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甘之如泪

3、第 3 章

　　薇薇瞥了我一眼，嘴张了张，做好发飙的准备，可是我命好，有人敲门。于是我光着脚丫蹦跶过去。“我去开门！”

　　说敲门其实并不准确。请问有人听过集中在门底部的敲门吗？那明明就是踹门。这熟悉的风格让我知道来的是柏下的粥无误，于是我欢脱地开门。端着一个带盖儿白瓷盆的不正是柏下吗？敢情他真心疼爱我和薇薇这对苦情姐妹，敢情他真心是个好人啊！他这边厢别扭着换鞋，我像小狗似的绕着他转来转去恨不得长条尾巴来摇晃向他表示乖顺。柏下换好鞋瞅了我一眼，维持良好平衡，一脚向我踹来。“把拖鞋穿上！”我灵巧地躲开，悻悻穿鞋，和薇薇一起在玻璃茶几边坐好，托着腮，眼睛亮闪闪的状如小白兔，真心等着粥喝。

　　柏下摆了满脸幼儿园阿姨的表情，把瓷盆放下，在衣兜里掏出用塑料袋装好的两个匙，细致入微的那个劲儿让我各种动容，当即谄媚地说：“柏下你真是好男人中的极品！”再一看薇薇已经滋溜滋溜开喝，我深知时间什么的是耽搁不起的飞鸟，也自动拿过一匙子开始攻坚。

　　“烫啊啊啊！”舌尖刚碰到粥我就开始哀嚎。没办法，这货最大的毛病就是怕烫，有些东西薇薇觉着是温的我就已经接受不能，我就在想柏下家离这里不远怎么可能凉得那么快，结果真是上了薇薇的死当。“你丫能不能不嘴急？”柏下抢过我手里的勺，从浮上舀了一些粥，吹了吹，送到我嘴边，“喝热粥不能翻底下的，要从面上开始一层一层来，不然烫死你。”他板着脸讲起道理。我嘻嘻一笑，含住匙吞了粥，顺手就接过匙，照着柏下的样子小口小口喝粥，一面漫不经心问：“诶，这皮蛋瘦肉粥怎么没有皮蛋呀？”

　　柏下就挑高了眉。“你又不吃皮蛋，干嘛要放，免得让你挑出去扔了。”

　　“扔你妹！”我翘起兰花指拎着匙瞪柏下，慷慨激昂，“少了皮蛋味道就不对了嘛！”然而柏下脸色渐冷，让我感觉以后的皮蛋瘦肉粥命悬一线。人嘛，需要贯彻落实可持续发展观的。于是我收回匙低头若无其事喝了口米汤，含糊不清说道：“当然，不放皮蛋还是很好吃的。”

　　薇薇笑得哈哈有声，扶着盆边儿，上气不接下气说，“小鱼你看你那小贱样！”

　　我脸一抻，悲愤地咆哮：“薇薇你丫跟我提贱字！我告诉你我现在就不待见这字。往后你们谁都别跟我说这字！”

　　薇薇哦了一声，顺从地改口，“小鱼快看你那小便宜样。”

　　我知道我应该砸碗摔匙回房锁门的，可是我觉着不应该把失恋和绝食挂钩。可是我又觉着，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利，于是我沉默了。虽然嘴巴可以用来说话可以用来吃东西，但是有时最好只用它吃东西。

　　“对了小鱼，”薇薇将匙含在嘴里巴巴地看着我，我就知道没好事，果然她轻描淡写说，“一会儿教授点名帮我到一下。”

　　What？我脊背一挺，笔直得很，但又一想我现在着实不适合强势，所以我眨眨眼，挤出了些潮意，软趴趴地俯在茶几上，做足了嗲功。“薇薇你要到哪里？人家会想你的。”

　　薇薇的媚眼飞得如同切细了的萝卜丝。“我跟人约好要逛街来着。”

　　What！这下我是真怒了，一拍桌子，直起身来，更加悲愤了。“白雨薇！我被人甩了！分手才第二天你都不来安慰我还要……还要独自寻欢作乐！抛下我一个人上专业课你于心何忍居心何在！”

　　“你得了吧。谁说我是独自寻欢作乐，我是和陶桃约的，”薇薇看都不看我，凉凉说道，“再说不是有柏下陪你吗，你哼唧什么？别的女生乐还来不及呢。”

　　我狠狠一愣，扭头去看柏下。悠扬的日光在他眼角眉梢跳动不休，他的每一根眉毛都被染成淡金色，华美无比。这样的柏下，成熟，英气，已经不是当年陪我爬树偷桃的野小子了。奇怪我为什么没有早发现，当惯了可以勾肩搭背的哥们儿，我忽然之间忘了柏下是英俊的男子，只有我才停滞在旧时光中，谁逮了我都叫一句疯丫头。

　　柏下似乎是察觉到我的注视，冲着我粲然一笑。“没事儿，我陪你。”我真不是存心的，可是在这繁花如锦六月天里，我可耻地伤感惆怅最后叹气了。我猛地把匙往瓷盆里一戳，掏出全部认真，清澈无比地说：“柏下我们也翘课玩去得了。”出乎意料，柏下别说变脸色，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好脾气得让我不敢相认，“好，咱们挑个干净点的餐厅。”我一乐。十年默契不是吹的，他总能知道我就一吃货。然而又听他补上一句：“正好早上的粥全让你喝了，你得请我。”

　　丫的就算柏下偶尔抬了两个前蹄子，他也还是畜生！我心里骂，却还是一咬牙。“好啊，请就请。”内心再怎么畜生，一打眼看去那厮也毕竟还是衣冠楚楚的男人。我是不会承认自己被任志建甩了之后严重需要有人撑场面的。原谅我过于旺盛的小自尊心吧，天晓得我多怕被人戳着脊梁骨说“看那女的被甩了整天怨妇样”。于是我也跟薇薇学，撂下匙往里屋跑，且像土包子一样把薇薇的那些瓶瓶罐罐蜡笔刀片扒拉来扒拉去。薇薇忍了我三十秒钟，终于怒了，一把拍开我的手。“算了你快到边上凉快去，等我忙完再帮你。”我拼命对她眨眼睛，直眨得眼睛水汪汪。薇薇到底还是爱我的，她放软了口气安慰我，“算了小鱼，你在我衣柜里找那个牛仔的短裤，然后去换你那件胸前印黑玫瑰的白T恤，然后我再帮你化妆。”

　　我在衣柜里一通翻找几乎钻进去，忽然眼前一花，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清了。抬手揉揉眼睛才发现，手上蹭了点水，潮湿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