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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回门 ...

  •   纪筱棠对于回门的既定印象就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结果回门礼中还真就没少了这些东西。不过当然不是白悠然自己拎着的。
      跟纪筱棠坐花轿嫁过来的时候一样,也是长长的一支队伍,摆开了阵势如长龙般顺着官道直奔长安。
      只不过这一次缀在队伍后的东西不再是显示女家富贵的庞大嫁妆,倒多是鸡鸭牲畜,时令蔬果等一堆进口的东西了。
      东西是白家早就准备下的,她也只是登上马车的时候看了一眼,暗自揣测着带这些东西回去大概是要显示她在婆家饿不着的意思?反正肯定都是按着礼俗备的,纪筱棠在心里记下了回门时原来是要送这类东西的,也就不在意了,登上马车将自己安置好。
      身为陪嫁的丫鬟,鸾凤和小翠自然也是要跟着她一起回门的,不过却被安置在了后面的马车里。白悠然也是骑马走在队伍头里。车帘一放下,车厢里就只剩下了纪筱棠一个,一路晃晃悠悠,她倒不期然又睡了过去。等到眼睛再一睁开,就看见白悠然撩起了车帘子正一脸笑意地看她。

      纪筱棠眨巴眨巴眼睛,让自己清醒了一下,然后十分厚颜地就好像自己刚刚根本没有打过瞌睡,而是一直安稳地坐在车中似的,问白悠然:“到了?”
      白悠然也不点破她,只是伸出一只手来扶她,“已经到门前了,下车吧。”
      “好。”
      跟着白悠然下了车,两个丫鬟自然也是早在马车下候着了。

      纪家的人早就知道今天是要回门,长安纪府里的管家一大早地就派了人守在城门口,一看见白家的队伍立时就飞奔进来通知了管家,是以管家早就通知、打点好一切,回门的车队一停,管家上前来迎下纪筱棠和白悠然这个新任孙姑爷,其他的人连同车队、礼物,自然也有人负责引到侧门,再进府一一安顿。

      纪筱棠和白悠然只负责进到厅堂,双双地向纪恒骏行了礼。
      纪老爷子坐在厅堂正位,面上还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里头的情绪。
      待两个人起来了,才开了口,让纪筱棠去后头。纪筱棠就收敛眉目往后院她暂住过的小院去了。

      按照习俗,家里的女儿、孙女回门,是该让回来的姑娘去后院跟家里的女性亲属们见面,再留新姑爷在前堂同家里的男性亲属说话的。
      可问题在,谁都知道,此时纪家除了纪老爷子和纪筱棠外,根本是再无别人了,况且江湖人对于礼数的讲究其实也不是那么严明的。纪老爷子这样一进门就把纪筱棠往后院一遣,便立时显出祖孙俩的关系很有些生疏了。就连小翠一听,脸上都现了些忿忿的神色。

      一进后院,小翠憋了一路的话就终于忍不住蹦了出来,“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嘛?他这不是在给小姐难堪嘛!”
      鸾凤横了她一眼,“你少说两句。”
      小翠平日心底很怕鸾凤的,这时也不顾了,“本来嘛。家里本来就这么两个人,老爷还这样!回门是要干嘛的,不就是表示娘家人要看看自家女孩过得好不好,表示娘家人会为女孩儿撑腰的意思!本来娘家人少,就已经很吃亏了,老爷还把小姐遣出来,让小姐回后院来!回后院来干嘛?跟花花草草说话啊!”

      纪筱棠看小翠这样生气,反笑了,“好啦!要是能跟花花草草说话,也不错啊!这技能可不是人人都会的。”
      小翠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插起了腰,还要说话,却被鸾凤伸手拧了一把,“哎呦”一声,眼里一下含了泪,声势就弱下去了。
      纪筱棠笑了笑,也不理她们,径自进到屋里,坐下来。

      她一向乐安知命,真心觉得现下的状况已经算是不错。最起码她这既不是穿成了哪家的庶女,需要小心翼翼地仰仗嫡母的鼻息过日,也没嫁到什么太过复杂的家庭,不但要担心婆媳妯娌乱斗,还要担心丈夫什么时候就要娶小。
      就今天早上认亲的情况看来,白家的成员构成还是很简单的。上边是太公公、太婆婆,中间公公、婆婆,下边一个小叔,按照古代的标准来看,这真是再简单也没有的了。要是家里还有其他亲戚,今天早上是绝对不会看不见的,所以他们家就再加上她,现在也不过才七口人而已。
      就算婆婆有些不太喜欢她,但纪筱棠看得出来,这个婆婆不是喜欢为难人的性子,倒是个直爽的,不喜欢也不喜欢得很明白。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大概面上是不会太好看的,可只要不在意这一点,倒真难受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她跟白悠然的婚事,似乎还是白家的老太爷亲自敲定的。她婆婆再怎样,也还是人家的儿媳,难道还能很过分地为难她这个由公公亲自选定的媳妇吗?
      纪筱棠很舒服地松出一口气,要不是白悠然那里还留着宋绯雨这一个小炸弹,纪筱棠都要觉得她的前景简直就适合去养老了。
      想了半天,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愁啊。

      对比她的怡然自得,两个丫鬟脸上的表情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小翠还兀自愤怒兼委屈着,而鸾凤呢?她想得更多。
      鸾凤不是纪筱棠,新娘子往那一坐,除了早上拜了几个长辈外,就没怎么见人。她也不是小翠,纪家自来没什么规矩,小翠早没心没肺地惯了。鸾凤只在白家呆了两天就已经看出来了,白家以后的事还多呢。
      本来自从纪筱棠大病一场之后,鸾凤已经觉得她比之前明白事了。可现下看纪筱棠还一脸无忧无虑,鸾凤就不免有些想哭的心了。

      鸾凤不知道,想哭的还不止是她一个人呢。
      正在前厅伺立一旁的纪家管家纪容这时也同样想哭。
      因为老爷和孙姑爷两个人——打起来了!

      纪容原本不姓纪,而是姓张。他原本是长安谢家的一个下等仆役,虽是家生子,但因为他爹在谢家也不是那么体面,是以他也跟着没什么机会在主子面前效力。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过去:娶个同样不上台面的下等丫鬟,生一窝孩子,继续在谢家奴才的面前当奴才。
      可万没想到,中间竟起了波折。原来他那个早先被远卖的叔叔是到纪家了,还是纪家老爷子纪恒骏年轻时的小厮。老爷子到长安买了宅子安顿后,他叔叔就成了纪家的管家。可虽然娶了一房妻子,却只得了三个女儿,没儿子。这就找了来,把他过继到自己名下了,还改姓了纪。
      后来纪家老太太去世,老爷子就带着儿子去了别处。长安的产业和宅子就交了纪容的叔叔打理,待他叔叔再去世,老爷子就直接又让他接了手。
      这么多年,他知道自家的主子是个江湖人。可除了跟在老爷身边的人都很健硕敏捷外,他不觉得自家老爷跟一般的富商巨贾有什么不同。
      可今个儿,他算是见识了一把什么叫做江湖人!
      那就是回门拜亲都能卷出血雨腥风的一群人啊!

      一开始的时候,两人还说的好好的。
      老爷子严肃,等闲没个笑模样,可今天嘴角也还微微翘着了,一脸欣赏。
      那新任的孙姑爷更是温润如玉,就算不笑,眼角眉梢都让看着的人如沐春风。
      这样的公子,按着纪容的想法,就该穿上身白,拿把折扇,趁着绿柳扶风的季节,往那雕栏画栋的台阁上一站,让下面的小伙子都羞愤得去跳江,小丫头们疯了一样往阁楼的台阶上挤。而他纪容呢,就躲在一边,看被小伙子们扑腾起来的江水和小丫头们翻飞的裙裾。
      那春意,能叫他这个小老头子也笑温了眼。
      可这公子偏不。
      他偏偏陪媳妇回门的时候身上还配了把剑。

      这剑似乎还挺有来头。
      老爷子把孙小姐打发进去后,第一句话就是问的这剑。
      他说:“没想到白家的剑这么早就已经传给你了。”
      孙姑爷答:“是父亲爱护孙婿,知道小子武学还浅薄,就给了一柄好剑来护身。”
      老爷子笑,“剑好不好,还要看人会不会用。再好的剑,给了山野的柴夫,怕还嫌剑刃单薄呢。”顿了一下,也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他就问:“听你爷爷说,你的落梅剑法,已经使得比他还好了?”
      白悠然笑,“这是做爷爷的忍不住想夸耀孙子呢。小子于武学的经验还浅,领悟也很有限。落梅剑法似拙实巧,不是小子这年纪和阅历参得透的。”

      纪恒骏的嘴角又往上翘了翘,“你能说出‘似拙实巧’这四个字就比你爷爷要强。我与他虽然平辈论交,可其实比他大得多呢。他在你这年纪的时候,年纪倒是有了,可性子毛躁跳脱,剑却拙笨。我指点他,他还跳脚地跟我对骂。”
      白悠然知道两位老爷子现下虽因惫懒,彼此都不走动了,可年轻的时候却是名副其实的生死之交。尤其纪老爷子也确是比自己爷爷大了一辈,若不是纪家子嗣艰难,断不会有纪筱棠比他还要小上五岁的道理。
      “爷爷其实常对小子说,当年虽嘴上不服,可若非得您指点,他连此刻这点修为也都不会有了。”
      “落梅剑法历代都是言传身教,可谁都不知道现在传下来的跟初创时的剑法招数究竟是不是完全一样了。这么些代下来,总免不了有后来天赋高者添补修改的,也免不了天分低者未得精髓,扭曲了原神,只传了其形的。都是说不准的。我看你爷爷完整地演练过几次,虽不知行气序法,可其中的几招倒是很得我心。”
      “爷爷对小子说过这些。还说您当初说的时候他有时不以为然,后年纪越大,倒越领悟了。还好把您的话都记在心上了。”
      老爷子笑了笑,“我后来想想,那时其实还有更多东西是没看透的,后来想起来,倒没什么机会跟他说了。落梅剑法说是九大招,每一招又都有各自变化。我当时最喜欢看你爷爷演的是最后一招,觉得此招跟其他八招实在不像是同一本剑法里的。剑招里那种一往无回,杀伐果决的气势竟像是硬生生陡然出来的似的。”
      白悠然点头,脸上露了点关切,“是啊,爷爷其实也最爱此招。可它偏偏同其他招式都连接不上。动手时最怕气势在中途受挫,可这第九招威力虽大,但等闲使出来却又打乱了自身的节奏。”
      “没错。这问题我也想了很多年。……”
      ……

      纪容收回耳朵。
      他一开始还想听听老爷子都会跟新姑爷说些什么,却没想两人一开始如果还算是叙两家旧情,那后来干脆就只是在说什么“落梅剑法”了。
      得,整个一武学研讨会了。
      他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往角落里站了站,不动声色地操着手,靠向了一边的柱子打盹。
      自他成为管家以来,老爷子几乎也就没怎么在长安住过。本是想趁着这件喜事在老爷子面前露露脸的。虽然他并不指望再怎么往上攀爬,可也想让老爷子知道自己没有所托非人不是?
      不想,忙了个一溜十三招,最后竟是为了组织一场“武学研讨会”?
      行了,我眯会儿眼歇歇吧!

      可更不想,再一睁眼。
      吓!这,这是在干嘛?两人怎么打起来了?
      只见厅内茶盏与桌椅齐飞,衣袂共剑影一道,中间两个人斗得是难分难解,形似死敌。
      纪容瞪大了眼,心说我这时候是赶紧自己先撒丫子跑呢,还是帮打得正欢的这两位看住了这前前后后同样愣住的下人们,然后待会儿不论谁胜谁负、谁生谁死,只管带着这一院子人对站着的那个跪地认主?

      两个选择孰优孰劣,纪容这边还没犹豫明白呢。就见厅中两道人影乍然分开,分别落座,就好似刚刚的打斗就只是他睡迷糊了之后的幻觉,甚至就连那茶杯、椅子都各归原位,整个大厅中连点水都没撒在地上。
      纪容揉揉眼,要不是其他人脸上的惊愕神色还没褪去,他就真怀疑刚刚那是他在做梦了。
      可不等他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已经听到老爷子难得的爽朗笑声:“好,好!你果然不错!”
      纪容不用看老爷子脸上那笑开了的褶子,光听那声音就知道那是怎一个开心了得!

      “纪容,找人去把小姐请过来,吩咐厨房,让他们上饭了!”
      “诶!”得了,不管怎样,老爷子有了吩咐,咱执行去吧。

      白悠然和纪筱棠在纪家吃了顿饭,又出城回白家。
      赶在落日前回到落梅山庄,分别又去白老爷子、白老太太住的瑞云居和白旭光、段飞飞住的翠陇院请了安,权当销假。
      折腾一圈,等到两人再回他们住的酣然堂的时候,日落多时,便又该摆桌吃饭了。

      两人相对而坐,饭菜已经摆好,丫鬟们都让退出去了。
      本该食不言寝不语的,可昨日成亲,今日又忙乱一天,这是第一次单独吃饭,虽然已经那啥那啥过,但却又是名副其实的最亲近的陌生人。很有些尴尬。
      看纪筱棠一筷子夹的米粒都能数出来,白悠然觉得还是说说话吧,免得她一直把注意力放在米粒上,反吃不进几粒。
      白悠然道:“这院子以前就只我一个人住的。不过我用的空间也不多,除了西翼那边有间书房,还有几个丫鬟小厮的住处外,大部分还是空着的。你进来之后,小厮们都撵出去了,你带进来的丫鬟们大概也还没定住的地方,嫁妆更只是临时送进库房里了。得闲,你就按自己的心意规划这院子吧。书房最好是不动,其他的,你想怎么归置都行。”
      纪筱棠点点头,这里光他们住的正屋就有五六十平,却只是权充起居室用的。现代人辛辛苦苦一辈子可能就为一间房,她这一穿越一嫁人,倒先弄了一个几百平的大院子。一辈子的目标都到手了,夫复何求啊。
      “你往日白天也都在这院子里吗?哪处地方是你常呆的,也不要动的?”

      白悠然笑笑,“我白天一般不在酣然堂的,都是在前院,帮父亲处理一些事情的。虽然说出去白家是武林世家,可其实倒是做的生意较多,更像商人了。”
      纪筱棠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了。
      白悠然看她吃饭自然些了,就继续引她说话。
      “还是一事差点忘了,白圭——也就是我弟弟,他从前是与我一道吃饭的。家里有四处开伙,祖父、祖母那儿一处,父亲、母亲那儿一处,我这儿一处,还有一处就是大厨房了。不过,大厨房一直是供下人们的,弟弟一直跟我吃在一处。这些天忙乱,大概母亲还没顾得上弟弟那儿,他现在大概都不知道该去哪儿吃饭了。”
      白悠然说着笑了笑,像是都能想起白圭可怜无措的样子。
      倒是纪筱棠担了心,“那怎么办呢?”是把他叫过来一起吃,还是让人送饭?她是真不知白家的规矩。
      白悠然摆了摆手,“放心吧,他难道还能在白家被饿着吗?以后开饭,你让人给他送过去就是了。你是他嫂嫂了,他还小些,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你照顾。”
      纪筱棠红了脸,低声应了。

      堂也拜了,洞房也入了,茶也奉了,门也回了,她如今,就已经是白家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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