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记 之剑淬霜锷》gaslight

15、十五、狼来了

　　荐义瞪了他哥一眼。“最近村里的羊一直丢呢。晚上圈了，数过没错儿，第二天早上就少了，还一下少好几只，圈栏也坏了，愁死我们了。”
　　沈孝慕也来了。“坏的栅栏上有牙印跟爪子印，我们四个放狗去追了一路，找着羊，都给吃的差不多了。后来有一夜我们守着，看见了，是狼，还不止一只，是一群！”然后得意的，“给我们打跑了。”
　　“没完呢！”荐忠说，“那狼还不甘心，老来，在我们手下捞不去什么好，估摸着是就急了，前日子里咬伤了姚老爹，不是我们抢得快，两条腿就都没了……”然后四个孩子一起沉默了。
　　“有多少狼？”楚旌开口。
　　四个孩子相互看看。“一群？说不准。”沈孝慕道，“那些东西，精着呢。我们想摸狼窝，赶着狗追了半天，结果在河边就断了气味了。狼都趟了水，水把狼味一断，狗都闻不出来。”
　　楚旌道：“大概什么方向吧？”
　　荐忠有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西边，还不到蒹葭关的地方。”
　　“荐忠阿孝带我去！”楚旌道，“阿勇荐义把羊收拾好了带上吃的赶上来，多带些箭！”
　　“可是，饭——”方勇话才说半句，楚旌已狠狠抽了马一鞭子，向西赶了去。
　　荐忠和沈孝慕相互看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快点儿！”荐义向方勇道，“按大哥说的办！”
　　赶上了，荐忠问：“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人要往那条路上去？”
　　楚旌道：“嗯。”
　　沈孝慕皱眉头：“那狼群估计得饿慌了，饿狼不好惹啊，而且还是一群。”
　　荐忠就笑了：“孝孝，你怕了？”
　　沈孝慕脸一红。“谁说的！大哥要救，肯定是要紧的人。”
　　荐忠又笑：“哦，压寨夫人。”
　　“朝廷命官。”楚旌说，瞥了一眼怀里，微微一笑，“还有将来要娶簪缨的。”
　　“哎哟！”沈孝慕没明白这后一句，倒是看着簪缨叫了起来，“大哥把这丫头带着干嘛呀？”
　　楚旌把簪缨搂在怀里，回了两个字：“有用。”
　　四人三骑身后，夕阳沉沉的坠下去了，马蹄踏在水里，激起水声哗哗。
　　“不对。”荐忠说，“大哥跟他们一起从回雁关出来，这时分早该到蒹葭关吃晚饭了，天黑后狼才出来，碍不着他们吧？”
　　“三哥你不知道做官的排场？”沈孝慕道，“肯定坐车吧？慢慢儿一摇三晃的往前蹭。”
　　楚旌嘴角弯了弯：“走之前还得收拾呢辞行呢。算过了，他们是得走一段夜路，运气不好就恰撞上你们的狼了。”
　　沈孝慕嘀咕了一句：“别他们运气好了，咱们替他们运气不好。”
　　荐忠继续嘲笑他：“孝孝，怕呀？”
　　沈孝慕在马上张牙舞爪：“你才怕呢！”
　　一行斗着嘴，马的速度一点儿也不慢，天终于几乎全黑下来，三人生怕迷路，走得慢了一些，等星子缀上天幕，方向就有了指引，往西南再走了一些时候，楚旌觉得簪缨在怀里动了动，手扯着他衣襟。
　　“簪缨？”
　　“有声音……”簪缨小声说。
　　“荐忠阿孝，小心些。”楚旌提醒。
　　沈孝慕不满的小声说：“她听见什么了？她说就信啊？”
　　然后，夹在在三人马蹄声中的，狼啸，都听见了。

　　颜谨把颜琅紧紧搂在怀里，随行中有几个家丁几个从回雁关来护送的兵士，围撑一圈，背靠巨岩，又把颜谨父子的车马围在中间，黑夜之中不知藏着多少对贪婪的绿色眼睛，颜琅缩着手脚：“爹——爹——”
　　颜谨搂着爱子：“琅儿别怕。”
　　一声惨叫传来，一个护卫的兵士不慎被拖进狼群里去了，无法救援他的同伴们似乎听得见狼的利齿切入血肉撕咬咀嚼的声音。狼群被血腥气息激得更加兴奋，却不曾乱，眈眈盯住口头美食，试探着。
　　颜琅全身都发冷，一行十几二十个人被狼群围住，束手无策，拉车的马吓得腿软，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
　　倏的火光划过众人视野，落在圈中狼群面前，明晃晃的一下子逼得狼群退了几步，上方传来气定神闲的声音：“狼群畏火，颜大人请令属下点燃火把。”
　　颜谨抬头望着巨石之上：“楚公子！”
　　随从不知谁嘟囔一句：“哪里来的火把？”话音未止，便有柴木一根根飞入圈中，楚旌身边一个少年笑嘻嘻的说：“撕下衣服包裹木柴点燃。”另一个少年轻哼一声，张弓搭箭一箭射入狼群之中。
　　圈中众人精神一振，一根根火把燃起，狼群畏缩的退了退，仍不甘心似的逡巡不去。
　　“楚公子！”颜谨高声道，“可有什么方法驱退狼群？”他却是看到来者不过三人，俱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年，心上一沉。
　　一团什么黑的东西被楚旌扔了下去，颜琅眼尖：“簪缨！”
　　沈孝慕也吓一跳：“老大，你干嘛？”
　　颜琅想要从父亲怀中扑出去，到底不那么灵敏，簪缨就落在他眼前，就地一滚，毫无损伤的站了起来，怀中抱的长剑抽出，轻轻龙吟之声。
　　颜琅看着簪缨瘦小的背影愣住。
　　罗荐忠赞了声“好”，沈孝慕撇撇嘴，哼了一声，搭箭嗖嗖射出，逼退企图靠近的狼。楚旌侧头：“荐忠。”
　　罗荐忠点了点头笑笑，手在鞍上一按，身子跃起，也落入圈中，动作比簪缨流畅洒脱许多倍。他落了地撕了衣裳蒙在马眼上，轻轻抚着马颈，一面转头向颜谨道：“颜大人且把印信贴身带着。”
　　颜谨怔了怔。
　　罗荐忠已把两匹马从车上卸了下来牵在手里。“大人，离这里最近的是蒹葭关。我们无法驱退狼群，僵持不是长久之计，只有去蒹葭关搬救兵了。”
　　“颜大人，”楚旌高声道，“楚旌无品无衔，不能取信蒹葭关刘大人，唯今之计，只有大人同我义弟先行突围而出。”
　　颜琅惶恐的叫：“爹！”
　　楚旌也轻轻自巨石上跃下，身法飘逸，不急不徐的落在颜谨面前：“在下定然保得令郎无恙。”
　　颜琅对他怒目而视：“谁要你保！”
　　颜谨脸色为难，荐忠催促：“大人请上马。”
　　狼群已无最先的慌乱，渐渐聚结起来，虽然还是畏火，只在数步之外不肯散去。上面沈孝慕叫：“三哥！快点！”
　　颜谨咬咬牙放开颜琅：“琅儿听话，爹很快回来接你。”
　　楚旌顺手将他往簪缨身边轻轻一推，颜琅立刻拉住簪缨衣袖，回头看见父亲上了马，带着哭腔叫：“爹爹！”
　　荐忠也已上马，沈孝慕一枚火箭挟风而出，直射入狼群只中，忽而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不知是什么在狼群之中炸了开，人和狼都被齐齐吓了一跳，荐忠一夹马腹，一手带了另匹坐骑的缰绳，两骑并辔，飞驰冲出狼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