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李林一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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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一被闹钟铃声吵醒，顶着似乎有三十斤重的脑袋挣扎着坐起来，环顾四周。他很高兴地看到四周熟悉的装饰，这儿是自己的家，而不是贴着奇怪墙纸的小旅馆。宿醉是件讨厌的事情，但只要能独自在家里的床上醒来，就证明昨天没有闯出什么祸来。李林一揉着额头，端起床头柜上的一杯凉水一饮而尽。
蒋行的夺命连环call响起时，李林一正在洗漱间睡眼惺忪地刷牙，手忙脚乱地吐掉嘴里的牙膏时不小心弄脏了一大块睡衣，匆匆赶去客厅的路上又绊了一跤，接起电话的时候火气大涨：“你至于跟催命似的吗？我是欠你钱没还还是怎么着？”
蒋行早就学会自动无视他的起床气，“我把大衣送去干洗了，记在你账上。”
李林一呆呆地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边幽幽地补上一句：“既然活着，赶快滚来上班。”
啪地一声，蒋行干脆地挂上了电话，李林一倒是被吓住了，蒋行昨晚也喝醉了不成，怎么起床气比他还要大。顾不上回忆昨晚自己折腾了什么，李林一飞快地将自己收拾妥当，出门前还要例行对着镜子里衣着光鲜的样子自我陶醉三秒钟。
当年创立龙江的时候，李林一主管的部分是财政。在恒通收购龙江之后，董事局的老头子看他虽然是学计算机出身，算起钱来却丝毫不含糊，就将财务科交给他打理。李林一对待下属和蒋行不同，蒋行虽然和声细语，但言行间带着点让人不得不服从的威严，蒋行向来自律，员工也小心谨慎；李林一往往赌咒恐吓嘲笑责骂无所不用其极，但转身又能与手下打成一片，所以财务科偷懒怠工屡禁不止，但真正的大篓子却也没捅过。公司的人都纳闷为什么研发部整天死气沉沉，财务部却差点把大厦的屋顶给掀掉。
李林一到公司大堂的时候，距离打卡只有一分钟，他以惊人速度向电梯狂奔，还能忙里偷闲对着前台小姐极具风度地点头微笑。前台小赵大学毕业刚刚半年，臀圆腰细，肤白貌美，当然还有男人最喜欢女人最厌恶的胸大无脑。李林一曾一度考虑过要把赵小姐拐回家中，可后来得知人家早已名花有主，男友在隔壁公司做基层员工，两人在租来的小居室里幸福生活，准备明年年初正式成婚。李林一象征性地伤心了一晚上，本来还妄图从蒋行那儿寻找安慰，没想他冷冷地问：“你追求人家干什么？合适吗？”李林一纳闷我未娶她未嫁，我俩未婚适龄男女青年怎么就不合适？蒋行故作高深，说是什么气场不合适，再追问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被问得不耐烦了，说：“那姑娘太妖娆，以后正房带出去也像小三，影响不好。”后来李林一回家把这话学给老太太听，做妈的没忙着担心啥时候抱孙子，倒是没心没肺地乐了半天。李林一有个还在读大学的妹妹李心怡，也跟着妈妈傻笑。李林一被他们嘲笑一番，反而不好意思假装伤心了。
电梯刚刚停稳，李林一就从半开的门里挤出来飞奔到打卡机边，看着打卡机上显示的8点零1分哭笑不得。虽然他在公司的表现一直可圈可点，但他命中注定是龙江唯一一个没有拿过全勤奖的经理。李林一觉得有点遗憾，早知如此，不如在公司楼下的煎饼摊从容地喝杯豆浆。
被恒通收购之后，整个龙江一扫原来懒散拖沓的作风，8点刚到，四处已是一派繁忙景象。大家都埋头于自己的工作，没人注意悄悄溜向办公室的李林一。李林一毕竟做贼心虚，看见财务科好几张迟到的空椅子也没有做任何评价。
没吃早饭的李林一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连着喝了好多杯水还是前胸贴后背，他再次下定决心下次要在办公桌里藏点救急的干粮。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班，李林一觉得自己连爬出办公室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点小挫折这可难不倒李林一，他摸出办公桌抽屉里记满各种风味快递的电话簿，飞速解决了温饱问题。
李林一对着自己的牛肉盖饭风卷残云，末了一口气喝下缩水蔬菜包冲出来的配送汤，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李林一刚准备站起身来消化一下，秘书处的姗姗却突然进来敲门，面无表情地通知他薛董事在办公室召见。薛董事是公司董事局n个终极boss中最有杀伤力的一个，公司大小事宜都爱插一手，擅长在笑容中杀人于无形，李林一早在龙江被收购的时候就领教过，真不知蒋行怎么受得了这样的岳父大人。李林一满心惶恐，没伸展完的懒腰不由地憋屈成了一个个嗝，但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人生信条，他还是大步向薛董事的办公室走去。
薛董事年过半百，一双小眼睛还是神采奕奕，比公司新装的红外线摄像头灵敏得多，公司里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看见李林一进来，薛董事客气地招呼：“小李，坐，坐，中午把你叫过来，没耽误你吃饭吧？”
“没事，没事，我吃过饭了。”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李林一紧接着打了个嗝。
“是这样的小李，快到年底了，审计那边要我们送账目过去，看看咱们税收那块完成得怎么样，规矩你也知道的，所以最近要抓抓紧，把任务赶快布置下去，大家辛苦这几周，尽力把送审的账目做得漂亮点。”
“好的，我一定尽快完成，薛董放心吧。”
龙江是纳税大户，但账目上的猫腻这两年只增不减，平日里审计那边都是打过招呼的，但年底上级检查像模像样的时候，总不好太过放肆，表面文章还是要做做的。难怪薛董也重视起来，亲自找人过问。
“小李啊，你也算是龙江的老人了，做事我还是放心的，只是这事可大可小，绝对出不得岔子。”
“我明白。”
“那你回去让大家都留点心，现在咬咬牙，过年就舒服多了。”
“是的。”
“哦，还有，我听说你们科考勤不太好啊。年轻人喜欢睡睡懒觉我理解，但是既然是社会人了，基本的规则还是要遵守的。”
“是的，我会抓紧的薛董。”
李林一相信自己再待下去会因为精神折磨而消化不良，礼貌地拒绝了薛董事请他喝茶的好意，就尽量沉稳地逃开了。李林一平日没个正经，但关键时候总能保持头脑清醒。顶着龙江高级主管的头衔，李林一明白得很，所谓的高级雇员说白了无非是指元老级打工仔，他与普通员工唯一的区别，就是犯错误的后果更加严重。
受了薛董事饱含殷切期望的教导，李林一顾不上打嗝就盘算起这次该怎么交差。在回办公室的路上，财务科的所有人已经在李林一脑海里转了好几个来回，仔细审查了一番后，李林一不由得有些绝望。叶小南倒是正正经经的CPA出身，做起这种账目来也算经验丰富，但除了这一个主力军，李林一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替他排忧解难。谢同是龙江的老员工了，可惜原先是个学机械工程的，过于专业的东西还是有点吃力，还是留着处理日常事务好了。庄万斌倒是不错，但财务处年底是最忙乱的时候，除了审计局之外找上门来的部门机关不少，况且好多合作项目的结算都放在这个月，谢同一个人应付不来，必须要留有人手。剩下的小钱还在实习期，只能承担些在银行和税务之间跑腿的简单工作。至于自己，擅长的那是运筹帷幄协调内外沟通上下，真的要面对一堆数据库的时候还是会一个头两个大。
在转弯踏进财务处地盘的时候，李林一已经明白，像前些年一样拉外援不仅省时省力，而且也是唯一的方法。惭愧惭愧，带领了财务科这么几年，竟然一点进步也没有。
李林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边反省着，一边被空调的暖风吹得昏昏欲睡。他缩在自己的椅子上打了个瞌睡，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到了上班时间，叶小南正因为一句玩笑话四处追打谢同，庄万斌在一边添油加醋拍手叫好。李林一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故作威严地走出去，可惜没有人注意到他，叶小南丢出的一本文件夹还擦着他的头飞了过去。李林一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发型，还好没弄乱。
众人这才注意到李林一，叶小南叫了声“头儿得罪了”，就继续追着谢同拍打，李林一只好拍着手喝令欢乐的众人停下来。谢同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对着李林一感激地笑笑。
叶小南跑得有点喘：“头儿，上面又有什么重大精神要你传达？”
李林一还没来得及说话，庄万斌怪声怪气地说：“头儿还能有什么事情？他一召集我们准没好事。”
“就是，难道头儿还能突然好心了请人吃饭？做梦吧。”
“你们这帮家伙，插科打诨倒是精神，办起正事来尽添乱，年底了还不勤快点，想不想混了？”
“头儿，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这不是苦中作乐嘛？你应该多体会点下层民众的疾苦。”
李林一对着谢同哭笑不得：“你小子倒教育起我来了。”
“头儿，我是真的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整天被上级剥削还要被恶女欺压，我……”
“你说谁呢，别以为拐弯抹角的我就听不出来你在损我！”
眼看着叶小南又要开始新一轮攻势，李林一只得赶快咳嗽了几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工作上：“干嘛呢，没看到我这说正事呢，不许捣乱。”
“今天上头发话了，今年送审的账目要抓紧。老规矩，叶小南把手头没做完的都交代给谢同，小庄跟谢同把咱们科杂事做好，小钱辛苦点多跑跑。”李林一刚说完，众人都用一副委屈的眼神看着他。李林一很是纳闷，怎么自己在这帮下属面前就一点威严都没有。
“看我也没用，我可是听了快半小时的训话，这事儿没得商量。”
“唉，头儿你剥削起我们来还真是不留情面。”
“头儿，今年也该有外援吧？我一个可搞不定。”叶小南一副认命又想挣扎的表情。
“当然，我待会儿就跟薛董申请一下，顶多两天我就给你把人带来。”
“头儿，记得找个经得住折腾的，咱们这年关过得不容易。”
“行，我也懒得麻烦了，事务所还是找汇通吧，胡经理跟我们合作过好几次反应不错，我会请他派遣个最得力的。”
“头儿，你可不能偏心啊，我们也要拉外援。”
“好说，你跟叶大小姐商量一下，她可能愿意把唯一的外援让给你呢。”
“头儿，你不厚道啊！”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老实干活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李林一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