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也要过日子》猫十七

28、疑凶

　　老爷子听了消息之后就立刻到前边去了。

　　段氏也在变了变脸色后，赶着老爷子的脚步跟着走了。

　　屋子一下子就只剩了老太太、纪筱棠和丫鬟翡翠。瞪着还在晃动不止的珠帘，老太太慢半拍地倒吸了一口气，抓住纪筱棠的手，像是害怕惊吓到谁似的低声道：“我没听错吧，老钟说是‘百十口人’？”

　　纪筱棠猜测这“老钟”大概就是刚刚前来报信的男人，她回忆了下，点头，“我昨个儿去长安的途中是见个过些人的，确实有百十号了……可昨个见时，还好好的呢。看起来还都是很厉害的人，真不知怎么突然就……发生了这种事！”

　　老太太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显得很是惊奇，“你还见过他们？说说，说说，见的时候是个什么情景？”

　　纪筱棠就把昨日里见到他们围攻秦墨的事儿一长一短地跟老太太说了，连着翡翠一起都听得是又感叹又不解。

　　老太太最后几乎都已经是抱着纪筱棠的胳膊，就差没眼巴巴地跟着问“然后呢”了。等到纪筱棠一直讲到他们随着赵知府去了官邸，老太太才眨巴了下眼睛，拍着胸口道：“真吓人，前一天还围着别人杀呢，只过了一晚上，自己就变死人了。”

　　翡翠在老太太面前是很说得上话的，这时候跟着猛点头，“是啊，他们出来之前是肯定没想过会变这样的吧。这世道，真是什么事情都说不准的。”

　　老太太扭头，对翡翠送过去赞扬的一瞥，“就是。不过要不是他们有心杀别人，今天这事儿还说不定就没了呢。也是自找的。”老太太说着就笑起来，仿佛刚刚被惊吓到的表情都是旁人的幻觉般，而她自己也不是在听一件死了一百多号人的惨案，而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翡翠却惊讶地把嘴一捂，小声道：“您的意思……难道是说他们都是那个秦墨杀的？”

　　纪筱棠本还在惊讶于老太太变脸的速度，此时闻言，心中不禁突地一跳，想起来鸾凤可是说白悠然是跟着秦墨走了的。若人是秦墨杀的，那白悠然还能没有份吗？她本能地反驳，“不能吧。”

　　老太太抓了纪筱棠的手到自己心口前，拍了拍，教导不知事的小姑娘似的道：“怎么不能？祖母告诉你，你别看咱们家的男人都还是好的，那些个真正在江湖上混的人啊，可是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别说是那什么什么帮的人先要来杀秦墨，就是没这事，碰上个杀人不眨眼的，一言不合就要一帮子人的性命也是常有的呢。”

　　纪筱棠很不信，“真能一言不合就把百多号人随便就杀了？”

　　老太太一脸“当然了”的表情道：“那是，怎么不能？”见纪筱棠还是不敢相信，她转头向翡翠求支持，“翡翠，你跟丫头说说。”

　　“呃……”翡翠脸上现出为难，陪着小心道：“老太太，也不是谁都会这样做的。真因为一言不合就随便杀人的，其他的江湖同道也是会唾弃甚至追杀的……”

　　“是这样？”老太太想了想，无可无不可地点头，“那可能就是这样，唉，我也是好久没出门了的，外头这些事，也很有些搞不懂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小孩子还知道事的。”

　　纪筱棠内心里泪流满面，这老太太可真是个不靠谱的，没谱的事儿也能说得言之凿凿，就差没指天立誓了。可别人一说不是这样，她竟然也就立马跟着改口了，连稍微坚持一下都不用。可饶是老太太这样让人信不过，纪筱棠也没多少人可跟她一起八卦，于是她还是眨巴眨巴了眼睛，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来，“那……要是真有人，不，要真是秦墨把那些人给杀了，会如何？”

　　“这个……”老太太少有被人如此认真请教的时候，因此被纪筱棠“诚挚”的目光一看，立刻挺直了腰板，很想好好地为人师一回，然而她实在是有其心而无其能，想了又想后，她最后还是只能又扭头问翡翠，“你说，要真是秦墨杀的，会怎样？”

　　翡翠能在老太太面前受宠，除了她为人仔细，凡事想得面面俱到外，也是因为她很多时候都能够在老太太面前充当智囊的角色。当然，老太太平常是不用想太多事情的，她一生人最大也是唯一的行动准则就是在大事上一切以白老爷子所愿为她自己所愿，在小事上哪怕白老爷子不愿她也要把自己的意愿变成白老爷子所愿。这其实不是一个很难达成的标准，唯二的两个问题，一是她有时候分不太清一件事情到底算是大事还是小事，还有一个就是不是所有大事当前她都能准确的摸准老爷子的意思。这个时候，她就很需要一个人来帮她分析分析。而这个人就是翡翠。

　　为了能够更准确地摸准老爷子的心意，翡翠比起老太太来是更懂得外面的事的。这时候被问到，虽然只是个猜测性的问题，她也能够随口应道：“长安帮、洛阳帮还有漕帮，单个儿论起来都不是江湖上一等的帮派，而且这三帮之间彼此其实也都还是有些嫌隙的。不过这三帮在外的名声都还算不错，很属于正派之流。他们与秦墨之间的恩怨，若是两方打斗较量中有所伤亡，那按江湖规矩，别人是说不得什么的，除非一方又请了人代自己再去迎战。可如果这三帮的人是被暗算致死，而且还是一下子百来口的话，若真被证实是秦墨做的，那他大概是要成武林公敌的了。”

　　老太太一下子燃了起来，很是兴奋地一拍大腿，扯了翡翠的胳膊往外拽，“那你快去前头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百多人，到底是被暗算死的，还是怎么死的？”

　　翡翠领了命，赶紧出去打探。

　　老太太就抓着纪筱棠，脸上笑眯眯地道：“这武林中好久没这么热闹的事儿了，真好，真好。”

　　纪筱棠满头大汗，心说这老太太的兴奋点也太怪了吧。而且，若真牵扯到秦墨，那白悠然说不定也就会跟着卷进去了，这可不是什么能高高兴兴看热闹的事啊。“祖母，毕竟死了百多号人的，我们总不能……”这么幸灾乐祸吧。

　　老太太拍了拍纪筱棠的手，“你放心，祖母活这么大年纪，难道还能不知事吗？要有外人在，我会记得装伤心的。”她突然想起来似的一偏头，“哎，你说，我到时候伤心到什么程度好呢？要不要掉眼泪？”

　　纪筱棠被老太太这认真无比的表情弄得很有些亚历山大，“这……”

　　老太太盯着纪筱棠不知所措的脸看了半晌，眨了下眼，看出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温柔了，语气也更柔和起来，“我知道了，你是个心软的丫头……”

　　纪筱棠觉得老太太误会了，她并不是陌生人死了就要跟着伤心落泪的人。事实上，她除了惊诧和担心外，对这件事情也并没有别的感觉。只是觉得这样拿逝者来逗乐很有些不应该罢了。她开口，“也不是……”

　　老太太就笑了笑，打断她，“那我也知道了。丫头你呀，是还不明白这些江湖人就是一群亡命徒，他们自己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老太太说着说着，脸上柔和的表情里突然掺杂了一丝痛苦，“他们自己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你还要去在乎他们的命，那不是给你自己添堵吗？”

　　纪筱棠一下子愣住，她从没想过面前这个一直笑眯眯的，看着精怪实则呆楞的瘦小老太太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她很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老太太低着头，慈爱地抚摩着纪筱棠的手背，一下一下。

　　半晌后，翡翠才回来，“老太太，少奶奶，我去前边听了一耳朵，说这三帮的人全是在睡觉时被人暗杀死的，那唯一活下来的乔鲲还说，看伤痕，动手的人应该有两个，他认定其中一个一定是秦墨。”

　　纪筱棠傻了。不会吧，她老公昨夜不会真地跟秦墨杀人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