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郝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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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朦朦亮，花吃吃就肩负重任、欢快地溜了出去。她也想早些把蒋玉菡这尊佛请走。总不能一直让他留在花家败露了男儿身。蒋玉菡虽不吐露半个字，但吃吃背地里翻了翻简版的原著，预知蒋公子是从忠顺王府里逃出来，将在别处安家置地。
“芳官姑娘，求你将这个盒子送到这个地方。”蒋玉菡只是把一个四四方方的檀木盒子交予吃吃，又嘱咐她前往前门大街上的一家店，名曰「郝再来」。
“这是一家不分昼夜营业的酒肆，姑娘去了，请将此物交与店家。”
“酒肆！？”难怪花吃吃雀跃地巴巴地赶去。
她雇了驴车一路颠簸，待到前门大街时已至日上，来往行人多极了。这是帝都最繁华的地段，吃吃隐在人群里，仰着头看各家的招牌幌子，闻着各种喷香。
花吃吃早就饿坏了。不过她还是屏住馋念，走过路过成串的糖葫芦、厚实的羊肉串，直奔蒋玉菡说的那家店。因为蒋玉菡说了，为答谢吃吃，吃吃可在店里随意吃。
花吃吃一路引吭高歌，快活地闻香而去。更让她惊喜的是，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店里人声鼎沸。人多的地方说明什么？说明好吃啊！
“啊。凤爪！虾饺！流沙包！？”
原来这家店是供应粤式早茶的，茶水引自对街的茶肆「天香茗茶」。
花吃吃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桌缝人缝里挤过去，一面仔细观察每桌上头出现频率最高的单品：竟是一碟白花花的馒头。不是叉烧包奶黄包猪扒包，就是朴素无华的淡馒头。
花吃吃不得不一手接住口水。因店里人实在太多，她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不小心撞到一团香喷喷的丰肉上。
“哪儿来的小花子，看着路！”「丰肉」妖媚地喝道。
花吃吃想她说的就该是自己。低头看看穿的一身旧红袄，上面还有来不及接住的口水渍，也的确挺寒酸的。
吃吃再抬头一看，所谓丰肉是其雄壮的前围。这位大姐妆容浓艳，风尘味道颇重，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吃吃赶紧禀明来意。
大姐听罢，便把吃吃领到三楼雅间。随即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他也不需要问吃吃前因后果，谨慎地接过盒子，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察看一遍。然后说：“请姑娘带路。”
我了个去。花吃吃心里想，连杯茶水都没喝到，难不成又要原路颠簸回去？
于是她佯装没听懂的样子，不动。
管家与大姐对视一眼，双双不屑地看向吃吃。他们以为吃吃是讨要赏银。他们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是自然。”
言毕，管家就拿来一个锦袋子，看上去沉甸甸的。
花吃吃双手接过，还是不动。她肚子饿呗。
管家腾地生起戒备之心。略沉吟片刻，因不想滋事，又从木柜里取出两锭银，当着吃吃的面装入锦袋子。这是要赶她快走。
吃吃摆了摆手。
还不够！？管家眼底浮出歹意。
吃吃见别人要发怒，赶忙举双手透出底牌：“……那个，商量一下，您们自己去找人，我留这儿吃早饭，成么？”
这种要求，必然有诈。管家和大姐以其丰厚的社会阅历江湖经验判断。
但看花吃吃的模样，一脸纯到发指的憨，又不知当信不当信。
却听隔墙有人笑道：“姑娘，这倒不难，只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花吃吃直觉地反驳：“不会呀，都能吃啊。”
熊捕了鱼，人再享用厚实绵密的熊掌与鲜嫩滑溜的鱼片。失敬失敬，血腥暴力了一回。
吃货一旦涉及「饮食」，就天然呆得一塌糊涂。
那人好似听了个笑话，低声笑了半刻，却像一杯醇厚的酒泼在廊上。管家和大姐站在一旁也不敢造次。花吃吃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那人朗朗说：
“姑娘，世间安得双全法呢。若收了钱银，便不算饮食。若愿吃鄙店的小菜，便请按账付银。”
吃吃想了想，问：“我想看看您家的菜单。”
那人抚掌大笑：“姑娘可是要看看够不够付？管家，报给姑娘听。”
吃吃忙说：“不用麻烦，直接看菜单就好。”
吃吃可不想让他们趁机哄抬价格，好比商场打折促销，多半是先提高价格的。吃吃这活络的小心思瞒不住管家他们的眼，逗笑了那人的心。他想：这姑娘还真是真心实意计算生活的。
那人便说：“好，你们去拿菜单来。”
管家明白过来，东家这是要逗她顽呢，便拉着大姐微微欠身告退。
房内只剩花吃吃一人。吃吃说：“这位大人，我只是奉命来送东西，不敢拿乔。那位公子就在粉子……”
“什么公子？”那人截住她的话，挑帘进了屋。
吃吃这才见了说话人，估摸着是这里的东家，总以为是个中年人，不料年纪轻轻、仪表堂堂。吃吃不觉羞，好奇地盯着他瞧。瞧见他浑身英武贵气，剑眉星目、鬓角如飞，整个人神采飞扬。
吃吃打量着他，那人心内讶异，表面上爽朗笑道：“姑娘果然非常人。”
“好说好说。”吃吃不觉得这是赞美。
“在下冯紫英，是这里的东家。”他闲散一笑。
“冯公子好。”吃吃从善如流。
冯紫英？这名字倒耳熟。但他好像没跟什么美食挂上钩，不过他做东道请薛蟠、宝玉和蒋玉函吃过一顿花酒。花吃吃记得这个，倒不知冯紫英何时开起餐馆了。
有人叩了叩门。管家进了屋，侧身俯在冯紫英耳边说了什么，冯紫英听了好消息，脸色和缓，又有心思开起玩笑。管家递上菜单，冯紫英随意翻了翻，问：“姑娘想吃什么？”
“……”
冯紫英笑眯了眼，揶揄道：“姑娘如今财大气粗，想吃什么都易如反掌。”
吃吃讨要过菜单，心里默默地计算起来。
算呀，算呀。
吃货的数学不太好。要算的又太多，因为想吃的太多了。
吃货又容易浮想联翩，一想，就算岔了，还得重头再来算过。
一碰到食物，吃货真就忍不住天然呆了。花吃吃非常认真地算，把十个手指用遍了。看她摊开手掌、满眼放光的喜感模样，冯紫英忍俊不禁。
“嗳哟妈呀给个计算器吧。”花吃吃抱怨道。
管家虽然听不懂她的话，看神色猜得出，很主动地从腰间噌地抽出算盘。
花吃吃：“……”
吃货耐不住了。吃吃咬了咬牙，双手奉还小锦袋。可怜兮兮地说：“那个，我现在可以去任意吃了么。”
冯紫英没想到她会这般选择，一怔，随即豪气地点头说：“那是自然。姑娘这样信守承诺，冯某也必当奉陪。今日姑娘可在本店任意享用！”
管家就奉命带着摩拳擦掌的花吃吃到二楼去了。
……
……
一盏茶的工夫后，管家先上来禀报：“东家，姑娘各点选了几样。”
冯紫英微微颔首：“好生伺候着。”
一个时辰后，管家小心翼翼地上来禀报：“东家，姑娘还在。”
冯紫英只顾逗着笼里的雀鸟，头也不抬地说：“是么？小姑娘倒有好胃口，伺候着。”
两个时辰后，整栋楼地板咚咚作响。大姐刚好上楼来。冯紫英问：“莫非那姑娘还在吃？”
大姐没好气说：“倒没吃。”
冯紫英问：“还在店里？”
大姐问道：“公子，您没听见这‘咚咚咚咚’的声音么。”
冯紫英哪敢说他还以为这是大姐您上楼的噪音。
“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大姐甩了手帕说：“人家姑娘跑上跑下的，跟只猴子似的。”
冯紫英挑挑眉：“姑娘在做甚么？”
“好像是说什么，说什么，运动！”
“运动是为了吃更多的美食。”花吃吃身体力行，呼哧呼哧开开心心地跑着跳着，丝毫不介意旁人指指点点。
过了一个时辰，花吃吃又能坦然地坐下来，她笑眯眯地冲小二说：“小二哥，大包整多两笼，多谢多谢。”
冯紫英亲自给她端了来。花吃吃见到他，忙竖着两个大拇指大声夸赞道：“冯公子，你这儿的东西很好吃，比香港本地做的还地道。”
“……”
冯紫英看了旁边垒起来高高一叠，不知该答什么方好。
却被她仰头这嫣然一笑，轻抚了心里的柔软。
冯紫英笑说：“姑娘若喜欢吃，以后常来常往。”
吃货不能太贪心，连东家都亲自下来相陪，吃吃也觉得该回家了才是。她摸摸腰间，拿出十文钱说：“劳驾，五个馒头，打包带走。”
吃货也是有原则的。说的是允许她在此任意吃，但自助餐向来不能外带。吃吃是个守规矩的人。
冯紫英觉得这姑娘可真有意思。
冯紫英就把这姑娘的故事当成坊间趣闻一般，说与他的友人们听。
然后，没隔几日，他的“友人”就在另一个场合，见到了百闻不如一见的吃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郝再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