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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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大约是穆梓身份特殊，他向看守说了请求后，那人便忙不迭地前去通报，不一会儿就有一位女侍前来领路。
她带他来到一座富丽的花园，停下脚步恭敬道：“宫主就在里面，公子请自便。”
园里团花簇锦，花香浓郁，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在百花丛中若隐若现，一座别致的小楼出现在眼前，飞檐卷翘，铜铃垂落，青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伸手推开朱红雕花扇门，屋里大红帷帐垂挂，绣着比翼连理枝的屏风富贵喜气，轻烟般的嫣红纱帐被掀起，齐灵风盈盈走出，脸上笑容娇丽：“穆哥哥，这是我为我们准备的新房，你喜欢吗？”
穆梓神色尴尬，说道：“宫主，我有事想和你说，我……”
齐灵风仿佛没有听见，拉着他来到一块尚未题字的匾额前，锁眉道：“穆哥哥，你说这上面题什么字比较好呢？锦绣良缘？天作之合？还是琴瑟合鸣？我觉得琴瑟合鸣更好，你觉得呢？”
她无限向往道：“等成亲之后我们就住在这里，每天赏花饮酒，再也不去理江湖上的烦心事了，你说好不好？”
穆梓无可奈何，只得道：“宫主，我不能答应你。”
齐灵风一愣：“穆哥哥你不喜欢这里吗？没关系的，我们长乐宫还有很多漂亮屋子呢，我现在就带你去挑。”
她拉起他的手便要往门外走，穆梓站立不动，说道：“婚姻不是儿戏，希望宫主收回成命。”
齐灵风回头看着她，脸色古怪：“穆哥哥，你为什么这样说？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穆梓劝道：“宫主既然选择修炼长乐心法，便不能再成亲生子，倘若非要如此，也该找一个值得你放弃一切的人，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不值得你这样做。”
齐灵风露出笑颜：“原来穆哥哥是在担心我呀！娘能做到的事，我也可以做到，我们还没有成亲呢，穆哥哥就这样关心我，将来你肯定会比我爹做得更好。”
她仿佛已陷入一个思维怪圈，任凭任何人都拉不出来。穆梓想尽量婉转一些，却发现自己任何一句话都会被她理解成想要理解的意思，他沉默了许久，说道：“对不起，宫主，我不能娶你。”
齐灵风的笑容冻结在脸上：“穆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们不是已经准备成亲了吗？”
穆梓摇摇头道：“令堂和令尊经历的事，并不是幸福，而是无尽的痛苦。宫主，你不该将它当成期待，那样只会毁了你。”
齐灵风愠怒道：“你胡说！我爹和我娘他们是幸福的，他们那样恩爱，怎么会不幸福！”
穆梓语重心长道：“长相厮守是幸福，患难与共是幸福，白首偕老是幸福，但没有一种幸福是以生命和自由交换来的，倘若令尊此时站在这里，他也绝不会愿意你做出这样的选择。宫主，成亲生子对女人固然重要，但你已修炼长乐心法，从从容颜不老、青春永驻，岂不也是令天下女子羡慕之极的事吗？”
齐灵风呆呆看着他。
穆梓叹气道：“情这一字，除了男女之爱，还有家人之亲、朋友之义，希望宫主能够谅解……”
齐灵风神情呆滞：“穆哥哥，你是在说你不喜欢我吗？”
穆梓沉默着，没有回答。
齐灵风疑惑道：“为什么？是我不够漂亮？还是我不够温柔体贴？”
穆梓不忍道：“宫主，将来你若遇上了真正倾心的人，你便会知道其他人不管有多好多完美，都无法与那个人相比。”
齐灵风抓住他手臂：“那个人是谁？你喜欢的人是谁？”
她神色变得无比激动：“是不是李园里的那个女人？如果她死了，你就会喜欢我了对不对？我要杀了她，我现在就去杀是她！”
嫉妒和怒火让她双目血红，无字匾额在她手下化成碎片。穆梓大惊，上前一步挡住她去路，两人转眼已交手数招，大红帷帐翻飞，瓷器应声而碎。齐灵风被他制住行动，失控叫道：“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那个贱人！”
穆梓没在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情急下叫道：“不是她！”
齐灵风一双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他：“那是谁？你告诉我是谁？”
穆梓垂眉摇头。
齐灵风运力将他推开，阴森笑道：“穆哥哥，不管你喜欢谁，我都会将她找出来碎尸万段！这样你心里才会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她该死，她该死！”
她的精神已在失控边缘，任何话都听不进去，穆梓无可奈何，正欲出手将她制住，忽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朱红扇门被人撞开，齐灵灵一边冲进来一边叫道：“师姐，不好了，李寻欢他……你们……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穆梓闻言惊道：“李寻欢他怎么了？”
齐灵灵生气地瞪着他：“你是不是欺负我师姐了？师姐，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我给你出气！”
齐灵风理了理散乱的鬓发，神情已恢复如常：“怎么会呢，我和穆哥哥在切磋武艺，他哪舍得欺负我呀！灵灵，你刚才说什么？”
齐灵灵连忙道：“李寻欢他打伤守卫逃走了！”
齐灵风一笑道：“他走便走了，只要穆哥哥在这里就可以了。”她亲密挽住穆梓手臂，仿佛已完全不记得刚刚发生的事。
齐灵灵跺脚道：“可是他不守信用，还伤了我们门中弟子耶！”
齐灵风毫不在意：“那就让他们去药房拿些金创药，好好休息几天。”
齐灵灵一脸不高兴：“师姐，怎么能就这样放过他呢，这要是传到江湖上，他们会笑话我们长乐宫胆小怕事的！而且他没有通过栈道，肯定还在宫里某处，放任他不管，多危险呀。”
齐灵风偎依着穆梓，一脸幸福道：“派几个弟子四处找找就是了，我现在没有心思去管他，因为晚上我就要和穆哥哥成亲了。”
正在为李寻欢去向担忧的穆梓闻言便是愣住，连齐灵灵都吃了一惊：“晚上？师姐，你是不是糊涂了？这日子都定好了，帖子也全发出去了，怎么能现在改期呢！”
齐灵风柔媚地看着穆梓：“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想和穆哥哥早点成亲，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对吗，穆哥哥？”
穆梓震惊不已：“宫主……”
齐灵风不给他说话机会，高声说道：“来人！吩咐下去，准备礼堂，今晚行礼。还有，派人看守这里，连一只蚂蚁都不准进来！”
弟子领命退下，齐灵风笑容温柔：“穆哥哥，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等一会我就找人送礼服过来，我们晚上就能拜堂了，你欢不欢喜？”
穆梓焦急道：“宫主，我不能……”
齐灵风一根玉指抵住他嘴唇，摇头道：“好了穆哥哥，你肯定累了，我让他们守着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你好好休息吧，晚上我再来找你。灵灵，我们走。”
“宫主！”
穆梓急唤，得到的回应却只是两排持刀守卫像铜墙铁壁般堵住他去路。齐灵风在屋外冲他挥手微笑，齐灵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神充满疑惑。
她们渐渐走远，穆梓苦笑着坐下，满脸都是无奈。
他想让事情尽可能平和解决，却阴差阳错将它推向最坏的方向。齐灵风古怪暴戾如此是他始料未及，李寻欢的突然踪更是出乎意料，他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做，现在又会在哪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穆梓如坐针毡，门外守卫片刻不让，而他已不想再等待下去。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匾额碎片，运力在手，将它从窗户镂空处投射出去，那碎片迅如利箭，击中墙上红瓦，发出清脆声响。守卫大为警觉，厉声喝道：“什么人！”此时穆梓再投出第二枚、第三枚碎片，连续声响让他们无法再视而不见，眼神示意，便有二人前去查看。
穆梓走近窗前，待他们抬头检查围墙之时，手中两枚碎片瞬间击中他们穴位，令他们无法动弹。剩下十数人纷纷上前查看，正门只留了三人看守。
穆梓抓住时机，一掌震开朱红扇门。
守卫大惊，欲围堵过来，但他们的身法岂能与穆梓相比，转眼之间他已跃上屋顶，踏步远去。
长乐宫地势复杂，道路错综，岗哨密布，通往外界的只有那条栈道和索桥，李寻欢既然没有离开，那他又会在哪里？
穆梓极目远眺，目光落在那掩藏在树丛下隐隐可见的塔楼，心中一惊。
他……还会在那里么？
一队长乐宫弟子快步跑来，他迅速隐藏起来，待他们走远后，凝眉沉思片刻，向塔楼方向奔去。
来到这个世界已有近半年的时间，穆梓仍然清晰记得交换契约时的场景，倘若说遇到夙砂是他命运的转折点，那到如今发生的种种事情早已超出预料。
他以为可以改变命运，在重新开始的轨迹里主导一切，让所有恩怨情仇都按最理想的方向，却独独忘了人本就是最难以预测的生物，所有恩怨纠葛、情爱缠绵都是由“心”来主导的，他所企望的，不过是一份根深蒂固的执念。
他和齐灵风或许是一样的，一厢情愿去营造着幻想中的世界，自认为那是最好的，是能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的世界，唯独不愿去体谅当事者的心情。
李寻欢说得没错，他的确候想从他们身上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因为“李寻欢”毕竟不是“穆梓”啊。
从他们在这个世界相遇开始，便早已是两个人，他怎么能强求另一个人去弥补自己的过错呢？
倘若执意如此，那他和齐灵风又有什么区别？
塔楼已近在眼前，铁门大敞着，守门早已撤离。
穆梓仰头看着，心里一阵阵发紧。
他不确定李寻欢是否在这里，如果他不在，他又该去哪里寻找他？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举步踏进去。
一双手臂突然拥上来，将他推到墙角，昏暗中那双眼睛亮如星辰，呢喃道：“穆兄，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刻穆梓紧悬的心才放下，松气道：“你平安无事就好。”
李寻欢问道：“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穆梓没有说话，他感觉到李寻欢温热的气息近在耳畔，四目相对，呼吸融合，愈来愈近的双唇已在咫尺之间。
而屋外却在此时响起了齐灵灵的声音：“喂，你们俩个在不在这里呀？”
穆梓如梦方醒，脸红耳燥，急忙拉开两人距离，只听李寻欢应道：“我们已在此等候灵灵姑娘多时。”
齐灵灵提着一个大布包走进来，扔给他们道：“天已经黑了，你们快换上衣服跟我走吧。”
李寻欢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是两套长乐宫弟子的服装，见穆梓投来疑惑的目光，他解释道：“我将长乐心法之事告诉了灵灵姑娘，她答应帮我们离开此地，为了引起穆兄注意，我才假意逃走。”
穆梓随即明白，她们师姐妹感情深厚，齐灵灵自然不愿见到齐灵风为此功力尽失苍老而死。齐灵灵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就说师姐被猪油蒙了心，你哪里值得她付出那么大代价呀！”
这小姑娘虽然说话句句带刺，却是难得的冰雪聪明，远比齐灵风更加顾全大局，穆梓不由感叹道：“不出十年，灵灵姑娘必定能在江湖上扬名。”
齐灵灵哼了一声，伸出五根手指头：“五年，我五年内就要扬名江湖，你信还是不信？”
穆梓不放心道：“希望灵灵姑娘将来不要修炼长乐心法。”
齐灵灵瞪着他：“只有宫主才可以修炼长乐心法，你这样说是在离间我和师姐的感情吗，我是不会上当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们成亲，我一定要保护好师姐！”
穆梓好气又好笑：“那我就先谢谢灵灵姑娘了。”
说话间，他们已换来衣裳，齐灵灵领着他们走入夜色，远处火光分散闪烁，她皱眉叮嘱道：“低头不要说话，我带你们去栈道。”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