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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二十八、家教 ...

  •   楚旌楚大公子说:“赵队长已经归队。簪缨,跟我来。”
      然后瞥一眼颜琅,就像看见一只乍了毛的猫跳起来:“为什么?你要把簪缨怎么样?”
      楚旌笑笑:“小公子,不是连在下的家事都想管吧?”
      “家事”两个字的效果极好,刺得颜琅瞳孔缩了缩,好像有点害怕,又在勉强掩饰的样子。而颜琅内心,是真的害怕刚刚的胜利成果太大,刺激这个大恶人不顾一切反扑,要拿簪缨开刀,可怎么好?再看看楚旌那双深浅未明的眼睛,唇角挂着若有若无却怎么瞧都不对劲的微笑,颜琅是怎么都放心不下了。“等等!”他在两人身后大喊,几乎是冲到面前张开手臂拦住他们,“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楚旌停下:“小公子请说。”
      颜琅的脑子飞速运转着。“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插手军务?既无军衔在身,又怎能支使孙将军按你之命行事?”
      听众再次愣住。显然方勇和沈孝慕是不会想起问这个问题的,两个人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僵直了身体看着颜琅,奇怪他会问出这种问题。
      楚旌没有立即回答,对着颜琅看了一会儿,才慢慢道:“小公子这么说在下就承担不起了。我怎敢干涉军务?只是身在军中,虽无衔职,也是军中人员。我在彩石湖发现异情,自然要向孙将军汇报;将军闻报派出赵队长带领小队前去彩石湖,又有什么不妥?”
      推得可真够干净。
      沈孝慕转而去看楚旌,用目光把“说谎”两个字刻他身上,结果发现楚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要命地坦然自在。
      “军中人员?”颜琅怀疑地,“你有军籍?”
      “自然。”楚旌接得很快,“小公子不信可去查军书。”
      颜琅张张嘴想往细里问他编制,却又闭上了:因为他自己对这些都不甚了然,想来最后也只有被楚旌蒙的份儿,所以还是直接算了吧。转而问:“那你有什么权力私自刑讯敌虏?”把“私自”两个字特别地咬得很重。
      “不敢当。”楚旌欠欠身,“我只是怕那两个奸细逃脱,伤了他们一点点而已。剩下就是孙将军接手的了。”
      颜琅睁大眼睛又开始瞪人,一张脸都红了,几乎不能相信有人可以这么无耻地当面说谎,拿手指着楚旌说不出话来:“你……你……”
      “小公子还有别的话问么?”楚旌依旧彬彬有礼,“如若刚刚的话还有什么疑问,小公子可以向孙将军核实。”摆明告诉你:我就是合伙跟别人起来骗你,怎样?
      颜琅大叫:“簪缨!”
      面对却是簪缨清白澄澈的一双眼睛。
      “簪缨,跟我进来罢。”楚旌再道,“阿孝暂且带颜公子去书房暂侯。”说罢扶着簪缨的肩转身就走。
      颜琅愤愤而又无奈地眼看两人离去,憋了半天:“秀才遇到兵!”
      你才知道啊?沈孝慕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口笑了出来:“小颜公子,请罢。”
      “不过话说——”他抽个空儿悄悄同方勇咬耳朵,“大哥啥时候入的军籍?”
      方勇茫然摇头。
      颜琅太过愤怒和担心,没有看见两人的鬼祟。
      军队是个不讲理的地方。这是颜琅做出的结论。

      簪缨跟着楚旌进房间,肩膀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楚旌回头看见了,随意地道:“这样怎么行,连我都怕?”
      但是簪缨却轻轻地开口了:“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么?”
      楚旌意外,一面为自己被当成“可怕”的指标却没有什么反感,只是出于好奇地问:“为什么我可怕?”
      簪缨低头:“有血。”
      楚旌循着她的目光也低头,看见自己的手,只是沾了些灰尘、被晒黑、被马缰磨出茧子的手;翻过来,覆过去,只是比寻常贵族少年公子的手更粗糙些,但也很平常的一双手。可是他笑了,点点头:“是有血。”把手向簪缨伸过去,感觉她绷紧了身体。“闻到血的味道了?”
      好像真的闻到血腥味道似的,簪缨甚至屏住呼吸,皱起眉头。楚旌看着她的表情,开始相信她闻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在自己的手上,于是便把手收回,在自己鼻端嗅了嗅。
      只有尘土的味道。
      “为什么要怕血?”楚旌很温和地问,那口气就像问年幼的妹妹:怎么啦?为什么不喜欢吃青菜?
      楚旌把衣袖捋起来,露出手臂,手指在浅青色的脉络表面划了一下。“这里也有血。为什么要害怕?”每个人身体里都有的,勃勃流动着的红色液体,为什么要害怕?
      或者说,相比从自己身体里流出的血,别人的血更让人觉得没那么害怕吧?
      “奇怪。”楚旌放下衣袖,再看了看手掌,有点自言自语地说,“我没有杀太多的人。”
      “为什么,要杀人?”出乎意料的第二次开口了。
      楚旌看看簪缨,突然笑了一下,好像她问出一个其答案很不言而喻的问题。“这是杀人的地方,簪缨。”轻描淡写地,“好了,现在来讨论一下你犯的错误。”
      然后,直接了当地说:“簪缨,你的错误就是没有按照我的话去做。”
      房里有鞭子。惩罚是十鞭。
      鞭子看上去没那么厉害,不粗,也不长,软软地握在手里,甚至楚旌扬鞭的动作也不大,打在背上,却是一种尖锐地刺痛,而且一鞭一鞭接连而来。楚旌实现没有把十鞭的数目说出来,簪缨也就不知道他要打多少,咬牙忍受,身体肌肉还是忍不住地收缩、绷紧,竭力抗拒着疼痛。何况执鞭的人没有收力,毫不缺斤短两的十鞭,打到内衫隐隐现出血痕。
      十鞭其实打得很快,楚旌停下,说:“好了。起来。穿好外衣。”
      背上一片火辣辣的,刚打完的伤口被起来的动作牵动也不觉得怎么特别地疼,但是簪缨全身被恐惧浸满,面对刚刚施刑的人,戒备敌意恐惧。
      那鞭子还在楚旌手上,软软地卷起来在手中,垂下去了。“说话。簪缨,你记住了什么?”
      簪缨的嘴唇动了动,没有立即回答。楚旌给她时间,让她和她的敌意挣扎,约莫一刻钟后,听见低低的回答:“照你的话去做。”
      “所有的话。”楚旌纠正。
      “所有的。”簪缨低声机械地重复。
      “抬起头。”
      然后注视那双眼睛,看见里面有戒备敌意恐惧,但是,没有忿恨。
      于是楚旌想:她还不会恨。
      直到晚上才把伤药给她让她自己去搽,也是惩罚的一部分。

      晚上伤口疼得厉害起来,伤药完全没有止痛的效果,可是所幸,也没有痛到睡不着觉的地步。到底,只是十鞭而已。只是一整晚没有睡好。
      第二天起来才看见颜琅,只见他大惊失色地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簪缨!他怎么你了?”
      “没怎么吧?”沈孝慕打量一下簪缨,“只是脸色白了点。”
      颜琅碰到她伤口,簪缨躲了一下。
      “他打你?”颜琅猜测。
      簪缨停了一下,点一下头。
      颜琅马上跳起来。
      刚到不久的荐忠把他按下去,跟着看了簪缨一眼。“她现在不是好好儿的么?”满不在意的口气,却是心内也捉摸不轻,这个笼统的“打”字,到底到什么程度。
      颜琅还在荐忠手底下扑腾。“怎么能打人?怎么能打人?”
      呵,昨天问过相似的问题:为什么,要杀人?
      回答是:簪缨,这是杀人的地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二十八、家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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