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hylinone871

3、第 3 章

　　李诗情和“肖鹤云”再次对视一眼，相对无言。
　　那种共同经历过极致生死后形成的微妙气场，即使在这现实世界里，也无法立刻散去。
　　李诗情的心乱如麻，这个“肖鹤云”是谁？
　　他为什么存在？
　　那自己家里的那个肖鹤云呢？

　　张成显然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常，他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刚从工作人员那里获取的打印纸，脸上带着一种了然和些许无奈的表情。

　　“密宗的工作人员刚刚给了我一份补充说明。”
　　张成将纸张递给李诗情，目光也扫过“肖鹤云”，“因为当年的基因实验，在编辑源生人物‘肖鹤云’的基因序列时，发生了一次错误重复。所以，现实中存在两位基因编码高度相似的‘肖鹤云’。”

　　李诗情的手指有些颤抖，她接过那张纸，上面的文字冰冷而清晰：“……编号为‘开端-肖鹤云A’的个体，已于四年前完成记忆回溯，其社会身份已稳定融入。编号为‘开端-肖鹤云B’的个体，于今日与‘开端-李诗情’个体同步进行回溯……”

　　“这就尴尬了……”李诗情脑子里嗡的一声。
　　四年前完成回溯的那位，显然就是她的丈夫肖鹤云。
　　而今天和自己一起回溯的这位，是另一个“肖鹤云”！
　　这算怎么回事？
　　她该如何面对这个拥有着和她丈夫几乎一样面容、却共享了一段她丈夫可能早已遗忘（或因保密协议无法提及）的、惊心动魄的记忆的“陌生人”？

　　“大家也都很忙吧？”卢笛似乎急于摆脱这沉重的气氛，他拉着旁边一对看起来是他父母的中年男女，连忙道别，试图冲淡这诡异的氛围：“我们就先回去啦！猫还在家等着呢！有缘再见哦！”
　　他朝李诗情和“肖鹤云”挥挥手，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李诗情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说明纸，感觉头痛欲裂。
　　她看着面前这个沉默的、熟悉的陌生人“肖鹤云B”，又想起此刻正在公司开会的丈夫“肖鹤云A”，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混乱感将她淹没。

　　她的人生，从踏入溯室的这一刻起，似乎走向了一个完全未知的、复杂难明的岔路口。而这一切，仅仅是个开端。

　　记忆回溯带来的精神震荡，远比李诗情预想的要持久和深刻。

　　回溯结束后的头两天，她几乎是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度过的。
　　夜晚，公交车爆炸的噩梦会准时造访，让她一次次在冷汗涔涔中惊醒，身边丈夫肖鹤云温暖的怀抱成了她唯一的锚点。
　　白天，那些循环的记忆碎片仍会不时闯入脑海，尤其是那个回溯世界中“肖鹤云B”的脸，与现实中丈夫的脸重叠又分离，让她时常产生短暂的恍惚。

　　肖鹤云（A）将她的一切不适都归因于记忆回溯的正常反应，他请了假，体贴地照顾她，变着法子想做点她爱吃的东西，但绝口不问回溯的具体内容——这是规则，他懂。
　　然而，这种体贴背后，似乎也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李诗情能感觉到，自从她知道存在另一个“肖鹤云”后，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薄薄的、名为“秘密”的纱。
　　她无法向他倾诉回溯中与另一个“他”生死与共的奇特联结，而他，似乎也在小心翼翼地回避着四年前他自己那段可能类似、却无法言说的回溯经历。

　　这种微妙的隔阂感，让李诗情感到一种无处排遣的闷塞。
　　她迫切需要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用现实的琐事来冲淡那些不真实的记忆。
　　于是，在休息了三天后，她决定返回师训机构的校外实习岗位。

　　这天下午，她按照实习安排，需要去“荣耀联盟”公会总部，找在那里训练营兼职数学辅导的同事林老师对接几份学生竞赛资料。
　　荣耀联盟是如今最火爆的全息竞技游戏《荣耀》的职业联盟，其公会总部大厦是这座城市的地标之一，高耸入云，充满未来科技感。

　　李诗情乘坐高速电梯抵达指定楼层，被工作人员引导至一间装修风格既科幻又典雅的会客室等候。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鳞次栉比的空中走廊和穿梭不息的飞行器。
　　会客室对面墙上，一块几乎占据整面墙的超大曲面屏正循环播放着荣耀联盟的宣传片和顶尖选手的精彩集锦。

　　屏幕上，轮回战队的队长周泽楷代言的广告正在播放。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战队礼服，容貌俊美得近乎失真，眼神却带着狙击手特有的专注与冷静。
　　画面切换，是他操控的神级角色“一枪穿云”在游戏中的战斗场景：
　　子弹划出诡异的弧线，精准地命中远处的目标，枪枪爆头，配合着炫目的光影特效和激昂的背景音乐，极具视觉冲击力。
　　即使是心绪不宁的李诗情，也被这酷炫的画面短暂地吸引了注意力，暂时从烦闷中抽离出来。

　　就在她看得出神时，会客室另一侧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来人看起来年纪不大，顶着一头略显凌乱的栗色短发，穿着荣耀联盟特有的、带有齿轮和星辰徽标的海蓝色制式队服，嘴里似乎还小声嘀咕着“老叶这家伙又跑哪儿去了”。
　　他一抬头，看见会客室里还有人，明显吓了一跳，脚步顿住，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随即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属于年轻人的开朗笑容：

　　“啊……你好？“他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声音清亮，语速很快。

　　李诗情闻声转过头，眉头不自觉地就皱了起来。
　　眼前这少年（在她看来就是少年）穿着队服，出现在游戏联盟总部，显然是这里的学员或者职业选手。
　　一种作为准老师的责任感瞬间压过了她个人的烦恼。
　　她打量着对方，语气带着自然而然的关切和一丝严厉：
　　“成年了吗？”

　　“哈？”黄少天（如果李诗情对荣耀联盟足够了解，就会立刻认出这位以“话痨”和惊人操作闻名的剑圣）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懵，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诗情看着他身上那套代表着职业电竞的队服，自动将他归入了“可能因沉迷游戏而荒废学业的青少年”范畴，语气更加笃定：“现在打游戏能打多久？你们这个年纪，应该以学业为重，去课堂上课学习知识才是正途！长时间沉浸在这种虚拟世界里，对你们的未来发展不好。”

　　黄少天张了张嘴，表情从错愕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堂堂蓝雨战队的王牌、联盟顶尖大神，居然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气质温婉的姑娘当成了逃学打游戏的问题少年？
　　这体验可太新鲜了。他正要开口解释，会客室另一边的门又开了。

　　这次，是鱼贯而入的四个人。
　　“李老师。”
　　“李老师好。”
　　四个声音依次响起，带着不同程度的紧张和心虚。

　　李诗情定睛一看，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这四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负责课外数学竞赛辅导小组的成员——邱非、高英杰、乔一帆，还有年纪最小的卢瀚文！
　　他们四个今天下午明明应该在学校上老林（数学教研组长林老师）的重点提高课，为后天的市级数学竞赛做最后冲刺，怎么会出现在游戏联盟的总部？

　　看着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点《荣耀》元素的便服（卢瀚文甚至背着一个夜雨声烦的周边背包），李诗情瞬间明白了。
　　翘课！
　　跑来打游戏！

　　“你们四个！”李诗情的声音陡然提高，几步走到他们面前，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气，“玩游戏玩疯了吗！课业都不管了？后天就是数学竞赛了，你们居然敢翘了老林的课？我要是不来这边办事，你们准备玩到什么时候？啊？”

　　四个少年被她训得缩了缩脖子，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
　　邱非抿着嘴，眼神里带着倔强和一丝懊恼；高英杰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乔一帆试图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明显底气不足；最小的卢瀚文则悄悄抬眼，向站在李诗情身后、正看得津津有味的黄少天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黄少天这下彻底明白了状况，原来是老师抓学生抓到联盟来了！
　　他看着这四个训练营里颇被看好的好苗子（尤其是卢瀚文，蓝雨内部的，和他关系最好），此刻在老师面前鹌鹑似的模样，忍俊不禁之余，也觉得有必要帮他们解围。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一个尽可能显得乖巧又真诚的笑容，上前一步，挡在了四个少年和李诗情之间：

　　“哎哎，这位……李老师是吧？您好您好！请先消消气，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黄少天的话语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倾泻而出，“是这样的李老师，您听我解释！您的这四个学生，可不仅仅是数学好，他们在荣耀方面也是非常有天赋、非常不错的种子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