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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回 狐狸与前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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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树巷的尽头是一处青砖小宅子,这宅子看上去很是老旧了,与旁边的琼楼之间只有一条很小的巷子,从这短巷子往里头走大约二十来步,便是琼楼的后门。
两个窈窕女子从后门里头走了出来,领头的那个绿衣女子裹着臃肿的大围巾,只露出一对俏生生的大眼睛,此刻正东张西望地丢溜溜转着。现在是傍晚,柳树巷的大部分花楼小倌馆都还沉浸在夕阳的余辉里,没有一丝动静。
“跟上。”绿衣女子悄悄地说。
身后红衣服的小丫鬟头上也带了条围巾,却还是露出了大半个脑袋来,呵,这不是露香姑娘的小丫鬟逢儿么?
两只狐狸精鬼鬼祟祟出了巷子往右一拐,就到了红茸嫁铺的门前。那是一扇红漆剥落得差不多了的老旧木门,门上有一对铜扣环,露香凑上去扣了扣门。
门里头一点声响都没有,好像这是一所空宅子一般。
“师姐,莫不是你看错了?这宅子里一点活人气都没有的。”逢儿也凑了过来,俩人一同伸出头去,要从门缝里瞄瞄院子里的情况。
就在这时,门“呼啦”一下打开了,两只狐狸精往里冲跌出去,纷纷闷撞在一人身上。
露香嗅了嗅,好浓的水腥气,她抬起头,一对眼珠子牢牢盯着前来开门的高大男子,眼珠子一转,咦,莫不会是只水里的东西吧?
“两位姑娘如此鬼祟,”方袍淡淡扫了她们一眼道,“所为何事?”
“小女子初来乍到,还请公子通传一声,说是琼楼的露香,前来拜会红茸娘子。”露香解开脸上厚厚包裹着的围巾,露出一张娇媚妖娆的脸来。
方袍却一边说着“红茸娘子身子不适,今日不便见客”一边两手一伸就要把门关上。
露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男子竟然不受她的媚术影响,好像面前站的是个面疙瘩似的。几百年来她还没遇到过这样油盐不进的主,心里一恼,狐狸爪子刷地探了出去,抓向方袍肩头,管他是人是鬼,先抓了魂魄出来看看!
方袍也不惊慌,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出手一般,谁也没见着他是怎么动的,只是下一刻,狐狸爪子已被方袍抓着向旁边一扭,“咳哒”清脆的响声,露香身后的逢儿不由退后了一步。
“哎呦!”露香疼得变了色,虽然自己是只狐狸精,但也不是不知疼的神仙啊。她面色变了又变,脸上的人皮子绷不住了,脱落下来,露出本来一张狐狸面孔,呲牙咧嘴地瞪着方袍。
“今天就叫你瞧瞧咱们梅山狐狸的厉害!”说着露香上前一扑,张开狐狸嘴巴就要咬。
方袍面色不变,抬腿冲着露香的脑袋就是一脚,这招快得惊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狐狸精就飞了出去,落到门外一颗梧桐树下头,抽了一抽,晕了过去。
小狐狸精逢儿吓得变出真身拔腿就跑,方袍也不追她,缓缓走到门口,就要关门。
“慢着。”红茸从屋子里出来,习惯性地把手按在肚子上,“抓她进来,我倒要看看,梅山来的狐狸精,是个什么摸样。”
跟在红茸身后的桃花妖怯怯地冲门外望一眼,眼神里头透出一丝怜悯。啧啧,与其落到红茸手里,倒还不如躺在门外呢。
夜很深了,隔壁琼楼丢了头牌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喜翠娘扑在宋捕头身上哭爹喊娘,说是这头牌花了她大半年的积蓄才给从江南买来的,眼看着明天就是酬芳会,琼楼上下都张罗开了,就等着卖个好价钱了,如今竟然把人给丢了。喜翠娘越哭越伤心,眼泪鼻涕全蹭在宋捕头衣服上不算完,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踢着腿捶着胸,懊丧不已。
洛阳城的宋捕头这几日正为那凭白猝死的几个书生的案子头痛的很,这花楼的头牌也要来凑热闹,搞失踪。他眉头紧皱,那些书生的死和这新来的头牌失踪案,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时,小捕快金刚凑了上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宋捕头,问过对面‘玉宇’的小倌们了,有个叫寻芳的小倌说,他说...”说到这里,金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说什么?”宋捕头一扭身,也不管地上喜翠娘哭得死去活来,眼睛盯着金刚问道。
“说旁晚的时候,瞧见一绿一红两个女子从琼楼后门出来,好像就是露香姑娘和她的小丫鬟逢儿。”金刚眼神有些闪烁,为接下来的话深深不安着。
“可有看到他们去了哪里?”
金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寻芳小倌说,他那时候睡醒了刚起来,也并不是故意要往外头瞧的,所以只看见两个姑娘往隔壁‘红茸嫁铺’去了,后来就没继续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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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红茸嫁铺也并不平静。
“你给老娘滚!”红茸气得一巴掌拍在木桌子上,发出老大一声响。门口那人依旧笑嘻嘻地,动也未动。
“红茸,几个月不见,你倒是胖了,脾气也分外大了。”那人一把扇子悠悠然展开,眼珠子直勾勾瞧着红茸娘子,“不过么,我就是喜欢你这泼辣劲。”
话音刚落,一只汤锅飞了过来,那人脖子一歪,锅子飞过去落到木门上,“啪”地一声碎了,碎片落到地上,方袍皱了皱眉头,却也未动。
“你这赖利头想充金刚钻的混蛋东西!老娘早就跟你讲了,不许再来找我。”红茸气得不行,身子往方袍身上靠了靠。方袍未看她,只是紧紧盯着门口那人看着。
那人扇子一收,一对凤目眯了一眯,“我俩一夜夫妻百日恩啊,红茸。”说着他又微微一笑,眼珠子滴溜溜往红茸肚子上转了转,怎地胖成这样了,莫不是...?
“呸!谁跟你百日恩,老娘改嫁了的,瞧见没有,就是他!”红茸眼珠子一瞪,指着方袍。
方袍终于回头看她了,那眼神复杂得紧,写满了“何必拖我下水”这句话。红茸只当做没有瞧见,手悄悄在他腰上一掐。你都是水鬼了,还怕被人拖下水?
那人面色不好看了起来,目光阴森森地从红茸脸上扫到方袍脸上,又从方袍脸上扫回红茸脸上。
“我不介意——抢人娘子。”那人终于慢吞吞吐出这么一句话,嘴角一勾,悠哉悠哉地看着红茸。
红茸气得几乎背过气去,这人,真真是无赖里的无赖!
“我和方袍有孩子了,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红茸终于扔出最后底牌,她就不信了,这家伙再厚脸皮,便宜爹总不稀罕做的吧?
那人脸抽了一抽,正要说话,楼上忽然传来乒呤乓啷的响声,红茸面色一变,“糟糕,光顾着和你闲扯,倒忘了正事!”
她急忙提着裙子往楼上跑,走到一半忽然扭过头来说道,“裴紫七你赶快给老娘滚,不然等我收拾了那狐狸精,我就要你好看!”说完她咚咚咚地爬上了二楼,留下方袍和裴紫七二人面面相觑。
“想不到你也在这里。”裴紫七悠闲地拉开一张凳子坐了下来,一把扇子又打开,眼睛转着不知什么主意。
“自然在的。”方袍垂了眼皮,淡淡答到。
“不要以为我不敢对你出手,”裴紫七笑吟吟地说,“红茸娘子,我势在必得。”
“彼此彼此。”
夜,这样不平静,院外门前,宋捕头带着十几个捕快在朱门前停住了脚步,金刚得了宋捕头的眼神,一步跨出,叩响了红茸嫁铺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