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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闹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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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仙把戚一白身上都换了干净,自己换洗完衣裳。瞧着躺在床上的戚一白,刚往门外走一步,被人叫住。
“李仙,”
戚一白在李仙背后喊道。李仙紧了紧身子,回头。
“心闷,想和你说说话。”
戚一白看着门口的李仙,莫名觉得这人表情冷淡,于是不抱希望,沉下声∶“你若忙便不用管我了。”看着李仙不动,转个身躺下,拉好被子。
“说,我听着。”
李仙答应着,走过来沿床边坐下。
戚一白未动,呼吸有那么几下不平稳,感觉到盖住腰的被子上覆了只手,灼热透着布料渗了过来,转过头直直看着李仙∶“你要是听了嫌闷,可以直接走。”
李仙还是那副平淡的神色。移动了手,像抚着孩子一般拍了拍被褥。
戚一白见李仙同意,缓缓张口∶
“戚琪的亲事,不是我愿弄砸的。”
李仙抚摸着戚一白,稍斜了头,头发落到肩前。
“戚晋,”戚一白皱起眉∶“爹的死讯,不是我愿听见的。”
“戚晋,是你父亲?”
戚一白把头埋在枕头里,闷沉道∶“正是。”
像是梗了口吐沫在嘴里,戚一白不知怎么声音变了∶“戚晋是我父亲。戚晋的死讯,我不想听见。”
埋了许久,戚一白扬起脸∶
“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没有隔夜仇,就连仇也算不上。他逝,为何是我的错,我有何错?”
戚一白这话问的着实微妙,等着李仙回复这话。
李仙先是苦笑,伸手揉了揉戚一白皱巴在一起的眉心∶“他年事已高,必会先离你而去,这是常情。”
戚一白闭上眼∶“最后一面还是戚琪那场婚宴见的。”说到这儿戚一白又颇伤怀叹口气∶“戚琪的婚宴来的不是时候。元宵节那日我与他去了金满堂,戚琪便看上了个相公。”
元月二,元宵节。
忆起扬州长龙花灯巷,舟悬酒壶,彻夜不眠。
戚琪见贾诗,满腔热情全咽了肚子。
离了花巷,戚琪才安下方才已经被踢炸了的心。手执酒壶摇摇晃晃走在路上,向戚一白倾倒柔肠。
“那亲事是父亲大人包办,戚琪也并非肯定此人就是他至爱。如此,我不如成人之美。”
李仙温和道∶“那你又何必搅和人家的亲事。”
“戚琪若成亲岂不是后悔至极。”戚一白睁开眼睛,对上李仙一双清眸,移开∶“也算是我嫉妒那人。戚琪并不喜欢女子,却还听从爹的安排,爹到临终怕也是惦记这孝顺乖儿子。”戚一白冷笑一声∶“你那宝贝弟弟说得可真好,我可真没法儿当个孝子。”
“孝不孝,可不是自个儿别人说了就算的。”李仙一直看着戚一白的眼睛∶“那辛辛苦苦被双亲抚养,长成人进宫去做太监的便是不孝。”戚一白也回应着李仙的话语∶“那酸酸楚楚被戚晋教育,长成人不考功名不经商专狎男宠便也是不孝。”
李仙看着戚一白,揉着自己的手心。
“三纲五常。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戚琪他为何没那个胆量,”
“——没那个胆量做什么?”
戚一白看向李仙,有些疲倦。
戚一白倒是想高呼为何戚琪没胆量承认。承认他就是个断袖,承认他就是喜欢男人;没有什么顾虑带着贾诗四处逍遥,这很难吗?
李仙温言软语听他诉了半天,松下口气∶“你今天烦的如果是这个,今后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找你去喝酒。”
戚一白怕是酒劲又上来了,抽口冷气笑道∶“喝不喝酒我不在乎。”
抬眼瞧着李仙∶
“我方可去找李道长,相信他老人家定藏了些好酒。”
李仙本是想安慰安慰便起身想走,听戚一白赌气的话,转身重新开口∶
“戚琪的事压根就不用你操那份心。谁知道象姑馆里的人对你哥是和他一样的心?你怎么就看出他就是喜欢上贾诗了?谁又不是夜里分不开下了床就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你哥真有如此痴情,又怎么像你说的那般没胆子?”
戚一白别过头∶
“道士,你又不是我哥。”
又突然满是兴致看了看李仙∶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唠叨了?”
李仙狠狠道∶
“我即便不是你哥,也能猜到像你哥这样的人是如何的想法。”
戚一白撇了撇嘴∶“就像你当过相公一样。”
李仙把手负在背后,狠狠瞪了眼戚一白,转身便走向房门。
“为何不说话了,难道李道人你当真做过相公?”
房子里没了声。
李仙走后,戚一白便安心躺着。头扎在枕头里,身子蜷成个球形,萎缩着,又辗转许久才沉沉睡去。
晌久过去,房子里静得就像放死人的祭奠棺材。
猛得被拍门声惊醒,戚一白闷声哼哼了半天才睁开眼,懒洋洋挥舞着手∶“还没睡够……”
“起来。”
听声音是李仙。
“昨天喝了酒,起不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戚一白挣扎着眯起眼,眼皮儿支不住了又合起来,脑袋“哐当”一下栽枕头上。
“废什么话,赶紧起来。”
李仙不拍门了,听声儿像是用脚踹。
戚一白被李仙折腾着勉强抬起一只眼睛。
心想这天没失水、没抢劫,没闹事来没上吊,把门踹坏了是要哪个赔?
坐起身来仔细想想。
戚一白数着指头∶晚上喝大了,没乱来。为什么喝,因为心情不好。为什么心情不好,因为有人说了自个儿。谁说的,噢……一根白葱名阿兰,丑得惊心动魄。
“这门你开是不开?”
李仙还在外面。
戚一白找到鞋子套上,踉跄到门前看了看,嘿,居然上了门闩。
他没想到自己还跑去锁了门。
看来没醉到不清醒的地步,戚一白的酒量想来也不小。
想着想着开了门,李仙一脸怒气站在外头。
不就是晚来几步至于吗?
李仙进屋便右支着腰,左手环着一堆白色布单子撂桌子上,开口便道∶“你和阿兰一起走。”说着没人应,李仙停下找戚一白,发现这人又寻摸着床躺了下去。
李仙踢了踢戚一白耷拉在床边还没来得及脱鞋的脚。
戚一白不耐烦甩腿,差点把自己蹬下床,把头转过去面对着李仙,小眼神跟他昨天给的一模一样。
所谓人不可貌相,才一天就让戚一白充分领略了这个道理。
面前这人虽长着一副好皮囊但实则对他的印象是极为相反,第一面李仙便用他清秀儒雅之风让戚一白错认他是个可信的君子之交,没想到当夜连拐带骗倒成了他的侍童。
二十啷当岁的侍童,戚一白觉得好笑。
鸟叫了,窗子外透着翠色。
戚一白反复观摩着李仙的相貌,手支着桌子快成一条风干卤肉。
李仙打破安静的氛围,扔过去一件刚缝好的白衣服∶“试试合不合身,穿上会显着大些,实在不行还能改。”
戚一白也没听他说话就接过茬∶“你说你昨日突然说不高兴就不高兴,我当真怀疑你呆过象姑馆。”
李仙抄起衣服照戚一白脸上拍去。
戚一白扒开衣服,笑脸迎上∶“我们昨日都聊了什么?怎么现在没印象了?”
李仙冲他笑笑∶“记不起来?”
就记住了象姑其他什么也记不得了?还真邪了门了。
戚一白摇头,望天回忆起来。
他戚一白想不起来没关系,李仙可是记得清楚。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一是被拉去灌酒,瞒着李不言仨时辰。
二是被当成相公,酒楼老板多宰一文。
三是最令人发指,戚一白酒后无德……吐一身。
想起第三件事李仙的表情也从容不得了。看着戚一白那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佩服自己忍得住。
“这布你要我穿上……做什么?”
戚一白捣腾着白衣裳,李仙生怕给弄坏了抢回来∶“你父亲的丧事办妥当,你哪有不参加的道理?”回眼看向戚一白,戚一白竟也一片茫然看着李仙。
“你究竟记得多少?”
李仙坐正了面朝戚一白∶
“昨日的事全忘了干净是不是?”
戚一白笑出来∶
“逗你玩。”
李仙嘴上那点笑意也没了∶
“这态度可真叫一个差。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着不明白?若我爹还在,哪怕他老人家已经去世,我都会尽了自己在他生前没尽的孝道。”
戚一白吐了吐舌头,伸手去拿李仙手里的白色孝服。
李仙扇开戚一白摸过来的爪子道∶
“给我滚!”
发现自从酒后吐了他一身,李仙的态度是越来越恶劣。
戚一白环起手臂∶
“就不,怎的?”
“你爱滚不滚。”
李仙把衣服扔一边儿,出门后与阿兰擦身而过。
阿兰进屋以后先是一脸坏相看得戚一白浑身发毛。就阿兰那张丑脸不做表情也会让戚一白浑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