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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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二人施施然应下，揽月轻抚琴弦，伴随絮儿动听的嗓音倾泻而出，如水滴玉瓦，清脆悦耳，闻之忘俗。一曲演罢，穆梓拍手赞叹道：“好，很好！”
他倒了杯酒递上去：“絮儿姑娘，请。”
絮儿受宠若惊，忙接来饮下，笑容妩媚：“多谢公子。”
李寻欢举杯笑道：“看来今天不止口福眼福，连耳福都饱了。”
揽月挨着他坐下：“我们院里什么样的男人都有，却甚少见到像李探花和穆公子这样斯文有礼的人，若非如此，揽月和妹妹也不会在此作陪了。”
穆梓叹气道：“看来在下是承了李公子的光了。”
絮儿一双素手抚上他臂膀，说道：“李探花自是风流出众，但公子也不要妄自菲薄，若是除下这面具，定然丝毫不逊于那些王孙公子。”
穆梓道：“若真除下这面具，我怕姑娘便要退避三舍，惊着美人，岂不是我的大错？”
他言语轻挑，轻车熟路，神色自然，仿佛就是说惯了、做惯了这些事的。絮儿掩嘴笑道：“公子真爱说笑，我偏就不信，不如我们来赌上一赌？”
穆梓大为兴趣：“噢？怎么个赌法？”
絮儿伸出一根玉葱似的手指抵在他脸颊上：“便赌公子是俊是丑，怎么样？”
穆梓笑出声来：“赌注又是什么？”
絮儿沉眉思索片刻，俏脸微红，羞涩道：“絮儿若输了，今晚便由着公子说了算；絮儿如果赢了，那今晚公子的一切都由我来做主。”
穆梓大笑：“看来不管输赢，这赌我都是不会亏的。”
揽月在一旁轻嗔道：“絮儿，穆公子可是李探花的贵客，怎么能由着你胡闹。”
絮儿拉着她手臂撒娇道：“姐姐，你就由着我一回吧，好不好？”
揽月拍拍她道：“好了好了，听话，你瞧李探花都不高兴了。”
李寻欢淡淡地喝着酒，眼也不抬道：“我这位朋友一向不喜欢别人提起他的长相，絮儿姑娘便不要强人所难了。”
穆梓道：“别人自然是不许的，但……”
他挑起絮儿的下巴，声音温柔的仿佛能掐出水来：“为博美人欢心，又有何不可？”
李寻欢倒酒的手停在半空中，酒杯渐满，他浑若不觉。揽月忙将壶拿来，解围道：“李探花是不是醉了，揽月侍候你去休息吧。”
李寻欢彷若未闻，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穆梓非常识趣地说道：“看来我应该走了，不知絮儿姑娘今晚可否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之人？”
絮儿的欢喜之情溢于言情，亲密挽住他手臂道：“絮儿受宠若惊。”
穆梓凑近她，说道：“那今晚就有劳絮儿姑娘了。”
他的声音不大，每一个字却都清清晰晰传进三人耳朵里，饶是风月女子也不禁羞红了脸。揽月掩面低笑，说道：“絮儿，好好侍候穆公子，不许任性了。”
絮儿俏脸飞红，娇嗔道：“姐姐尽取笑我！”
穆梓望向李寻欢，笑道：“美酒佳人难得，李公子不要辜负了良宵。”
他揽住絮儿的肩膀转身便要离去，手臂一滞，已被李寻欢紧紧拉往，只见他一双眼睛满是怒色，却很快消失怠尽，恢复了一派自在，静静松开手道：“多谢穆兄，请。”
大抵男子对风月场所都是轻手熟路的，更何况像穆梓这样风流多情之人，半真半假点到即止的暧昧最能蛊惑人心，而他的目的却并不是佳人的芳心。
又甚者，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演这出矫揉造作的戏码是为了什么。
厢房的门在身后关起，听着满堂满室的莺莺燕燕之声，都不及屋里传来的琴声和笑声更加刺耳。絮儿亲热地挽着他手臂穿过走廊，来到一间精致的厢房，朦胧灯火下轻纱暖帐如梦般美妙，让他想起许多年前他也做过一样的事，在纸醉金迷里践踏一个女子的真心，从而铸下一生遗憾。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种做法其实是最愚蠢的，因为结局只能是两心俱损。
可人有时候就是会选择最愚蠢的方法，将自己推往万劫不复之地。
他深深叹息，听到絮儿说道：“公子先在这里休息片刻，我去备些酒菜来。”
穆梓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
絮儿便给他倒了杯热茶，说道：“公子仿佛有心事。”
穆梓笑问：“噢？何以见得？”
絮儿道：“姐姐总说男人的心是最容易懂的，因为进了咱们这种地方，再好的修养都抵不过几句调笑、几杯水酒。但我却不这样认为，人心那样复杂，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只要到了倚红院，哪里还有心呢，即便有，也都是假的。就像公子此时虽坐在这里，心却系在另一个地方。”
穆梓倒不意外她会说出这样的话，青楼女子大都七巧玲珑，最懂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来讨客人欢心：“那絮儿姑娘的心是真的还是假的？”
絮儿双手撑着脸颊，眨眼道：“如果我说是假的，公子会生气么？”
穆梓茗了口茶：“诚实的姑娘才是讨人喜欢的。”
絮儿望着天花板，笑着说道：“我的心啊，早在十年前被卖进青楼时就已经丢了，我想我再也找不回来了。”她的神情那样轻松，仿佛在说另一个人的事。
穆梓不禁问道：“倘若能回到十年前，你最想做什么？”
絮儿毫不犹豫道：“当然是杀了那个人贩子，将他碎尸万段……”
她自觉失言，讪讪一笑，说道：“公子真会说笑，人怎么能回到过去呢，即使回去了，也许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房间里变得安静起来，絮儿紧张道：“公子，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穆梓回过神，一笑道：“不，你说得很对。”
絮儿媚笑着走到他身后，双手搭着他肩膀，俯下身道：“公子你看，今晚的月亮多美呀，咱们又何必说这些无趣的话呢……”
穆梓道：“姑娘认为什么事才有趣？”
絮儿趴在他肩上娇嗔道：“我们的赌约，公子忘记了么？”
穆梓唉声叹气道：“这么美的月色，若吓着了絮儿姑娘，岂不可惜？”
絮儿柔软的胸脯紧紧贴着他后背，呢喃道：“絮儿如果认输了，公子今晚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穆梓抓住她那只游走在他胸口的手，说道：“就借絮儿姑娘的闺房留宿一宿，如何？”
絮儿顺势躺进他怀里，柔声道：“天色不早了，公子可是要歇息了？”
穆梓道：“是呀，的确该休息了。”
絮儿脸颊绯红，媚眼如丝：“那我们……”
穆梓取出一张银票放到桌上，镇定自若道：“我既然要休息了，姑娘就请自便吧。”
絮儿一愣，强作笑颜：“是不是絮儿哪里做的不好，让公子生气了？”
穆梓摇头道：“絮儿姑娘只需要在这里留到天亮便可以了。”
絮儿的脸色像吞了大把苍蝇般难看，不过在她瞟到那张面额不菲的银票时，甜蜜的笑容又飞上脸颊，说道：“公子倒是个真趣的人。”她将银票揣进怀里，合衣往床上一躺，便不再理会穆梓。
夜已经很深了，繁华的街道变得安静非常，一轮明月挂在天边，冷光洒落，更显得窗外冷清空旷。
穆梓望着那漆黑远方，不由得自嘲一笑。
果然是在做一件愚蠢的事啊……
虽然说这一夜过的尴尬，但天亮的时候絮儿还是很周到的侍候穆梓洗漱，一边还不忘挤兑他：“公子这样的客人真是稀奇，倚红院都找不出第二个来了，你这银子花得就不冤吗？”
穆梓一笑置之，整理好衣着，走出门去。
清晨的倚红院要冷清许多，大多房间都是门户紧闭，堂子里只剩下几个在打扫卫生的下人，龟公靠着墙角打盹，偶尔走过几名女子，也是容颜憔悴，颇为倦怠。一名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插腰大声数落她们：“你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的，没精打采跟哭丧似的，还有这头发，后院鸡窝都比这整齐，你们就不知道好好打扮一下吗？滚滚滚，快回屋去，看了就心烦！”
她气鼓鼓地转身，见了穆梓便立马换上一脸谄媚：“公子您起得好早呀！昨儿个絮儿侍候的还舒坦吗？”
穆梓笑了一笑，没有回答。
这鸨母上前殷勤道：“您要是不满意呀，我这有的是姑娘，个个都是千娇百媚的可人儿，要不我现在就叫几个过来让您挑挑？”
穆梓尴尬道：“不必了。”
鸨母拉住他胳膊盛情道：“唉呦，来咱们倚红院的，哪个不是来找乐子的，公子您客气什么呀！来来来，我带您过去看看柳蝶，她不但人长的漂亮，还特别体贴温柔，保管公子您喜欢！”
她硬拽着就往前走，穆梓挣脱不开，十分无奈。
李寻欢的身影出现在雅房门口，笑道：“妈妈这么早要将我的朋友带去哪里？”
鸨母满脸堆笑，讨好地说道：“我就是知道穆公子是您的朋友，才担心怠慢了贵客呀！不过李探花放心，我肯定给穆公子找一位称心如意的姑娘……”
她话音未落，已被李寻欢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不劳妈妈费心了，我这位朋友喜欢安静。”
鸨母哪能看不到他眼里的冷色，讪讪一笑，松开手道：“打扰了，打扰了……”她揣着手迅速离去，生怕再得罪这位财神爷。
穆梓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不禁皱眉：“你喝了许多？”
李寻欢晃晃手里的酒壶说道：“穆兄昨日说是来找我喝酒的，却原来也重色轻义，真该罚上三杯。”
他摇摇晃晃走进屋里，脚撞上地面的酒坛，咣啷作响。
看着这满地狼藉，穆梓心头一惊。
李寻欢斜靠在榻上，仰头喝着酒，问道：“刚才我是不是坏了穆兄的好事？”
他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嘲弄，脸上却仍然波澜不惊，仿佛天地万物都抵不过眼前这一壶酒。
穆梓笑了，说道：“不错。”
李寻欢手上动作一滞，神色不改道：“看来穆兄格外钟意那位柳蝶姑娘。”
穆梓捡起地上酒坛晃了晃，说道：“不止是柳蝶姑娘，还有絮儿姑娘，揽月姑娘，只是生得美的，我都钟意。”
酒坛是空的，就像他此时的心也是空的，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空的。
李寻欢沉默着，酒壶在手里微微颤动，指尖泛白，忽又露出笑容说道：“穆兄这话倒提醒了我，倚红院美色无数，各有千秋，我应该再多留些时日，免得将来后悔。”
穆梓走向他：“你若继续留在这里，才会真正后悔。”
李寻欢灌了一口酒在嘴里，抬眼看着他。
两双眼睛在晨光中默默对视，时间仿佛已经凝结，只剩下无尽的苦楚流转在彼此眼中，浓烈深刻的像一个漩涡，要将他们都吞噬进去。
穆梓垂眉轻叹，伸手欲拿走他的酒壶，手臂忽然一痛，身体已被压在榻上。
李寻欢居高临下看着他，喃喃道：“我只后悔昨夜没有拦下你……”
他闻到他身上甜腻的脂粉香气，眉头紧皱，眼里浮起深沉的痛苦，低头用力吻上那两片薄唇，将对方未出口的话尽数堵在在唇齿间。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