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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情深自是深如许 ...

  •   林浅见总算唤住了他,泪水登时纷涌而出,“就说,妾身确有不可说的隐衷,求晋王殿下垂怜。”

      四贵再三拱了拱手,“夫人放心,咱家一定将话带到。”这才闪身进了宫门。

      不一时,另有小太监小跑着出门来,手中拂尘一挥,传令道,“晋王殿下有话,请奉孝夫人移步待舆司。”转身又谄媚地对林浅道,“夫人,请。”

      林浅站起身来,因冻得狠了,双膝处便有如针刺一般,却也不敢多作耽搁,惴惴不安地跟在那小太监身后迈步进了武昭门,又一步一步挪进了待舆司。

      雪下的颇大,待舆司里的肩舆被各宫叫去代步,薛瑾之尚未成行,正端着茶坐在正厅中,双足只着了白袜蹬在脚踏上,候着去传肩舆的人回来。

      领路的小太监引她到了正厅,便向薛瑾之复命,自行离去。原在薛瑾之一旁侍立的四贵也借口说给薛瑾之烘靴子,闪身出去。

      偌大的厅中只剩了林浅和薛瑾之两人,不过才隔了短短不足一月的光景,原本浓情蜜意的两人重逢时,却只有说不出的压抑。

      薛瑾之不抬头,专心致志对付着自己手里的茶水,看似恬淡,却周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意。

      林浅见过他玩闹,见过他发狂,见过他深情款款,却唯独没见过他对自己这般拒之千里的冷冰,一时心头如压了块巨石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约莫是那茶水一口一口地抿也总算见了底,薛瑾之放下剔透的瓷杯,也未叫人来续茶,只冷笑一声,“你不是能耐地狠,做什么今日又来求我?”

      林浅心下酸了酸,知道他怒火仍旺,有心要寻个合适的理由缓缓他的怒火,冲口而出地却是另一句,“你的病可都好全了?”

      薛瑾之也未料林浅竟问出这么一句,心底的委屈霎时都涌上来,憋得他只想跺上几脚,却醒觉自己的靴子已被四贵拿了去,只愤愤地别过头去,不让林浅看到自己眼眶中的泪意,强忍着道,“我可不去帮你。看看阜子阳和那贺凝,一个个不自量力。不是被打得起不了身,便是惹上了杀身之祸。”

      惹上杀身之祸的是贺凝,说不得那个被打得起不了身的便是阜子阳了。

      想不到薛瑾之这般孩子气,必是知晓了阜今要娶她之事愤而报复,可阜今早已转了心思,袭了爵另觅良配,他难道就不知么?林浅于痛得麻木之中隐隐有些好笑,吸了吸鼻子道,“我那日去你府上,被轰了出来。”

      因带着哭意,这番话说得倒像是在告状一般。

      “你有什么不得已的隐衷,连我都要瞒?”薛瑾之不愿再想看到那管焦黑的竹笛时,只当她是借此明示与自己一刀两断,惹得自己五内俱焚,当时大大发了一顿脾气,连四贵都吓到了,这会子想起还是有些手足俱颤,因生生转了话题,斥问道。

      林浅脸色一白,却不答他的话,直接道,“贺凝三日后问斩,我只求你帮我一次,让我面见圣上,求一道赦书。”

      两人自见面时起,一问一答皆不相对。

      薛瑾之见林浅说明来意,虽与自己入宫初衷相类,却冷笑着道,“他是生是死,与我什么相干。一个小小的酒肆掌柜,又是跟着英王做事的,你倒是把自己托付了个好郎君。三哥动作倒是快,怕是早就觉察了你们的私情吧,不像我是个傻子,被你耍弄于股掌之间。你倒不知,这番病倒的,可不止我一个,颜之也好些日子不出宫门了。”

      林浅只觉有愧于他,又加上一个颜之,登时心下酸楚,垂了首,露出一截光洁的颈来,喃喃道,“瑾之,你可信鬼神之说?”

      薛瑾之怒气本浓,见她如此模样却又发作不得,只冷冷嗔笑,“世人都信报应因果,我却不信。果有天公在上,我倒要骂他一骂,我薛瑾之须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事,怎么情路如此艰辛?明明身边姹紫嫣红,却偏偏要趟你这一路荆棘。”

      林浅咬唇,有心将与林深穿越时空之事如实相告,却又不知这荒谬绝伦之事该如何取信,只能含蓄道来,“我却是信的。恍惚间总忆起有个兄弟,血脉至亲,前世我们二人同临厄境,他至死未离,此生才得同入尘世。无论你信或不信,这幽微红尘,我视贺凝便如同胞手足,相依为命,谁离了谁也不成。原想他能助我平安度了这一劫,此生我感他恩,不负手足情意,只随着他,以他父为父,以他妻为嫂,以他子为子,孤苦终老也就罢了。却不想……他竟陷入这般滔天祸事……,你一定有法子的,还盼你救他一救。”

      薛瑾之认定了林浅欺瞒了自己,自不信林浅所说与贺凝只是手足情意,可听着林浅这般说着“孤苦终老”的话,只觉颈上被人死死扼住,喘不上起来,终忍不住站起身来顿足反讽道,“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有什么劫?我既许了你同生共死,便无论前路如何自不肯有片刻稍离。照你这般说,说不得,你的劫便是我了。你就这般恨我,不能说一句不往我心窝子里戳的话么?”

      林浅百口莫辩,只能看着他,期艾摇头道,“若能同你天涯作伴,自是极好的,只是我实是有说不得的苦衷。我只能将话说到此处,你若仍不信我,也是我这一世没有造化。”

      薛瑾之冷冷盯着林浅看了半晌,总不肯舍她目中柔情,半晌才重又在林浅身畔坐下,重重喘息了几下,却又气自己没骨气,因怒冲冲问道,“先撇开贺凝不说,那阜子阳在邶月居都同你说了些什么?让你对我浑似换了个人似的。”

      林浅面上神色一僵低了头缓缓道,“也没什么。只不过给我讲了讲薛阜杨三家同体,休戚与共,还提了宫中几个女子的故事。昭兰苑的迎霜,锦荷院的衣纹、水萦,还有锦华宫的冉云,这几人也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薛瑾之登时呼吸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问,“我……我……自然还记得。她们……她们怎么了?”他不是个薄情之人,当日虽分不清迷恋与爱慕的区别,对这几个女子却都是实心实意的,只是她们却都莫名其妙离了宫,不,不对,看林浅这般说,怕是……怕是她们都……遭遇了不测吧。

      “阜大哥说,这几个女子各有各的脾性,各有各的好处,不过是动了自己的心,偏又入了你的眼,所以……下场都有些悲戚。不过,皇后娘娘思量得自然没错,你是血脉纯正的晋王,只有身世纯良的宗室女子方可匹配,断不该让些许狐媚女子惑了心智。”林浅淡淡地道,心中却在想,这所有种种,带给她的伤痛和难过,都比不上最后那夜阜今说的那一句话。

      也或许,若不是她那日猛然醒觉自己有了身孕,便是那一句话也没什么杀伤力的吧。凡此种种,走到今日,原都躲不过个“机缘巧合”。

      薛瑾之原本就有些病态的面色渐渐颓败了下去,垂着首不再发一言。

      阜今是皇后阜锦华唯一的侄子,这些事他会知晓也在情理之中,或许便就是他或他那父亲阜阳侯帮着阜锦华一丝痕迹不漏地对这些韶华女子下了手,却只瞒着他。

      有这么一个外表富雅雍容、内里杀伐决断的母后在,是他和大哥的大幸,却也是大不幸。林浅定然是想,他彼时保护不了这些对他寄予深情的薄命女子,日后也难保自己周全,自己是以也怪不得林浅会不信他,转眼将他背弃,匆匆将终身托付了他人,可她如今名字仍在玉牒之上,那个心机深沉的三哥怕不会这般轻易放她走吧。

      沙漏不紧不慢,正指在申时一刻上,四贵提着烘干的朝靴轻手轻脚进了门,见两人一左一右坐着,自家主子面上却没了初时的怨怒,倒有不易察觉的泪痕,只当两人谈和了,脸上浮出一丝微笑,上前道,“爷,肩舆来了。走么?”

      薛瑾之将埋在双手里的脸抬起,侧首看了看林浅,又恢复了晋王的威严,让四贵帮他穿上朝靴,当先走了两步,又停了身,将肩上斗篷脱下给林浅严严实实裹上,才拉了她的手柔声道,“走吧。我这就去明德殿面见父皇,给他求个恩典。你先去锦萃宫等我消息。”

      林浅心疼薛瑾之病体,忙要将斗篷解下,却被薛瑾之目中哀求之色阻住,只能轻轻抚着柔软的狸毛,感激地点点头,转而微微发苦地道,“你还在病中,我便累你这番劳神,再想想阿凝,偏在迎我前日出事,想来,我怕真如曹大人所说是命犯孤星,生而不祥之人吧。我这样的人,不能同你在一处,想也是你福缘所归。”

      “胡说什么?”薛瑾之不悦地捏了捏林浅的下巴,以示惩戒,轻咳了两声道,“十五弟今日刚走,芜婕妤定会思念他,你安心陪陪她。你的腿刚好,这么一冻,一准难过,等我去见过父皇,便让莫皎田给你抓些药给你带着。”

      为薛瑾之准备的肩舆虽大,两个人坐上去还是有些狭窄,林浅只能侧着身,面对着薛瑾之的侧脸。

      她倒没觉得局促,只是看着那瘦削的线条,一阵阵涌起心疼,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触了触,薛瑾之虽未看她,却极快地伸手抓过林浅的手,缓缓盖在自己眼睛上。

      林浅只觉得指尖温热,向来嬉笑玩闹的薛瑾之竟然哭了,她一时自舌尖到心头都泛起了苦意。

      薛瑾之哭了好一会儿才住,将林浅的手在自己衣服上擦干净,又抬起自己袖子去拭泪,林浅已拿了帕子帮他去拭,动作格外轻柔,极是缱绻。

      薛瑾之可怜兮兮地扯着帕子一角,看向林浅,眼圈红红的模样极惹人心生怜意,“你还是不肯同我说,到底有什么苦衷么?”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若能同你说出来,自然不算苦衷。”林浅差点便要溺在他目光里,缴械投降,幸亏及时醒觉,只能无奈一笑,任薛瑾之将帕子拿了去,自己偏过头不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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