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游]刀匠》梅不可三弄

22、章二十一•黑章

　　情况的发展有些微妙。
　　西尧在事先绝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至少在她看来千面白童应该是个极难搞定的人——之前在地狱岛袭击自己和枭姬就看出此人狂妄自负，这类人通常非暴力不合作，怎么也没想到居然直接收刀言和，放弃了‘负隅顽抗’。
　　一开始，西尧觉得非常奇怪。
　　当然这样的奇怪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两人掉头往回跑的路上，西尧发现了千面白童之所以那么好说话的原因——对方的伤比她推测的还要重。
　　千面白童属于死鸭子嘴硬的典型代表，非常大老爷们地认为自己受得是轻伤，高速奔袭一小时根本不在话下，但半个小时候气息一乱，一个踉跄，差点就从半空中跌下。
　　流年不利。

　　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地狱岛上，彼时你知道我我不认识你，还未说话就过了数招，那个时候哪里会料到短短数十日过后，会是这番光景。西尧倒是很好奇是谁把千面白童伤成这副德性的，而且这家伙受伤后还在大量消耗妖力，摆明了是往死里折腾自己。
　　“要我背你走吗？”西尧一本正经地问。
　　“不需要！”千面白童咬牙切齿地答。
　　反正只是客套，西尧没想过要把白童背回去，莫说这种把后背教给敌人的做法多么的二，光说她的语气和姿态就显得极没诚意。
　　作为药师一族的废柴，西尧对药理方面几乎是一片盲区，不过常年一线战斗身上多少有些治疗外伤的药丸，犹豫了很久很久，才非常不舍地递了两粒过去。
　　要情报要结盟，怎么说都得诚意一点。
　　千面白童看着那两粒药丸脸都黑了，就这种聊胜于无的东西居然还一脸舍不得，虎落平阳也不好挑剔什么，千面白童接了药丸后往嘴里一扔，咔嚓咔嚓狠狠咬碎了咽下，分明很不满意。
　　西尧面瘫脸无所谓，示意对方是否可以上路。千面白童非常不耐烦地无视她的询问，纵身一跃继续前进。

　　西尧极度防备千面白童，对方太过配合，让事情看起来有些蹊跷。
　　这能说明什么？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过了千面白童的预想，不和藏马联手就决计解决不了的程度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情况到底发展成什么样了？？
　　难以想象的话，索性就别多想，藏马对于某些情报采取了保密的态度，足可见此事的严重性是连他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毕竟知道的越少才越安全 。

　　两人抵达南野宅的时候，藏马还未到。
　　领着千面白童进入二楼某间房间，未惊动南野太太，小心翼翼地保持整个家宅的安静。
　　“嘁，极恶盗贼越来越像人类了。”白童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环顾四周后出言揶揄，“真该让白狐团的小子们瞧瞧，呵呵呵。”
　　西尧对此话无感，藏马的确越来越像人类，但也没什么所谓，说起来现在这样的藏马也没什么不好，比五百年前的更多了点情绪波动，反而更加可靠了。
　　尽管，自己还是怕他。

　　正思量着，便感觉到了藏马的妖气由远及近，不一会儿，玄关处传来了动静。

　　南野秀一是个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乖小孩，即便经夜不归也没人会怀疑他去做什么坏事，顶多以为他社团活动认真过头忘了时间。之前黑暗武道会一役整整失踪大半个月，南野夫人回头只是唠叨几句，却未加责罚。
　　平日里做人很重要，关键时刻就体现出作用来。

　　盗贼头子在家里就是个普通人类，脚步声重的吓死人，进门，上楼梯，穿过走道，停在门口，开门。
　　藏马，“……幸会。”
　　千面白童坐在正对门的地上，藏马一开门就看见了对方，稍有停顿，而后出了声。
　　对于这样的局面异常谨慎，虽然之前就感觉到自己房间里有陌生的妖气，但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多少是有些诡异的，两人都算成名多年，但这么正经地共处一室，还是头一次。
　　“千面白童。”藏马叹道，“说起来有过几面之缘。”
　　于是，对方就勾了点狡黠的笑，露出锐利的犬齿，看上去颇为不怀好意。

　　千面白童的外表看上去太有欺骗性，从外表看上去十分的年轻，比之藏马现在顶着的这张少年脸来不遑多让，一头银灰色的长发在发梢处变得漆黑，虽然头发茂密但依然遮不住那对只有妖精一族才有的尖耳朵。
　　妖魔界那么多年，对千面白童的传闻大抵不少，所形容的面目相貌众多，真正印证了他‘千面’之名。如果说藏马是不要脸的，那这白童就是没有脸的，总体来说是一路货色，都不是什么好鸟。

　　“你的妖力恢复了？”千面白童仔细端详了藏马一会儿，似乎还有点不确定，“还维持着人类的样子。”
　　藏马一派温和的模样，解了外套的扣子又拉过一旁的座椅，从容地找了个合适的姿势，“维持哪种形态对我而言不是最重要的，现在的藏马既是白狐团的团长，同时也是人类南野秀一，如果你不明白的话，或许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白童冷哼了一声，“听上去很微妙，盗贼头子被灵界招安了吗？”
　　藏马眯了眯眼，气氛有点危险。
　　千面白童除了没有脸，原来还不怕死，以他现在的状态单挑西尧都费劲，却在一上来就挑衅藏马。
　　但藏马不动声色，看不清楚喜怒，掌握着整个交谈的节奏。
　　“你用这种话来试探是没有用的，就好像你之前在地狱岛对西尧和枭姬的试探那样，除了证明你独木难支身处困境外，一无是处。”藏马似乎无甚情绪起伏，看了眼白童，又道，“或许你的确知道某些我们暂时不了解的情报，但是从目前看来，你根本负担不起这些情报的代价。”
　　藏马看着白童受伤的胸口，意有所指，“我甚至可以猜测，这代价可能是你的命，并且显然，你不想支付这样的代价。”
　　“嘁。”白童冰冷地嗤笑了一声，整张脸看上去有些扭曲，妖怪在动怒的时候或多或少会表现在脸上，千面白童在面对藏马时不出所料地处在了下风。
　　这种下风是他不能忍受的，自白狐团覆灭后五百年，千面白童一个人闯过无数难关活到今日，多少次是拼着一口气逃出生天，这样的他无法承受藏马咄咄逼人的讥讽。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白童冷笑了，“或许你根本就不想知道。”
　　这回藏马却没有再针锋相对，他舒适地靠在了椅背上，把话接了下去，“的确，比起你，我手中的情报实在太少，而敌人……”
　　他停顿了一下，“……太强大。”
　　千面白童沉默了。

　　要两个彼此陌生的妖怪通力合作的确有些强人所难，妖怪之所以为妖怪就是因为那么多年下来，弱肉强食的准则已经深入骨髓血脉，不信任是妖怪们最大的一个标签，他们警惕地凝视着这个世界，虎视眈眈地环顾任何可能的威胁。
　　但是，有些时候不得不妥协。
　　妖魔界之所以会有纷争，归根到底就是因为‘不肯妥协’，可惜有太多时候事与愿违，即便是强悍如妖狐藏马、千面白童之流，也不得不向某些事情某些情况低头。

　　当然，目前的局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

　　西尧原本以为藏马见到白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往死里揍他（更何况对方现在身受重伤），毕竟不论背后阴谋如何，五百年前覆灭白狐团的直接祸首就是眼前这个千面白童及其部曲，连白狐团除团长外的头号智囊半霄都是死于白童之手，说起来，算得上不共戴天的仇人……
　　而这一对仇人，目前还很‘心平气和’地在‘聊天’。
　　很微妙。
　　非常微妙。
　　西尧歪了歪脑袋，将注意力放在了千面白童的身上。

　　白童刚开始有些愤怒，冷静下来后却有些心不在焉。
　　半晌后，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如果你知道敌人是谁，就该知道以你单方面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有胜算。”
　　“的确。”藏马好整以暇地点头，“但即便加上你，胜算也很小。”
　　白童狠戾地道，“你果然已经知道了。”
　　只是猜测罢了。”藏马摇头，“相比起你所掌握的情报，我了解的只是冰山一角。”
　　“冰山一角？”白童有些揶揄，“具体呢？”
　　藏马沉默了。
　　他看着白童的眼神陷入沉思，仿佛在考虑是否该说出口那般，这样的犹豫是西尧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五百年前不曾，五百年后也没有。
　　有一瞬间，在匪夷所思的情绪当中还夹杂着一些莫名的忧郁。药师西尧虽然把忧郁挂在嘴边，但这一次却是全然不同的。
　　藏马看了她一眼，她猛然知道藏马的犹豫是源自何处——
　　“需要我回避？”西尧开口问道。
　　藏马看着西尧的眼神是她无法读透的，整整半分种后，红发少年才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而后看向了千面白童。
　　对方在等他的回答。
　　“《黑之章》。”清丽冷漠的声线缓缓响起，红发的人类少年吐出三个字，而后眼神变得锐利阴狠，“灵界对白狐团赶尽杀绝的原因，就是认定白狐团盗走了《黑之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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