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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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的繁华自不是寻常城镇可比，商铺店面临街，摊贩杂货夹道，人流络绎不绝，叫卖声嬉笑声此起彼伏，一派奢靡之景。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李寻欢他们刚踏进洛阳，连落脚的客栈都还没来得及找的时候，一辆榆木貉帘马车便将他们拦在道路中间，四名精壮小厮一名赶车大汉，在路人夹道注视下被风风光光送往闲梅山庄。
那目光太过耐人寻味，李寻欢只能坐在马车上苦笑：“看来他们对我们的行踪了若指掌啊。”
车厢里铺着柔软的狐皮毯子，梁木上画着赤金缠枝梅花纹，一股似有若无的淡雅香气弥漫在空气里。穆梓闭目养神，淡淡说道：“运筹帷幄，才能掌控大局。”
他们已入局。
入局者皆为棋子。
他们早已知晓，甘心如此，只因一个痴傻，一个执着。
但至少曾经他……
曾经……？
穆梓心头一凛，渐渐皱起眉头，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他终于想起来，当年根本没有赴闲梅山庄之约，而是转道去了魔刀门看望林家二老和表妹，现在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去闲梅山庄？
他急于想知道答案，未出口的话被剧烈的咳嗽阻断在喉咙里，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一寸光影随着起伏的帘子在他脸庞忽闪忽隐，银色面具泛出清冷冷的光泽，更显双唇血色黯淡。李寻欢心中发紧，问道：“待闲梅山庄之事了结后，穆兄有何打算？”
穆梓平下气息，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倒映出自己的苍白面容，不觉苦笑，说道：“在下江湖闲人，居无定所，不知李园可还有空房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之人？”
这句话仿佛是在玩笑，又仿佛是认真的，但李寻欢只感觉到欣喜：“便是没有空房，在下的冷香小筑也愿让于穆兄居住。”
穆梓笑问：“若我赖着不走了呢？”
明知他是在打趣，李寻欢还是认真应道：“那就一辈子住下来。”
他虽然有些自负却不自傲，也从来不会随便承诺一件事，既然说出了口，便是真心实意的。穆梓懂得他眼里的坚定，情不自禁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李寻欢又道：“在下有一位表妹，是魔刀门门主之女，从小与我青梅竹马，我曾答应她要在四月春暖花开之季接她回李园，要了结闲梅山庄之事后，穆兄与我同去，如何？”
穆梓神情一滞，眼中浮起难以言喻的痛楚，转瞬即逝：“她定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子。”
李寻欢叹气道：“她不喜欢江湖，而我始终是江湖人。”
他话中有些许无奈，那种无奈穆梓也曾亲身经历过。
江湖多么精彩纷呈，如何劝说得了一个满心抱负的年轻人放弃风起云涌而投身平淡？
即使，这种平淡是最难得的。
马车渐行渐远，起伏的帘外是一抹青翠，四周十分安静，只有风声徐徐穿过，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冷了脸色。
马车嘎然而止，四名紧随其后的精壮小厮一跃上前，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只见有五名黑衣人持刀拦于路前，刀光闪烁，如冰如电，一片肃杀之色。
李寻欢笑起来：“原来是故人。”
那五人笔直站着，一言不发。
车夫上前一步道：“这是闲梅山庄的马车，何人胆敢劫道？还不速速退去！”如洪钟般响高的声音只换来枯叶翻飞，眼前的五人依旧立如雕塑，纹丝不动。
李寻欢暗暗诧异，那五人突然掠起，提刀向他横劈而来。
四名精壮小厮毫不畏惧，徒手迎战，他们虽然训练有素、身法精湛，但显然不是“雪岭五煞”的对手，很快就落了下风，两柄寒刀已到了李寻欢跟前。李寻欢灵活避开，提掌击向就近的一人，那人竟然毫不躲闪，迎面硬生生接下他这一掌，。
李寻欢暗吃一惊，“雪岭五煞”纵然武艺高强，但绝不至于能够接他一掌还毫发无伤！
穆梓看着他们缠斗，忽然心头一凛，目光移向另一处。
那里只有一蓬在风中摇晃沙响的乱草，这样的草丛可以在树林里找到无数个，看上去丝毫没有异样之处。
但此时，它比利刃更令人胆寒。
因为那里有一个人。
一个比毒蛇更可怕的人。
穆梓几乎已经看到他脸上阴森森的笑容，随时都会把剧毒的獠牙伸向正在与雪岭五煞周旋的李寻欢。
他几乎就要出手了。
但他犹豫了。
因为他不能。
他不能在小李飞刀面前出手。
思量片刻，他将飞刀收回袖中，朝那草丛凌空劈去一掌。
掌风去如迅雷，一道人影被逼得飞窜而出，往树林深处逃去。
穆梓轻功卓绝，身法飘逸，穿梭于枝桠横长的树木间，如一片雪花般轻灵无痕。不远处那人裹在一件宽大的斗篷里，站在一根树枝上，周身瞧不分明，只隐约可见身量矮小，衣荡如魅，声音空洞洞传来：“你是何人？为何次次坏我好事？”
穆梓觉得可笑：“为非作歹几时成了好事？”
那人冷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不过是李寻欢身边卑躬屈膝的奴才，岂有资格在此评头论足？”
他故意讥讽，穆梓一笑置之：“在下无名小卒，自然不及鼎鼎大名的五毒童子光明磊落。”
这一路机关算尽，却在此人眼前无所遁形，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五毒童子无比气结，咬牙切齿问道：“你究竟是谁？”
穆梓站在满地枯叶之上，气定神闲道：“无名小卒罢了。”
五毒童子尖厉叫道：“无名小卒就只有死！”
那斗篷如鬼魅一般刹时扑来，穆梓将真气灌于掌中，凌空打出，斗篷骤然碎裂，无数黑影夹杂着腥臭味如雨点般掉向他。
穆梓脸色大变。
斗篷里竟没有人，而是数十毒蛇缠绕而成的蛇柱！
此时那蛇柱已被他打散，残肢断躯与剧毒腥血纷纷落下，他的视线一时模糊，辨不清方位。
五毒童子得意大笑，声音竟比方才真切许多。
穆梓眼前一亮，一枚暗器脱手而出，那被层层枝叶遮盖的树干后掉下一条人影，左肩鲜血淋漓，发出痛苦的呻吟。他奋力拔出暗器，失声道：“雪花椎？”
穆梓一笑：“物归原主。”
五毒童子挣扎着站起来：“你……你……”
穆梓看着满地蛇尸道：“我若不将计就计，怎会有机会出手？”
五毒童子宛如小儿般的脸上满是恨毒之意：“好，我认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穆梓摇摇头：“你走吧。”
他不能杀他。
他只能死在李寻欢手上。
在将来的某一日。
“但你必须答应我，十年之内不再踏足中原武林。”
五毒童子眼里出现愕然之色，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叫道：“妄想！我乃五毒教教主，岂能受你威胁摆布！”
穆梓步步逼近他道：“阁下今日已败在我手下，焉能再有取胜机会？留得青山在，总会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莫非阁下宁愿白白死在此处？”
五毒童子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嘴上仍道：“你……你为何要放我？”
穆梓道：“因为你不该死在我手上。”
五毒童子后退几步，咬牙道：“十年之后我必要你们以十倍代价偿还今日之仇！”他扭头飞奔离去，消失在树林深处。
穆梓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震，咳出一口黑血，手无力垂落，一条碧青的小蛇从掌中掉落，游进草丛不见了踪影。
兵行险着，岂能万无一失？
他自嘲的一笑，意识逐渐模糊，身体栽倒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