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也要过日子》猫十七

15、计划

　　饭后谈话完毕，两个人各进各的书房。一来消磨时间，二来避免相对无言尴尬。

　　纪筱棠的书房是下午的时候刚布置出的，弄完了之后，她也没进来看过。晚上一进来，就忍不住要感叹喜儿真是家具布置的天才。
　　房间极大，说不准就有五六十平的样子。中间用木质隔断造了个圆形拱门，垂着珠帘，透明的琉璃在烛光下折射出彩色的光。这倒是书房内先头就有的布置，可其他的就全都是喜儿弄进来的了。
　　虽说大件的家具大部分都是纪筱棠选的，可能给把这些东西都按照合适的布局安置在一个房间里，纪筱棠也觉得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外间正对门的地方摆了书案，上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纪筱棠怕房间太暗伤眼睛，只白天随口提了一句，喜儿就没忘在书案旁立了两盏灯架，再加上书画筒、盆栽，以及一张纪筱棠自选的紫檀木四方扶手椅，全聚在一起，却竟然不显得局促。
　　墙两侧一方立着多宝格，放着些精致小巧、意趣十足的东西；一方是大书架，各式书籍一码码摆放整齐，竟然是她从前书房里的那些，也不知道是被谁收拾了一路带到长安，又搬进白家的，连纪筱棠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嫁妆里还放了这些东西。
　　墙上空白处挂了一副画轴再一副字，画儿里画的大概是兰花，字嘛，龙飞凤舞，纪筱棠看半天也没认出来。

　　里间是纪筱棠指定用来看书的地方。她嫌坐着看书太累，遂精挑细选了一件紫漆描金双扶手大宝座，上面被褥、靠枕一应俱全，把身子一蜷睡一觉都不成问题。宝座侧面又是一排书架，上面码着的书却是全新的，更是不知从哪里弄来。

　　纪筱棠带着小翠一走进来，后者就仰着脖子感叹：“天哪，喜儿姐姐就用那么一会儿时间，就把这布置成这样啦！”
　　纪筱棠失笑，“你怎么又叫上她姐姐了？”
　　小翠一吐舌头，“鸾凤姐让我改口的，说喜儿姐姐比我大，我单叫名字不礼貌。”
　　纪筱棠道：“比起我，你倒更听鸾凤的话。”
　　小翠嘿嘿一笑，凑近了纪筱棠，拽着她的袖子，仰头讨好道：“小——少奶奶，我也听你的话。”中间那处生硬的转折是她差一点又忘了鸾凤交代的：要改口，不能再叫小姐。
　　纪筱棠伸手点上小翠的额头，笑骂：“你才是小少奶奶！还‘也’，听我的话倒成顺带的了。”
　　小翠挠了挠头，“我倒是想当小少奶奶啊，没有那命！”
　　纪筱棠横她一眼，差一点就脱口说出来：你把白圭勾到手，就能当小少奶奶了。好在话没出口，她就想起来了，这不是在跟朋友、同学随口开玩笑。这里也不是她从前待的那个可以肆无忌惮，把一点点暧昧做无伤大雅来看的世界。
　　最后，她只是假装没好气地白了小翠一眼，“给我磨墨去。”
　　“哦。”小翠笑嘻嘻地应下来，去磨墨。

　　小翠年龄小，性子单纯。纪筱棠是不指望她办什么事的。但她有一个好处，就是纪筱棠在她面前不用像在别人面前一样端着。
　　自从穿来之后，把自己端成一副想象中的大家闺秀的样子着实令她有些疲惫，虽然渐渐发现这个世界好像对女人的标准没那么严格，但就像是强迫症一样，她穿着这身古式长裙就很有一种把胳膊端起来走路的冲动。不这么走，她不知道该把自己的胳膊放哪。

　　纪筱棠也有点发现自己入戏太深了。她小时候就很想当古代人。或者更正确的说法是，她爱死古代的装扮了。
　　这大概与她幼年时港台武侠剧的风靡脱不了干系。她还记得自己小学的时候经常一边看电视，一边把床单当披风系身上在屋子里来回走。这大概就跟小男孩举起一支胳膊就能把自己当超人是一样的妄想。
　　不过等她真穿来，她发现她之前之所以觉得古装好看，是因为她看的都是经过现代审美修饰的。原滋原味的古装扮相，她实际上还真没法全盘欣赏下来。
　　但这丝毫不耽误她一穿上长裙，就能把自己假想成是一方闺秀。

　　这是一种痛并快乐的体验。
　　痛的地方在于偶尔本性忍不住喷薄欲出的时候，她忍不住也还要强忍。
　　快乐的地方在于，很有成就感！这感觉有点类似于她身穿职业套装脚踏高跟鞋去找工作那会儿，明明身体被板得极不习惯，明明脚要疼死了，可走在路上就是忍不住抬头挺胸，盈盈微笑。
　　纪筱棠以己度人，得出一个结论：人哪，都是欠虐。

　　就是她现在被虐的时间持续有点长，中间不带休息，跟小翠呆一块儿，勉强可算是放风的时段。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丫头太小，经常会让纪筱棠有一种自己在虐待童工的错觉。不过她要是大了，纪筱棠也未必能在她面前放松。这是一个悖论，等闲难以解决。

　　小翠磨墨的功夫还是十分不错的，浓淡适中。
　　可惜纪筱棠注定要浪费她这好手艺了，因为她根本不打算写字。她进书房，是来制定作战计划的。

　　桌上铺了一张纸，纪筱棠提着笔，正式进入沉思阶段。
　　不怪她想个计划还要这么折腾。
　　纪筱棠这个人，上辈子就是只会读书，其他都平平。甚至，让她背书没问题，可做点什么事的时候，却丢三落四，办五忘六。她以前习惯随身带个小笔记本，有点什么事儿，往本本上一记，天天翻着，办好一件事就划掉，以此来保证不出状况。
　　过个学生的小日子她都得这么办，现在要她定个夺权主家的大计划，没记录，她怕她今天想好了的计划，第二天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不过当然啦，这样一副重要计划，她是不能让其他人看懂的。所以她决定使用代号来表示。

　　喜儿……
　　纪筱棠先在纸上画了朵小花，这表示喜儿。
　　张氏……
　　画了个靶子，这是她的敌人。
　　郝贵家的……
　　用箭头表示。
　　……

　　代号定好了，想计划。
　　嗯……怎么做呢？既不能落了段氏的面子，又要把家里的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面，不能让管事妈妈们拿捏了。
　　纪筱棠叹气。她……不会干这个啊！她要是个宅斗高手就好了，可惜不是。她上辈子甚至连宅斗小说都没看过几部，她喜欢科幻和甜蜜小言来着——虽然这两类有点不挨边，但她都喜欢，就是看不进家长里短那些……
　　怎么办呢？
　　叹气又叹气。

　　对着画着各种符号的纸发了半天呆。
　　纪筱棠猛地一拍脑门。
　　她傻了呀！她不会，她可以向会的偷师嘛！也不一定非得是宅斗，涉及收拢权力的就行。
　　收拢权力……收拢权力……她怎么能把六个管事妈妈手上的权力都收拢到自己手里边呢？
　　灵光突然一闪。纪筱棠想到了个计划。
　　她心里嘿嘿暗笑，把计划也化成自己能理解的代码写在了纸张的末尾。
　　为了能够达成这最后的一步，她还要做一些前期准备。从后往前推倒了一遍步骤，从方方面面，纪筱棠把一步一步整理出来，从下往上，一条条记在纸上。

　　小翠一直在她身边默默看着。越看脸上越是迷糊。
　　等纪筱棠收工，把笔放在一边。小翠终于忍不住问了：“少奶奶……你这是在……画符吗？”
　　纪筱棠想出了主意，非常开心。她一拍小翠的脑门，认真点头，“没错，这是驱鬼镇邪的灵符。快去，给我找点浆糊，我要把它贴在墙上。”
　　小翠虽然非常疑惑，但还是乖乖听话地去了。
　　纪筱棠就继续满意地欣赏自己的计划。

　　可惜，这计划中间最好是不要隔断，可她还要跟着白悠然一起出门……
　　纪筱棠抬头看了一眼，小翠走的时候没有关门。从书房的门望出去，隔着一个院子，正好就是白悠然的书房。那里门扉紧闭，灯还亮着。
　　她跟白悠然虽然拜过天地，入了洞房，可事实上，除了第一晚外，白悠然都没有再碰她。
　　两个人的关系说近是夫妻，说远也不过是刚认识几天的人而已。甭管其他的，她既然嫁给了他，这婚姻又是一辈子的，她就算不能让他爱上她，也不能任他一个人去见“初恋情人”吧。
　　所以，还是要跟白悠然去宋家的。至于这计划，却可以徐徐图之。

　　她这边定好轻重缓急，小翠那边正好回来。
　　两个人一起找了个地方把计划表贴起来，找的地方正好是那幅兰花图旁，顿时不伦不类。
　　纪筱棠还很乐，对皱鼻子的小翠笑道：“我这手笔，绝对比这兰花图要有内涵。”
　　小翠摇摇头，充分而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不认同。
　　纪筱棠正想说服小翠，就听见白悠然在她身后失笑道：“那能告诉我，你这图里的内涵都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