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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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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无茗阁,除了品茗之外,还可听曲说书。
每日午时,京都名嘴杜先生定会准时在此现身,说上个把时辰的国事家事大小事。因此无茗阁中人际混杂,上至王孙,下至贵族,江湖人士等皆会在此浅酌几时。
此刻阁内已是满座,杜先生拍了几次惊木堂才将闹哄声压了下去。
“……上回讲到那妖女被昭王从祭台押下后便没了音讯,恰在此间,边境传来军报,道郑国国主已调集兵力要攻打夜国,郑国主帅却是那位戴着面具来无踪去无影的神秘人物。
众人可知晓,那郑国主帅智勇双全深得郑国百姓爱戴,可由他领军打仗的战局并不多,原因至今无法得知。
不过,那主帅却使得一手好剑,曾在武林大会上露过一手。此人剑法古怪,出剑无形无影,剑气中颇具侠义之风,与盟主李岚大侠不相上下,深得李大侠赏识。
不过……”
杜先生将话拐了个弯,突然就停了下来,端起茶碗不紧不慢的润喉。
座下众人已被杜先生刚才的话吸引住了,一个个屏气凝神,等着先生继续。
托托一直端坐沉默,神情恬静,将杜先生的话听在耳里,放进心里。
她的对面,杀夜优雅的翘着腿,优雅的喝着茶,优雅的打量着托托。
“啪!”
杜先生润了喉又拍了惊木堂,道:“不过,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郑国有一个神秘主帅,咱们夜国可有一个通天昭王。
话说这个昭王简直就是咱们夜国百姓的守护神。众所周知,昭王旗下皆是铁军,带兵打仗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最重要的是,他从不戴面具,无论何时何地皆以真面示人,不藏头露尾,可谓坦荡君子……
至从郑国挑起战争后,边境战事不断,京都夜夜有快马之声急驰而过,一封封加急军情不停送往宫内军机处。昭王坐镇军机处,在千里之外,将郑国的行军布阵可谓观得一清二楚,任那神秘主帅饶是再厉害也逃不出昭王的天落地网。
接连几日,边境不停传来好消息,咱们昭王已是胸有成竹,大局在握,这一日出了军机处回到府内。殊不知昭王刚离宫,军机处便潜进了细作,意图谋盗军情,于是乎京都戒严,让细作插翅难飞……
大伙可知,咱们昭王乃天神下凡,非你我辈中之人。昭王出生时,天降暴雨,雷鸣闪电,那是个惊天地泣鬼神……”
“咳。”
听那杜先生将昭王评说得如此神奇,托托险些笑岔了气,生生压下了心里的诽腹,用咳嗽掩住心思。
杀夜虽不明托托心中所思,但目的已达到,此地多留无益,便领着托托回了。
是夜,托托独立窗前,望着夜空的圆月沉思。
原来,不过短短月余,这夜国、郑国已打得热火朝天。
原来,郑国还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主帅与昭王不相上下。
原来,夜国皇宫军机处潜入了细作……
这一连串的事件是如此的显而易见,又是如此的令人捉摸不透。
按理说,殷兰就一女子,就算谋国,可在被捉时已算是大势已去,那昭王为何又将殷兰救回,放虎归山?
托托相信,昭王这人绝不会为了情而放弃权力,想他千方百计将她送到杀夜手里,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世人猜不透的原因。不然,杀夜他们也不会重回到京都,并招摇过市。
杀夜会是郑国的主帅吗?他与昭王处处相对,却又不相上下,这,会是他吗?
“唉!”
摇摇头,托托转身为自己沏茶。
“这月,挺亮挺圆。”
“哐!”
惊闻声音,托托吓得将手里的茶碗掉到地上。猛然转身,却见刚才还空荡荡的窗台上一绝色男子曲膝而坐。窗外月华如银,柔柔的撒了男子一身。
他,仰望夜空,手里把玩着血玉。
托托有些呆滞,保持着手握茶碗的姿势。当然并非男子的绝色,而是男子竟是如此健康,又——
“怎么,很惊讶?!”
男子轻快的跳下窗台,静静的看着托托。
——又生龙活虎!
托托终于想到了一个词,算是总结。
恢复常态,托托点头轻“嗯”。俯身,将地上的碎片拣起,却多了一双手。
“在下为刚才的冒失道歉,这碎片还是在下来吧。”
托托又点头,算是接受道歉,却又自顾拣拾,哪知下一秒就出现了托托从没想过的事——手,被划破了。
这该死的殷兰,怎会如此细皮嫩肉,不是手握拂魂剑么,难不曾是作秀!
看着自己的手,鲜血直冒,托托暗道:接下来,这绝色男子是不是该抓住这只手,轻轻的包扎什么的?呃,好吐血……
“嗯,流血了。”
男子说。
果然老套。
“挺红的。”
男子继续说。
……
“把衣服脱了吧!”
啊?!
托托大叹:这男人虽然帅,原来却是不折不扣的小气鬼。而且说话简明扼要,从来都不舍得浪废一个字。
这点小伤还需要脱衣服包扎么,真是赤裸裸的报复。
不过,这男子,呵呵,挺无害的。
男人见托托脸色多变,这才从怀里摸出一东西道:“药,你自己上吧。”
果然,老套的过时了。
托托不言,默默拿过药自己上了,包了。
“你就不怕这是毒药?!”
托托摇头。
“你就不问我为何找你?”
托托还是顺其自然的摇头……
等等,他,专程,找我?!
托托抬头盯住男子,半晌才道:“你是谁?”
这下轮到男子失态,一脸的难以置信。到最后,两道好看的剑眉拧到了一处,缓缓道:“你又是谁?”
相互沉默,长时间的沉默,最后,托托笑靥如花,伸出手,大方道:“我姓姚,叫姚托托,你叫我托托就可以了。”
男子愣了很长时间,那双深邃的双眼犹如小石头投入一泓幽谭,波浪一圈一圈向外扩散,消失……许久才平息下来。
托托仍然伸着手,笑意盈盈的等着男子的回应。
男子终于动了动,对托托略略点头,道:“叫我艮景吧。”
艮景,艮为山。山景?!咳,这个,这个,古人的姓和名就是怪。
托托诽腹,收回手,思忖良久,问道:“你相信我是托托吗?”
相信吗?
这三个字,藏在她心里好久好久,今天,面对这个看似无害的男子,她终于问出了口。
她是一介女流,她希望得到保护,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能够相信她是谁。
她压抑得太久太久,她遇到的、看到的人都知道她是殷兰。
可是,她不是。至少,她的思想,她的灵魂,她的精神都不是,唯一有的只是殷兰的躯体而已。
此时此刻,她想要卸下伪装,不管他是谁,他有何目的,她要让这个人知道她不是殷兰,什么都不是。
因为她怕,怕有朝一日自己不明不白的死了,那时就没人知道她是谁了。
托托多多少少是愿意相信他的,他是她认识的人中第一个不把她当殷兰的人,至少从眼里和行动中没有。
其实,他是有的,不是吗?托托觉得,自己宁愿自欺欺人一点,这样她才不会觉得心,那么寒,那么冷。
所以,她问了,那么冒失,那么不淡然,那么沉不住气。
艮景一笑,道:“托托,你,喝酒吗?”
托托微怔,他是相信她的吧!
思及此,托托心里感激,看着艮景,微微一笑:“喝,但是……”
话未落下,艮景已上前拉住托托的手,飞身出了窗外。
“没有但是,我带你去个地方。”
被艮景搂在怀里,托托的心有了一丝丝温暖。不管艮景有何目的,也不管艮景和殷兰有何过往,更不管他为何出现在杀夜的银殿之中,她宁愿相信是自己的善念营造了这仅有的温暖……
艮景带着她出了京都,偏南而行,不多时便到了目的地。看着石桌上摆满的酒水佳肴,托托禁不住惊讶:“这是?!”
艮景坐下,将杯中的酒斟满:“如你所见,有所准备”。
托托的心顿时凉了下来,暗忖:艮景如此这般精心,该来的终是要来,不是么。他也同昭王、杀夜之类的人一样吧,怀着不同的目的而来,那,自己还能期望什么呢。
至她醒来,这地方就注定容不下她。可是,她能到哪里去……
托托本已是心存矛盾,现在又作了如此判定,便越想越寒,越想越失望,禁不住气自己傻,对艮景道:“说吧,你,又有什么目的?假如,我知道,定当相告,不知道的,恕托托不知。”
艮景沉默,心中复杂难解,眼中却是波澜不惊。只是此刻的托托,突然如此疏离,话中的悲愤和无耐也是那么的明显。他,真的不解了。
思及时,艮景微微拧了剑眉,双眸锁住托托道:“我,什么都知道。你是托托,你,什么都不知道。要说目的,我的确有一个——那就是谢谢你。”
“是么?”
“是。”
一如既往的肯定,双目平静如水,无风无波。
“唉!”
托托叹气,自欺欺人也罢,一厢情愿也罢,现实终是现实,逃避未必就是对的。
缓缓落座,托托眼里有了掩藏不住的落寂,小巧的脸儿上布满了令人心疼的迷惘:“有也罢,没有也罢,信也罢,不信也罢,一切都不重要。因为在所有的世界里,有种人注定是孤独一身的。”
“不会,至少你不会。”
“你怎知,我不会?”
“定不会。”
艮景坚决的摇头,自顾倒酒。
托托终于含笑,心道:这艮景,真不忍心反驳他。
“对了”,艮景突然抬头望着托托,又道,“‘所有的世界里’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