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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回 麻将与豆浆 ...


  •   红茸站在楼梯口,从领口上摘下帕子扇了扇,眼睛有意无意地瞥方袍一眼。方袍低眉顺眼立在灶台前,端了个陶碗,碗里白乎乎的东西四散着一股香气。

      “一大早的,外头又是在吆喝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眉头一拧,呕,又是最讨厌的豆浆。

      “隔壁来了两个狐狸精。”方袍淡淡说道,手里的豆浆伸过来,被红茸一把推开。

      红茸一手摸着肚子,一手点了点方袍的脑门道,“你傻了?老娘最恨豆浆,你又不是不知。”

      方袍看一眼她圆滚滚的肚子,上前拉住她伸上来的手,将碗塞了过去,“知道你不吃,给孩子吃的。”

      红茸忽地住了嘴,瞧了瞧手里的豆浆一眼,仿佛这是一碗毒酒一般,捏了鼻子,灌了下去。

      方袍拿过红茸手里的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这几日红茸似乎又胖了些,此刻她一双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在方袍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道:“凭地看住我做甚!”

      方袍也不答她,任由她拧了眉头瞪半天,兀自接过空碗浸到水池里,刷起碗来。

      红茸盯着他背影气得直笑,这方袍,当初真不知是怎地惹上的。

      记得那一天春暖花开,她坐在嫁铺的院子里头,一张四方石桌摆在面前,对面坐着慈市口的桃花妖,右手边是长安来的鲤鱼精,左手边的是城南戏园子里的榕树老儿。

      “碰!”鲤鱼精脸上还留着两撇胡须,说起话来一翘一翘,分外逗人,此刻他推下两个三万,又从榕树老儿面前抓过他刚刚打出来的一个三万,在牌里挑了挑,甩出来个发财。

      “也碰!”桃花妖笑眯眯地推下两个发财来,甩出一个白板。

      麻将桌上红茸正抓耳挠腮着,立刻把白板抓了进来,“杠!”她眉开眼笑地甩出了一张九万。

      谁知一旁的鲤鱼精立刻喊了起来:“胡了!”

      红茸愣住了,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放炮了?她忙按住鲤鱼精的手,大声说:“不算不算,我才没放炮呢!还给我还给我!”

      鲤鱼精哪里肯让她拿回去,气得两撇胡子都竖了起来,“红茸娘子你这人怎么凭地一点牌品也没有?这都打了半天了,说什么也不能算了!”一旁的桃花妖笑得直捂嘴,榕树老儿咳了一声,也投来了不满地目光。

      红茸哪里管得这一些,站起来与鲤鱼精闹在一起,“还我还我,我不放炮了还不成么!”

      “姑娘可是唤的在下?”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落在院子里,吓得三个妖怪立刻都遁了地。

      红茸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张九万,回过身来,将男子上下一打量。来人穿着叫她眼熟的黑色劲装,那胳膊那腿,咦,这不是在初芳会上说她“不美”的那只么?

      “你来作甚?”红茸斜他一眼,跺了跺脚,“好好的一桌麻将,都叫你扰了。”

      “我是姑娘后院水井里的水鬼,前世今生全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叫方袍,姑娘方才喊得不正是在下么?”男子身上湿漉漉地直滴水,低眉顺眼地说道。

      红茸眨了眨眼,水鬼?她绕着方袍转了一圈,嘿地一声笑开了,这小子还真死了。

      “呸呸呸,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别给老娘来这套!”她得意地拿食指戳着方袍的肩膀,呵,还真硬,她只得踮起脚点了点方袍的脑袋,“既然是我家水井里头的水鬼,自然归我管,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这的跟班,这里里外外的杂事统统你做,听见没的?”

      “这...”方袍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唬得有些发懵。

      “什么这啊那啊的!”红茸一脚跨出去,却踩着了自个掉在地上的麻将,身子一歪摔了下去。方袍忙上前捞住她,红茸经这么一摔一捞,兀自昏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方袍端端正正坐在自己床边,手里拿了一个陶碗。

      “你你你!谁叫你进来的?”红茸一下子坐了起来,手指又伸出去要点他脑门。

      方袍一只手抓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将陶碗塞到她嘴边,“喝豆浆。”

      红茸立刻炸了毛,控诉着豆浆此物如何不得人心如何叫人生厌,方袍只淡淡一句就叫她闭了嘴:“你怀了三个月的身子了。”

      红茸不可思议地瞧着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肚皮,虽然这几个月月信确然是没有来,但怀孕这事,其实是开玩笑的吧?

      “喝。”方袍把碗往她嘴边蹭了蹭,一股她最厌烦的香味飘进了鼻子。

      无可奈何这四个字怎么写,红茸总算是晓得了,她捏了鼻子一仰头,却一口豆浆呛在了喉头。“咳咳,咳咳咳咳!”

      方袍伸过手来让她靠在胸前,抚掌在她背上拍了拍。红茸顿时闻到方袍身上的水腥气,捂了嘴巴干呕起来。

      后来还是桃花妖好心地来照顾了红茸一个月,红茸这才不呕了。

      唯一的遗憾变成了每天早上的一碗豆浆,红茸是真心后悔收了方袍做跟班的,可惜方袍是说什么也不走了。红茸每日唉声叹气,看着方袍的眼神越发幽怨起来。

      ******

      翌日一大清早,眼睛哭得红红的桃花妖来敲门。

      方袍与红茸恰巧又在为喝不喝豆浆争执着,开了门,桃花妖扑进来一把搂住红茸哭天抢地地嚎开了,“死了啊,姐姐,白书生死了啊!”

      红茸娘子手里端了个陶碗错愕地看着怀里的桃花妖,“哪个死了?”

      “白书生啊!”桃花妖眼睛红肿一片,抬起头来大喊,“慈市口那个白书生!原先向你寻过姻缘的那一个!”说完又觉得悲从中来,埋了头又哭了起来。

      方袍皱着眉头,将小桃花妖拎了起来,小姑娘怪可怜的,哭得七荤八素,一抽一抽的。

      红茸娘子这才扶着额,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春天里桃花妖有一日红着面孔来求媒。红茸方袍还跟着她去慈市口悄悄看过那位姓白的书生,确实是位面相极好的公子,为人十分耿直,一路上扶起红茸假扮的老头老太姑娘小伙七次,帮红茸扮的小贩捡东西四次,真真是个善心人。红茸还跟桃花妖打了包票,等生完孩子就去给桃花妖牵红线,把两人的婚事大力操办操办,现在可好,死了。

      红茸安慰着哭的直抽抽的桃花妖,“你瞧,死了多好,成了鬼只要改日去地府里抓了来,你们一样可以成婚的。倒省去很多活人和妖怪在一块的麻烦事。”

      桃花妖一听,哭得更伤心了,她断断续续地说道:“姐姐...有所不知...白书生的魂魄叫人收了去了,成不了鬼怪,也投不了胎的。”

      红茸听了一惊,手里的豆浆都撒出了好些,方袍看她一眼,她犹自不觉,大力地拍着桃花妖的后背道:“这可是大事啊!咱们这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桃花妖给她拍得直往前摔,埋怨地看红茸一眼,“姐姐也太唯恐天下不乱了。你可知道这次来的妖怪厉害得紧,我打听到之前已经害了五个人了,全都是纯阳的魂魄。”说着她瑟缩地一抖,也忘了继续哭下去。

      红茸托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把碗凑到嘴边,喝一口皱一下眉。

      “方袍,你昨天说,旁边的琼楼里头来了两个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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