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月微凉》血色霓虹

10、春试

　　再过数月便是我及笄的日子了，可我的父母却一个也不在身边了。回到永州的日子里，徐靖也来探过我几次，我已不能再唤他父亲，只能叫徐将军。第一次他听见我这样叫他时，他明显僵住了身子，之后便来得更少了。虽然我是倾向于姜氏的，认为她是对的，但我同时也同情徐靖，他不过是个对爱情求而不得的男人，我与他虽不如与姜氏那般亲厚，但他给了我血肉，这是无法割断的牵扯。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明天还要进行春试呢。
　　这次春试的内容是每个班抽签决定的，玄字班的考核内容是穿越一片树林，为时七日，今天下午采买物品的时间可以忽略从明日算起，七日后会有人在目的地接应，必须是全班到齐才算过关。
　　似乎我呆过的班级都是不正常的，我指的是在A时空时。小学的时候老师一不在我们就闹腾，尤其是班会课，我那发情的班主任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抛下我们去搭讪一个教英语的美女老师。我们呢，自是巴不得的，那时的我们可没现在的孩子这么早慧，明明不知道什么爱啊，泡妞啊，神马神马的，可说起班主任的八卦却也是极顺溜的。有一次隔壁班老师终于受不了我们的吵闹了，她过来我们班时，好多同学愣住了，有些站在桌子上的同学还眨巴着眼，一脸茫然无辜。
　　后来上初中，不仅把老师弄哭过，连训导处也是常去的，有一次我们在班上丢粉笔玩，弄得满地都是，老师罚我们做卫生，我们开了班门口的消防栓，接了水管开大了阀门，玩闹到晚上七点多，我们二十几个留下的学生里男女皆有。楼下的门已经被锁了，（当时已经被保安催着回去好几次了，我们为了躲过保安检查自作聪明地把灯关了。）不知道当时怎么就那么乐观，还想着如果真的回不去，大家一起轮流讲鬼故事，后来有同学家长打电话来催，才起了回去的心思，二十多个人咆哮着——保安大叔，放我们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被保安绑架了…ORZ~）事实证明我们的嘶吼声足够‘惊天动地’终于惊动了数十米外保安室里的大叔们。
　　高中呢，虽不如之前那样放肆，但仍是精彩不断笑点多多，我们数学老师总是把‘X’念成‘尔颗死’（注：请连读）于是我们便叫他‘尔颗死’，时间久了，年段里也流行这么叫他了，有一次复习课一道方程题中，他再念到‘尔颗死’时，我们还是一阵哄笑，不料他竟幽幽地说了一句——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笑什么吗？你们私底下不就是‘尔颗死’‘尔颗死’这样称呼我吗…我们笑得更high了，口齿不清的老师你桑不起啊！他们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有木有！
　　玄字班更是‘人才辈出’！真的。要不是有他们，这种没有网络游戏的时代我绝对呆不下去。
　　某次，白院长特地请了施大美人来教我们琴艺，这施氏琴技一流，连老白见了她也要叫一声‘大家’她来玄字班授课，一曲终了，问高寒听了有何感悟，我当时就担心他呀——完了，施大家怕是毁在高寒手里了！…高寒这音乐白痴自是听不懂的，竟连敷衍都不屑，直接来了一句：“不知道你在弹什么鬼东西。”施大美人怒火中烧，但人家修养好，没有当场泼妇骂街，只道：“当初伯牙奏高山流水得遇知音子期，不料我却是对牛弹琴知音难觅。”
　　第二日，施大家顶着熊猫眼又来了，虽说老白相邀，面子是要给的，但我还是要赞一句——比小强还顽强的生命力啊！要知道，所谓的大家多是心高气傲，鼻孔看天，下巴看人的！我猜想事后她定是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怎么偏偏点了那样一个学生问话呢？其实也怪她自己自我感觉太良好，我们高寒同学明明是觉得无趣昏昏欲睡却被她误认为听到如此高雅的乐声如痴如醉…她来的时候，高寒正对着一头牛弹琴，弹得并不很好，或许我该诚实些，那实在…不堪入耳！就像是用锯子钜铁器时发出的声音，一声声都像有无形的手绞在听的人心上，恨不得拿个砖头拍死他，了结了这一祸害。我们早就在耳朵里塞了布条，悠哉地看着施大美人，看她会有何反应。再看看那牛吧，正‘吧唧’‘吧唧’地啃着草，头也没抬过。施大美人眼珠都要瞪出来了，却还是压抑着怒气低低地问：“你这是何意！”
　　“施大家，你觉得我弹得如何”高寒起身欠了欠身，极尊敬地问。施大美人没有回答，神色却是颇为鄙夷的。高寒早料到她会如此。“很难听，对吧？”施大家听了不置可否，高寒又接着说：“可是那牛听了却没有反应呢。”施大美人脸上有些难堪，高寒却不依不饶：“您说，到底是弹琴的人琴技差还是那听琴的牛愚钝。”施大家原想说是后者，但又有心要高寒难堪，就答是弹琴的人琴技粗浅。高寒做了请的手势：“那您来试试！”之前高寒说牛听了没有反应时，施大美人就已起了提防之心，她已听出他话外之音——是你弹得难听，也怨不得我无所感悟。却不料竟不止于此，环环相扣，竟被逼到如此难堪的境地，弹也不是，不弹也不是…羞愤交加下，施大家红着眼拂袖而去。曾梓月十分贴心地为她开了门，说了一句，恕不远送。
　　施大家后脚刚迈出门便听见身后传来哄笑声和拍桌子声，我看向那头牛，它正在栅栏隔出的空地上，抬着头看着我们，一脸茫然。它大抵觉得我们发了疯，但这与它无关，便又自顾自地吃起草来。玩行为艺术行为讽刺的娃你桑不起！有木有！高寒从怀里掏出几枚九星镖递给司城子瞳：“合作愉快。”司城子瞳眼中闪着精光，眼光在九星镖上流连：“受之无愧。”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想说，玄字班的同学个个都是奇葩，这一点从采买来的物品上即可看出。
　　第二日，天清气朗，微风和煦，我们正式开始了今年的春试。
　　司城子瞳从一个小瓷瓶中倒出了些小药丸分发给每个人，“吃了它，过一刻钟药效发了便可不受毒虫侵扰。”我眉也不皱便吞了下去，司城子瞳这人看起来古怪却是极靠谱的，她对暗器、巫蛊及药物极有研究，她说能吃那就吃吧。
　　杨憬莲打开地图，指着描着红点的地方：“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我昨夜已研究过这地图了，这几条红线是我觉得可行的路线。”
　　“走这一条吧。”
　　“我觉得可行，这有座桥，走这条路应该会快很多。”
　　这次出行我们事先备了两匹马，把一部分物品驸在马背上，也减轻了我们不少负担，有司南指引方向，我们的行程还算顺利。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只吃了些干粮便又开始赶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每个人都有各自要忙活的事。夏宇自小身子孱弱，这次带的马中，有一匹便是为他备下的，这一路上他都负责在经过的地方做下标记和记录一路上发生的事。他见我正在拾枯枝便来帮我，我怕他身子受不住，劝他去休息，他却不肯。
　　“这一路上，你们都忙这忙那，还要分心照顾我…是我一直在拖累你们。”
　　“说什么呢！这一路上你有闲过吗，你可是一直在记录我们今天的经历啊，这可是很重要的任务，以后大家都老了，你把它拿出来给晚辈们看，多有面子呀！”
　　我这么一说，他也笑开了。我们回去的时候火已经烧得旺了，刘欣正在烤野兔，在书院时也没见她到小厨房做过宵夜，没想这时烧起野兔倒也有模有样。司城子瞳正在地上撒粉末，把我们所在的活动范围圈了起来，周围再插上火把。江如会则帮着曾梓月她们绑吊床(采买东西时我和如会她们并不是一起的，没想到她们考虑的这么“周到”！我原想着带些干粮也就够了...)，高寒和赵越怕食物不够还在外面狩猎。我坐在那无所事事，又怕夏宇陪我在这被烟呛到了，就拉他到边上坐着，顶着照顾病号的名头偷懒。
　　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幸福。很真实的，可以触得到的幸福。当初我从帝都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很多人，很多事都在改变，我是那种刚认识一个人就可以处得像认识了几百年一样热络的人，在南夏书院没有我不认识的。可是只有经历过了变故，才看的清人心，原来点头之交还不如陌路。我是徐家的嫡女，虽已从族谱除名，但我身上始终流着徐家的血，同时我又是女皇梁素亲封的‘忆婉’公主，如今徐党与皇族之间的矛盾日深，朝堂之上波橘云诡，像我这样界线未明的边缘人物可不是人人都有胆量相交的，大人们的斗争已经渗透到我们的世界了，逃不开，挣不开，就只有逼自己去适应。我并没有怪他们的意思，这世界，谁也不欠谁的，况且我相信这不是他们的本意。当然也不乏愿意当吕不韦的人，倒是高看我了，我可不认为自己奇货可居，突如其来的亲逝竟如吮血之蝇附骨之柤一般令人厌恶。
　　令人欣慰的是我还有玄字班，任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如何，只要我们还是原来的模样就够了！我只要守着他们就够了！不，还有管先生！我不是说其他先生不好，但不知为何，我与管先生更投缘些。那些日子，我有些消沉，管先生大半夜拉着我去看星星，我们喝了许多酒，都是他好几年前珍藏的桂花酒，其实那时候我心里已经不那么难受了，但想着这酒得来不易，便装着颓丧的模样，趁着他难得的慷慨一饱口福。
　　正在我思绪连篇时，高寒他们回来了，带了些鲜鱼和野鸟，我到他们跟前时才发现高寒的手受了伤，一轮兽齿印清晰可见，司城子瞳正在为他上药：“怎么了？”我问。我有些担心，可又不敢打扰子瞳为他上药，“没什么，被狐狸咬了一口。”他有些不甚在意得模样，也许习武的人都这么要强吧，子瞳的药似乎很烈，他虽不曾叫出声来，并不算长的指甲却在握拳的掌心留下了月牙形的痕迹。
　　我这才看到那狐狸，它正躺在云绍怀里睡着，浅浅的呼吸带动着胸口处细微的起伏，似乎睡得十分安稳。
　　“我说云半仙，难怪刚刚不见你人影，你怎么也跟他们去了？”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一圈又回到小狐狸身上，神秘兮兮地说：“你不懂，这树林、海洋、大山都是有禁忌的，他们去我不放心。”他修长的手指在小狐狸火红而纤柔的皮毛上轻抚着。“这次若不是我跟去了这小狐狸怕是要吃苦头了。”
　　其实云绍算得上是翩翩美少年，说他‘体态妍丽，天质自然’一点也不为过，可不知怎的，他偏对这神神鬼鬼之事迷得紧，便在南夏书院得了个‘半仙’的绰号。我觉得他更像传说中的山鬼，自由的，美好的，同时也是风流不羁的，是属于大自然的精灵。不知怎地，我竟想到了媚字，这个字并不适合用于男子，但的确没有更适合的字眼来形容。回眸一笑百媚生，那种媚由心而发，不刻意不做作，只一眼便望进你的心中，让人为之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