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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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匹快马行走在山间，雨后的道路泥泞不堪，马蹄留下深深的印迹，天色阴沉，乌云密布，似有暴雨即将倾盆而来。
李寻欢勒住缰绳，四下望了望，层层叠叠的山峦在阴暗天色下连绵起伏，一道闪电撕裂天边，传来隆隆雷声，惊起林中飞鸟无数。他皱皱眉，回头说道：“穆兄，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吧。”
这样荒凉的地方自然不会有客栈和人家，他们在山坳里兜转了一圈，终于在暴雨倾盆之前找到一间破败的山神庙。这里仿佛许久没有人烟踏至，残破不堪的黄色帷幔从梁上垂落，蜘蛛网挂满每个角落，佛像和案台都已不知去向，空空荡荡的，只剩一地杂草和斑驳墙壁。
雷声不止，闪电肆虐，雨点哗啦哗啦敲着屋顶，火堆安静燃烧着，映出穆梓苍白的脸色，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疲惫，询问道：“再有一日，我们便能到京城了，你有何打算？”
李寻欢递过去一块干粮，说道：“他们既然举办武林大会公审一个弱女子，我便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表妹。我要让他们知道，纵使魔刀门不复存在，我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林诗音！”
明明是早已知晓的答案，却仍让穆梓欣慰。
接下来发生的事，每一件都镌刻在他脑海里，清晰如昨，曾经他用犹豫迟疑铸成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
而现在命运正沿着他走过的道路发展着，他又怎能允许同样的事再次发生？
这次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窗外雨声淅沥，风吹着残垣断壁呜呜作响，火星轻溅，倒映在穆梓漆黑的双眸里，一缕华发垂落在银色面具上，他神色执着道：“将来不管发生任何事，我希望李公子都不要放弃自己心中所爱。”
李寻欢不解：“穆兄为何这样说？”
穆梓低叹一声道：“两情相悦最是难得，我不愿你辜负。”
李寻欢看着他，那双温和眼睛在火光下忽明忽暗，仿佛两粒闪烁的星子，他突然很想知道他的长相，那冰冷面具下面是怎么样一张温柔的脸庞？他很想伸手揭开面具，却只能将起伏的情绑压抑在心底，说道：“我答应你，倘若有朝一日我能与他相知，必定生死不离，绝不相弃。”
穆梓道：“不管发生任何事？”
李寻欢坚定地点头：“不管发生任何事。”
穆梓露出欣慰的笑容：“放心吧，你一定会救出林姑娘的。”
去往京城的路途虽遥远颠簸，却是难得的平静，一路上无惊无险，平平安安就到了目的地。
李寻欢记得上回来京城还是因为国考，在殿试上被亲点为当朝探花，虽然成全了“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美名，可对李家来说终究是个遗憾。
离武林大会尚有二日，他们并不急着去探究竟，找了间环境舒适的客栈便先住下了。店小二将酒菜送进房里，一杯美酒落肚，连日奔波带来的疲累都仿佛已烟消云散，李寻欢拿着杯子走到窗前，看着街道上热闹的人流说道：“也真难为这些人了，时时都要盯着我们的行踪。”
穆梓笑道：“恐怕此时他们都在诧异你为何不去救林姑娘，反而在这里悠闲喝酒。”
李寻欢胸有成竹道：“百晓生既然广发英雄帖召开武林大会，他不会允许有人在这之前动手，所以诗音现在很安全，我没必要去打草惊蛇。”
穆梓赞许道：“不错，你能这样想我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李寻欢正准备倒酒，闻言便愣住：“离开？穆兄要去哪？”
穆梓拿过他手里的壶斟满两杯，说道：“有件事我已经耽误了很久，现在必须要去做了。三天后，我在城外的十里亭等你。”
李寻欢乍喜。
原来……他并不是要走啊……
武林大会凶险未定，他本就不愿他再为自己涉险，如此倒了了后顾之忧，便说道：“好，等救出诗音之后，我就来找你。”
穆梓看着他饮下杯中酒，低叹一声：“万事小心。”
他温柔的双眸像被春风吹皱了的碧水，层层涟漪里满是担忧，李寻欢心头一疼，拂去他掉落在肩上的碎发，说道：“三日之约，我必遵守，不见不散。”
他一定能救出林诗音的，穆梓很清楚。
他也更清楚，有一个人会在这个时间里出现，将事情推向不可挽回的悲剧。
只要这个人没有出现，那就不会再有“选择”的存在。
所以，他要去找他。
——龙啸云。
龙啸云甚少提起自己的身世，但江湖没有不透风的墙，穆梓依稀知道他家曾在京城为官，后因贪赃枉法获罪于朝廷导致家道中落，此事牵扯甚大，李家当年也参与了举证，他早已知道龙啸云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蓄意。
穆梓想起这些往事，不禁一声叹息。
纵然龙啸云有司马昭之心，这一辈子终究也是让自己连累的。
倘若他这次没有遇到李寻欢和林诗音，定然也能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今后种种恩怨情仇便不复存在。
穆梓站在一扇威严的将军门前，再有一日便要在这里举行武林大会，他仍记得那天艳阳高照，林诗音被绑在公审台上，六大门派的正义之士对她咄咄相逼，浑然忘了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他想，龙啸云一定就在这附近，若不然怎么会出现的如此巧合？
茶楼是打听消息最好的地方，而像武林大会这种在普通百姓看来无比神秘的盛事，早已成了街头巷尾谈论的焦点。穆梓只在茶楼里坐了一盏茶时间，就已经将哪个门派有多少人住在哪处客栈听得一清二楚，很快，他听到有人提起了龙家。
原来那将军门内的比武场本是龙家的产业，后因家道中落而被变卖，现如今的主人还是个江湖名流。
“我听说当年龙家虽然被判满门抄斩，但有一位小少爷在佣人的保护下侥幸逃脱，算起来如今也应该有二十余岁了。”有人兴致冲冲说道，“前几日有人亲眼看见龙家废宅里亮起了火光，你们说会不会是龙家少爷回来祭祖了？”
一个把着茶盏的中年男子啧啧道：“他好不容易逃过一条命，怎么还会跑回来？我看啊是龙家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冤魂不散啊！”
那人点头附合道：“那宅子怨气冲天，白天都不敢有人靠近，他要真藏在那里，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呀。”
中年男子道：“龙家当年贪了这么多宝贝，兴许都还埋在宅子里头呢。”
邻座一个年轻人戏弄道：“您这意思是想晚上带着铲子去挖宝？”
中年男子白了他一眼：“要去你去，我可还想留着这脑袋多吃几年饭！”
众人哈哈一笑，便将话题岔到别处去了。
穆梓掏出一碇碎银子放到桌上，起身离开。
要在京城里找一个人或许很难，但要找一座废弃多年的鬼宅却容易的多，穆梓只询问了二个路人，便找到了那间宅子。
它离会场只有半盏茶的路程，周围零散有几户人家，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一个行人，那宅子像一个垂墓的老人耸立在夕阳下，蜘网密布，红漆斑驳，门上的铁锁锈迹斑斑，封条也已经字迹模糊，镇宅石狮残破不堪，围墙下杂草丛生，已无半点昔日的辉煌之像。
穆梓一跃而入，打量着周围，不禁叹息。
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已被杂草掩没，多年未经修剪的花草树木肆意疯长，落叶残枝遍地，池塘的水早已干涸，里面长满青苔，几间厢房门户残缺，成了蛇虫鼠蚁的天下。穆梓沿着岌岌可危的木雕长廊走向深处，并没有发现异常，这里显然已经多年没有人迹踏至。
天色渐渐暗了，晚风吹过草丛呜咽作响，余辉洒在残室旧院里，更显得阴森诡异。穆梓停留片刻，眼神突然一变，嘴角露出笑容，不动声色地躲过背后刺来的银枪。
那人怒目而视，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眼前的人年轻英俊，气宇轩昂，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毫无差别，穆梓想起旧事种种，心口一热，剧烈咳嗽起来。龙啸云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大约是觉得他没有恶意，才收起枪解下随身水囊抛过去，冷冷说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点走。”
穆梓重重叹了一口气，才说道：“你若将我赶走，我便真要露宿街头了。”
龙啸云怀疑道：“你无处可去？”
穆梓摊摊手：“身无分文，除了这间荒宅，还有哪里可以安身？”他发现自己现在编个谎话都能做到气定神闲了。
龙啸云戒备地上下打量他，穆梓赶紧装模作样咳嗽几声，他本就顽疾缠身，面色苍白，很容易让对方相信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书生。龙啸云犹豫了片刻，说道：“你跟我来。”
他带他穿过庭园楼阁，来到一处偏僻小院，一间厢房掩在重重树萌之下，里面陈设简陋，却收拾的十分干净。龙啸云指了指床说道：“今晚你就睡在那里，天亮后马上离开。”他擦亮火折子凑近油灯，犹豫片刻，甩甩手又将火熄灭，独自走到窗边坐下，将银枪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闭目养神。
淡淡月光从窗外投进，虫鸣声在静寂中此起彼伏，他靠在墙上，身影成了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轮廓。穆梓看着他，渐渐皱起眉头。
他认识的龙啸云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刚硬、冷漠的吗？
他真的是龙啸云？
或者只是一个长得相似的人？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以致于让对方察觉到异样，猛然睁开眼，抓起银枪指向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穆梓笑了一笑，平静道：“你很像我过去认识的一个朋友，我们曾是生死之交，可是他却觉得我会抢走他身边的一切，所以他恨我，甚至想杀了我。”
龙啸云道：“最后你赢了，你杀了他？”
穆梓摇摇头：“不，我们都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他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全是因我而起，如果能够重新来过，我不会再让他重蹈覆辙。”
龙啸云冷笑一声：“可惜这世上没有‘重新再来’。”
穆梓解下酒囊喝了口，递过去道：“陪我喝一杯吧。”
龙啸云并不去接，银枪虽收，但他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依旧充满戒备。穆梓低咳两声，说道：“你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故人重逢，才颇多感概。”
龙啸云冷冷道：“我不是你的故人，更没有朋友。”
虽然失言，但穆梓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反而说道：“你应该安顿下来，而不是留在这样一个地方。”
龙啸云望着窗外，那漆黑夜色下的残垣断壁无限苍凉，他笔直的背影仿佛是夜风中巍峨不动的岩石，连声音都那样冰冷坚硬：“大仇未报，何以为家？他人压我一分，我必要他以十倍偿还！”
穆梓摇头叹息。
他听到夜风穿过树丛的声音，沙沙的像初春微雨，浸凉了满腹心事。
这深藏了十余年的仇恨，他要如何去化解？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