩的模样,涌动着怜香惜玉的正义情怀。
吃吃问:“你说你要出城?就凭你现在这样么?”
蒋玉菡点头。
吃吃解释:“袭人姐姐是担心被她的母亲和兄长发现,没事的,有事还有我们呢。你不如在这里养好了伤再走。”
“不行!”蒋玉菡急急打断。
又道破实情:“……不瞒姑娘,我不能牵连宝玉公子。”
“姑娘若真心要帮蒋某,蒋某便斗胆托姑娘一件事。”蒋玉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