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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送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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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端午,戚琪被一群狐朋狗友瞒着戚老爷连哄带拖进了金满堂——当然这狐朋狗友里少不了戚一白。
跟戚一白这样无师自通的登徒子相比戚琪可是逊色多了。眼见戚一白左搂右抱,戚琪生了醋意。
戚一白从花丛堆里探出头,一脸“你装什么正经样子”的表情看着戚琪。戚琪斟一杯酒抵在唇边,对戚一白无奈一笑。
戚一白坐起来,一手拿酒杯把玩,突然对戚琪笑,嘴也是歪的∶“想不想玩儿金满堂的老板?”
戚琪皱起眉。
戚一白往旁边一桌那飞了个媚眼。
戚琪看过去,一个穿绿衣服的男子正往他这里走来。
戚琪一下紧张起来,因为他瞥见了男子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表情让戚琪浑身发怵却又想再看一眼。
待男子坐到他们身边,一阵香味儿浮过来。对香极其敏感的戚琪下意识到,这男子绝不是老鸨那么简单。
他身上的香粉有骨子里惑人的效果,是属□□的上品。而在戚琪认识的香料里,不是没有一种可以做到极致,就是做到了但却价格不菲。
瞅瞅眼前的这位鸨公子,就算再有钱,也不过是离不开位高权重的人捧的男宠。若是说自己挣来的,戚琪打死也不会相信。
戚琪只是赏了赏鸨公子的这副漂亮尊容便别过头去喝起小酒。
戚一白敲了敲空杯子,向戚琪说∶
“金满堂老板,贾诗。”
戚琪和贾诗便算是在金满堂遇上了。
戚一白操心操肺还给二人留了间房,自己则和一群姑娘相公去快活。
那间房戚琪本想着两人也是用不上,于是给了银子便走了。
在这个是人是鬼分不清的地儿,无论什么真情假意,只要玩儿过了给了钱,即便夜里有多欢快,第二天一早还是如同陌路,分不清谁是真情谁是逢场作戏。
像戚琪这样不想蹚浑水的人,还是躲的越远越好。
可是有一个如此风流成性的弟弟,戚琪想不蹚也由不着他了。
一年十二个月几乎月月都能在金满堂见到戚一白。而每次在戚一白喝到不省人事后,贾诗都会差人送他回来。
每当晚饭后见戚一白还没回,戚琪便走到后院等着金满堂来的马车。
这都成了戚琪饭后散步的习惯。
渐渐的,贾诗也不会差别人去送戚一白回府,当戚琪养成了等戚一白回家的习惯后,每晚迎接的就是跑出来的贾诗。
一来二去,贾诗戚琪对上了眼。
一次酒醒后的戚一白见他哥一脸忧愁望着马车走,笑呵呵搂过戚琪肩膀∶“别着急,我给你作媒。”
戚琪哭笑不得。
自那以后,戚琪便再也没见贾诗。
戚一白也有时醉得不像人样被人抬回来,也有时偷摸着回来赶上晚饭。戚一白还是过着他那雷打不动的神仙日子,戚琪却要迎来人生的转变。
戚老爷让戚琪掌手了香馆,戚琪没日没夜想的就是做到戚老爷口中的最好。一段时间里,戚琪为了调制上好的香品,几乎是睡在香料堆里。
那段时间,戚琪还感受到从所未有的兴奋。相比戚老爷对他的器重,戚一白的赞赏,戚琪在心里其实更想得到戚家的继承权利。
戚琪着实是头一次对自己的想法恐惧过。但随着他干的越来越出色,这种恐惧逐渐浅而淡之,并且更加相信自己前途定会不凡。
甚至到了新婚之夜,戚琪早已快忘记了先前的浓情。
若不是戚一白的一个吻,恐怕如今的戚少爷就是装满草料任戚老爷摆弄的空壳一具。
那日戚一白的嘴离开戚琪唇边,悄悄移到耳旁说了句“莫要忘了。”
直至这时,戚琪才记起自己竟遗忘了一个人有三年之久。
无可奈何的遗忘,是连自己都无能为力的。
戚琪现在后悔了,他后悔接手戚家,并且为此失去了那段不可能再挽回的时光。他还后悔时隔三年后与贾诗的第一次见面,两人还落了一个不愉快的下场。
2
戚琪忙完账房后回到府里,见一个矮小的身影鬼鬼祟祟跑进侧院。
戚老爷走时特戚夫人意嘱咐葬礼不要太宣扬,亲戚朋友也少有人知道戚老爷已经过世了的消息。
而戚琪把戚一白留下的几个男眷通通安置在侧院,也限制他们尽量少出门。
所以在此时,不管那个人是谁,都是不合规矩的。戚琪完全有理由称私闯民宅告上官府或让这个没规矩的男宠滚蛋。
戚琪顺着影子跟过去,发现那人朝秦书的屋子走去。
秦书的屋子里还亮着。那人走到光下后,着实让戚琪看了个清楚——这人不就是徐管家么。而且这徐管家三更半夜跑到秦书房子里干什么?
徐管家手里提个小包袱,见秦书开了门,揣着包袱进了屋子。
戚琪跟随着想探个究竟,还没走两步,周围一股淡淡的药香包围过来使他停止住步伐。
戚琪仔细闻了闻,确定那是一种罕见的香料,但味道十分熟悉,不知曾在哪里闻过。
也许是在香馆?
戚琪回头望一眼秦书的屋子,快步朝香馆走去。
进了香馆,戚琪把目账翻出来,点了油灯一页一页翻过去,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事。戚琪又跑到制香的后作坊,在每种相似的味道里仔细寻着。闻过一圈儿,没有收获。
戚琪停下来,开始回想徐管家那包袱的模样。
它在明亮的地方下有些泛着光——可能是油纸——而看厚度若是油纸应该能把香包得足够严实,不可能还会有办点味道出来才对——除非是味道足够浓的香料。
戚琪咬定闻过的香味是绝对不会忘的。
那香应该不普通。但不普通的香料海了去了,戚琪不可能样样都认得出来。
戚琪俯下身子,细细品了品他认为符合的香料,转了一圈,带走了两样香品。
这次再回到府里,戚琪比以往更加小心。先遣了身边帮忙梳洗的小厮们,关上房门就着微弱的火光研究起来香品。
第二日,戚琪一早起来便去戚夫人那里说了整个事情经过。
戚夫人听过只是摇头∶“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就罢了,好歹徐生给我们家当牛作马了半辈子,放了他吧。”
戚琪顶着黑眼圈望向戚夫人,满脸疲惫∶“娘,这可不是还人情的时候。”
戚夫人摩擦着腕子上的玉镯低下头,睫毛盖住垂下的眼睑。
两人都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戚琪准备走,戚夫人抬起头,忽然笑开∶“自你爹在的时候我就是个没主意的人。现在家里大小事由你做主了,还用得着再问我?”
戚琪转身撇嘴∶“娘。”戚夫人一个手势打住,把戚琪后面的话硬生生给噎了回去。
戚琪不爽地合了嘴,只听戚夫人道∶“这个家以后命还长,什么事光靠你一人打点还远远不够。多留几把手,将来会有大用处。”
戚琪还想说些什么,戚夫人做了一个“止住”手势。
从戚夫人院子里出来,戚琪恨不得抓住徐管家往死里摁。
正巧想着管家,管家就到。
徐管家满面春风迎来戚琪,一脸“早上好”的欠揍。
戚琪没想多理,绕过他走自己的路没成想被叫住了。徐管家绕到戚琪面前∶“少爷,店里遭劫了。”
戚琪来了兴趣——您老倒有雅兴玩监守自盗。于是故意把眉毛搅成一团,一脸疑问∶“店遭劫了你这么兴奋干什么。”
徐管家不慌不忙∶“因为太太让我们每天以笑脸待人。”
“你脑子缺弦儿?”
“应该没有。”
戚琪半掖着冷笑,擦着徐管家的肩走了。
戚琪其实还打算去香馆看看。现在戚琪毕竟是戚府的老大,戚老爷走后多半管的是账本,门面很少去亲自打理,若贸然去一定会显得突兀和牵强,弄不好还会让徐老狐狸起疑。
戚琪转着手上的毛笔,半个时辰过去说是练字,可心里还是想着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