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章十七•生命 ...
-
不论怎么说，藏马的攻击方式极具观赏性，这是西尧在五百年前就确定的事情。
藏马的战斗，毒辣的杀气被温和的假象包裹，却又一丝一毫地渗透出来，在敌人不经意间围剿过去，而战斗中的藏马，永远随意轻松。植物是有生命的，它们会根据饲主无形的妖气而行动，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动作，因而很多时候藏马甚至都不需要移动就能掌控占据。
即便对手是和他一样的支配级大妖怪。
鸦对魔性炸药的支配达到一种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藏马对魔界植物的支配却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在炸弹包围藏马的时候，藏马停下了脚步，看了眼对手，“魔界的含羞草，性情很粗暴。”
言语才开了个头，不知何时埋入地底的‘含羞草’已然按捺不住，在一阵爆破声响起的同时，巨大粗壮的含羞草破土而出，一瞬间将整个比赛场地笼罩覆盖，远远地望去，仿佛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雨林。
叹为观止。
藏马的攻击，即便是远在看台，也足以让西尧暗自震惊咋舌。
鸦的攻击仍在继续，但之所以选择含羞草就是因为它并不畏火。
不仅不畏火，而且对火药味的东西特别敏感，一旦锁定，便会视为敌人，直至吞噬。
“半吊子的攻击，对它不起作用。”藏马露出狡诈又得意的笑，看着对方被含羞草的花瓣包围、吞噬，而后一瞬间，妖气散尽。
妖怪对妖怪。
就用妖怪的方式去解决战斗。
藏马并不是战斗狂，没有幽助那种为了追求力量而不断变强的决心与坚持，但对于每一场战斗，他都能将自己很好的代入到角色中。面对强大的妖怪，他使用妖怪的方式，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
五百年前在白狐团的时候是如此。
五百年后的现在，也大同小异。
或许还是有什么东西不同了，如果是以前，藏马会使用更凶残的植物，甚至会在同时催生多种烈性植物来进行攻击，但现在，他不自觉地采用了一种较为“温和”的手段——他没有让敌人在众人面前被植物分尸，非常善意地用植物将死亡包裹起来。
他要杀死对方。
但他不需要太多的血腥。
即便是对于妖怪来说，面对死亡也似乎应该抱有严谨的态度，死亡就是死亡，生命就是生命，仅仅是个结果，而不该是个过程。
五百年，连妖怪都觉得漫长的一段岁月，脱胎换骨的又何止是形态？现在的妖狐藏马有他自己的坚持，他的坚持，纯粹的让旁人无法企及。
然而，局面却在一瞬间有了些微的变化。
藏马很沉默，在准备下场的那个瞬间缓缓地站定，看着那些含羞草露了点无奈而又似乎意料之中的苦笑，“看样子还没完。”
轰隆的爆炸声再次响彻会场，原本吞噬了鸦的那只含羞草花苞从内部整个爆裂开来，熊熊的烈火从花苞一直燃烧到根茎，而后，一身黑衣的鸦翩然落地。
鸦，“藏马，我很喜欢你。我越来越想杀了你。”
藏马，“……”
幽助，“……”
飞影，“……”
西尧，“……”（←团长是不是被调戏了。）
失去了面罩的鸦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妖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内敛，有着难以掩藏的攻击性，眼神扫过藏马的时候，有一种嗜血的残忍。
“我要杀了你。”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在猛然提速向藏马的方向冲了过来。
魔性炸弹的确具有巨大的杀伤力，在中远距离的攻击上有着绝对的优势，在鸦展开猛攻的时候，振聋发聩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和浓烟将战场笼罩其中。
但是，藏马的妖气却陡然消失了。
不是逐渐衰弱直至消亡，也不是突然之间感觉不到丝毫存在，而是明明还能察觉到他就在那儿，但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妖气。
火光散尽，红发的人类少年半蹲于地，微微皱了皱眉。
百部。
这种情况只有可能是她做的手脚，甚至在一开始她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却毫不犹豫地隐瞒了一切，而后以近乎嘲讽的姿态，把藏马推向了险境。
‘对生命抱以尊敬与谦卑之心’——这么说着的百部，事实上她自己都未曾对生命抱以任何的尊崇，以西尧的角度来看，她甚至是用戏谑的态度目空着一切。
西尧一腔怒火杀气，周遭的气息都变得锐利起来，她本身就是个极为出色的刀匠，常年与刀为伍，将自己磨砺的如同一把没有刀鞘的刀。
“你是那个红发少年的朋友？”后排叼着香烟的长发女子猛然凑了过来，烟味在颈边缭绕，冲西尧缓缓开了口。
微微侧目，认得说话这人是便宜徒弟的姐姐，桑原静流，说起来是个灵力比桑原和真强出不少的奇怪人类。
“嗯。”西尧点头。
“很担心？”静流两手插腰，满脸不在乎的表情，偏偏眼神却很亮，她吐了个烟圈，“我连和真都不担心。”
她挥了挥手，一副完全没戏的模样，“反正那小子多半是要输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西尧默，“……”明明是姐弟却完全相反的个性啊。
“你不用担心你的朋友。”静流咬着烟笑了，“那个红头发的不会有事，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西尧又默了。
场上的比赛还在继续，西尧觉得自己都快看不下去。
失去妖力的团长在苦苦支撑，但是支配级大妖怪的攻击不是南野秀一可以抵挡的住的，更何况是没有妖力的南野秀一。
无法呼唤魔界植物。
也无法将植物武器化。
用一句话形容现在的团长，那就是弱爆了。
然而，却并不难看。
西尧觉得自己都快习惯这样的团长，不再是五百年前彪悍强大的家伙，而是每一战都让自己提心吊胆的藏马，偏偏，骨子里的骄傲没有变，眉目间的冷静没有变，眼神里的镇定自若也没有变。
光是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是比五百年前更让人震撼的比赛，他的坚韧，无人可以企及。
妖狐团的藏马是个在妖魔界赫赫有名的大妖怪，而现在的藏马却已经截然不同。他的过往，奔驰在妖界不知岁月几何的历史中，消散在妖界最割据混乱却又落寞悲凉的时代，承载着妖狐团团众全部的希望与期待，而他的现在，纯粹的让所有人为之炫目，让所有人都无法企及！
团长。
藏马。
西尧有的时候觉得自己什么样的结果都能接受，但有的时候又觉得断然看不得藏马失败，哪怕是如同和冻矢比赛那般狼狈不堪，但他依然站直了身姿立在赛场上，不倒下，就不会失败。
但那样的团长的确太过辛苦。
这就是一个悖论，西尧把自己绕了进去，颇为纠结的一边解套一边下套，看着藏马的眼神都哀怨多过淡定，让藏马在有的时候都不自觉地有些无奈。
鸦是个好对手，前提是，藏马是藏马，而不是没有妖气的普通人。
失去了妖气，藏马的动作却依然灵敏，常年在白狐团一线磨炼出来的意志和行动力，在这场比赛被发挥的淋漓尽致，一个顿挫之后，就攻击到了鸦的心脏。
一掌下去，见血。
鸦，“同样的方法想用第二遍？重点不在于这点伤口，而在于岛根草的种子吧。”
对手很敏锐地感觉到了藏马的意图，从伤口处取出那颗微小的种子，捏碎，扔在一旁。
“这样的小把戏对我不管用。”鸦笑了。
西尧微微露了点笑。
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烟枪半霄是个强大的妖怪，五百年前最后一役之前，整个旅团却没人知道他的强大。半霄太过不正经，而且每次团长都能轻而易举地用藤蔓植物将他捆起吊在外头，以至于在千篇一律的日子里，半霄二愣子的形象一直没有改变。
直到最后一天。
咬着小烟枪的半霄看上去神气极了，原本猥琐异常的眉宇突然变得很顺眼，所有人都没有质疑他的安排，他甚至没有用过多的理由去说服团众，所有人都按他的计划行事。
西尧记得当时藏马明显欲言又止，平日里果决到说一不二的团长看着半霄的眼神都透露出悲天悯人的古怪，那一眼，就好像是在作别。
小烟枪半霄却露出了笑，满满的，咬牙切齿的笑，看上去极为难看，但西尧知道他真的是在笑，而且是非常开怀的笑，他吐了个烟圈，说，“求仁得仁罢了。”
求仁得仁。仅此而已。
过程如此简易平淡，连一丝异样的滋味都品尝不出来，却硬生生地将故事的发展渲染的如此悲壮，小烟枪半霄最后说的那句“求仁得仁”如同是给他的一生盖棺论定，既没有无奈，也没有愤懑，不像是如释重负，也与长吁短叹无关。
而现在，比赛中的藏马目光纯粹，但那平静的表情却让西尧想到五百年前那句“求仁得仁”。
半霄当初笑了笑。
藏马现在却没什么表情。
那么，一起死吧——
明明没有感觉到熟悉的妖气浮动，但巨大的吸血植物却在顷刻间破土而出，飞速地向对手掠了过去。
藏马半跪于地，却在唤出吸血植物时慢慢地倒了下去。
他的眼神依然很亮，有着一种坚定的锋芒，这样的藏马，西尧看过无数次，但这一次，却几乎要烙印在骨骼上、肌理中。
失去妖力的藏马若想呼唤出魔界植物，唯一的方法就是献祭……
——祭品，就是他的生命。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章十七•生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