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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恶梦还是鬼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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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白绮一直没有追究过,为什么林慕堂堂一个大将军,怎么会亲自屈身知州府?
直到某一天她居然在将军府里见到了“入赘女婿”,那一刻,她才知道。
“入赘女婿”笑容谄媚地张着那口大黄牙,跟林慕打着哈哈的时候,白绮的脑袋像住进一颗炸弹,满面的厌恶。
“表妹夫不用客气,今天是家宴,就不用拘泥于官场虚礼了。”这是林慕的声音。
“表哥就不要推辞了嘛,战场凶险,你虽然没缺胳膊……嗯……怎么也要保重身体嘛,这只百年老参就当孝敬您了。”那一口参差的黄牙张嘴,果真非同凡响:“以后还请您老人家多多担当了……”“老人家”?白绮在暗中啐了口唾沫,林慕听到这些词都不会恶心吗,看他笑脸相迎的样子,倍加受用嘛!
白绮躲在大柱子后面,两只眼睛望着天,嘴里嘟嚷着:“这是什么世道啊……”难怪白知州最爱老婆,原来老婆是林慕的姨妈。看来夫妻情分都是假的,若不是白夫人有这么个娘家的后台,白知州也不一定就迁就着她。如今白夫人过世了,他心存不安,派了“入赘女婿”来参加家宴,意图就昭然若揭了。不过虽然与林慕有这么一层关系,也还只是个知州,也可以说明林慕这个人还算清廉,没有干出结党营私之类的事。
可是看起来林慕与白家走得也不近,否则她在知州府呆了七年怎么都没有见过他?
老夫人死的那年他也不在。她不是林慕的姨妈吗?
说到老夫人,白绮还是得感谢她,是她给取的“白绮”这个名字,甚是好听。
不管怎么样,“入赘女婿”的到来让她讨厌。
所谓的“家宴”,就是林慕、“入赘女婿”、白绮、谢进四个人一桌的午宴。
四个人的宴席对于官场上锣鼓喧天、动辄百人的大场合来说,实在是太缺少派头。不过白绮也不对林慕做过高的指望。林慕也真是可怜的一个人,老爹死得早,那边也没什么亲朋。老妈倒是还活着,不过却从没在府里见过她,据闻是在寺庙里独身清修。除了白家人,估计也没有牵连。
可是白绮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和“入赘女婿”在同一张桌上吃饭,自心底里产生的厌恶感,让她顾不着给林慕面子了。
不过,那一天她确实有点过分了,以至于现在想起来,稍稍有一些后悔。
宴席进行到一半,一直沉默不语的白绮,小小声地开口了:“那个,我突然忘了一件事,可以暂时离开一下吗?”
“怎么了?”林慕瞄了她一眼。
“哦,我可不是贪玩,只是想到厨房还有两道菜,好像忘了端上来,我这就去催催。”
“小姑娘这么清楚懂事,这两道菜很特别吗?”“入赘女婿”的声音真难听。
“对对,呵呵,当然特别,那两道菜是我特地为您准备的呢。”白绮一时想不到怎么称呼他,只好假惺惺地“您”啊“您”的。
“哈哈哈,想不到小姑娘这么喜欢我呢,去年在白府的时候,还是个小丫环,见着我就跑……哈哈哈,现在飞上枝头做……”话到一半,他突然识趣地住了嘴。
白绮想拿把剪刀,把他的舌头剪去喂狗。不过他也笑不了多时了,她可不是好惹的。林慕可能是预料到了什么,两只眼睛狠狠警告她。
可是白绮就是这么任性,不知道她是太过聪明,还是笨到极点。
当她把一盘“素炒蚯蚓”、一盘“红烧鼠肉”端上来,咚咚摆上桌的时候,林慕怒气冲天的眼睛瞪得比那只死去的老鼠还大。
“入赘女婿”的脸也霎时白了。这一次的宴席就这样尴尬地草草结束。听闻“入赘女婿”白辉明走的时候,林慕还特地差人,将家中窖藏的最好的酒做为赔礼赠给了他,以弥补席上白绮的不敬之罪。
谁都不知道一个十三岁的女孩是怎么可以这么恶作剧。林慕、谢进,全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
“你就这么讨厌他吗?为什么?”晚上的时候,林慕去到她的房间,质问她。
她低头闷不做声,一副心虚的样子。
“白家人毕竟收留了你七年,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恩人?”
她还是不回答。
林慕拂袖,说罢便要走了,白绮终于缓缓抬头,憋出来一句话:“放心,你也是我的恩人……我不会这么对你的。”
林慕闻言回过头来,深深看了她一眼,也说了一句话:“但愿如此。”
事情便是这样。如今白辉明死了,她再也不用看见他那张脸。可是,讨厌一个人,同爱上一个人一样,是没有理由的。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
所以,“白绮”是个什么样的人,白绮自己也不清楚。她可以无缘无故讨厌你,也可以一眼看见你就赖着你。
“白绮”的一切都是个谜。
“你后悔收养我吗?”她问他。
梦中的他粲然而笑,眼睛眯成了一条地平线:“不后悔。”
“你真是个热心肠。”
…………
“你真是个热心肠,不仅热心,简直是个笨蛋,林慕,你是个笨蛋!”白绮在梦里张牙舞爪、胡言乱语。
梦境的最终,一切有了变化。
林慕笑着,深邃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她,她也回之以灿烂的微笑。可是,死去的白辉明却突然站在了他的身边。林慕丝毫不觉得诧异,只是不再望着她笑,脸上的表情逐渐转变为莫测的严肃。白辉明在她的面前做着鬼脸,用他的破锣嗓子唱歌,一边唱一边翻眼珠,眼珠里尽是血红色的泪。她再看向林慕,可哪里还是他,却是一个陌生的鬼脸,丑陋的脸上像被烈火烧过,粘稠的血浆冒出来,又凝结成疤。
她下意识地就要逃跑,可是脚上却像生了根,惶惑焦急之中向下望去,原来是地下凭空生出一只白嫩的手来,拉住了她的脚踝。她仔细地看那只手,看看看着,突然再也动弹不得,眼泪横生。
再看那只鬼,哪里又还是鬼。是一张美丽的女人的脸,血疤脱落之后,异常娇嫩白皙。那张脸上滴着晶莹的泪,对着她无声地哭泣。白绮伸出手,想将她的眼泪拭干,可是她却渐渐弱化成一道幻影,越来越飘渺。白绮的手就此停止了虚空之中,再回首,自己的眼泪也已经缠绵成河。
梦境的结尾,哭着哭着,白绮却笑了,笑着醒了过来,回到了现实的世界——将军府。
已至深秋时节,凛冽又干燥的风把人的脸吹得又冷又痛。
可是偏偏有人喜欢在这种天气里逞能,美名曰磨练意志、坚强体魄。
这个小秘密是白绮最近才知道的。在将军府后园的碧云湖里有“鬼”,而且还是水鬼,每到月黑风高的夜晚,就会有一个鬼影从湖水里凌空冒出来。她今天晚上就要来看看,这水鬼的事是真是假,哪叫她平时的生活太无趣。
月黑风高,又是一个阴寒的晚上。
白绮躲在碧云湖四周某株大树的树影里,心情兴奋又紧张,脸色愈发诡异。
不多久,一个人影出现在对面那片树海的汪洋中。风吹而过,树梢互相拍打,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在黑暗和树声的掩护下,黑影渐渐走向那碧云湖。而白绮也趁此慢慢靠近。
一声“扑通”的落水声,不是太大,让白绮吓了一跳,却也大开眼界。果真是“水鬼”。那影子走到湖边的时候,轻飘飘的,风一样掠过湖面,一直到了湖中央,才就地而落,漾起一圈圈波浪。
随后,她探头探脑地张望过去,湖心只有黑漆漆的一片,波纹散尽,没有了动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呼呼地吹着,白绮估计那湖水甚为冰凉,却不知那“水鬼”什么时候才从里面出来,也不怕得了风寒吗。
脚下踩着杂乱的树叶,“吱吱”地响着,白绮由脚底生出来几分冷意。
突然,一股奇异的香味突袭鼻尖,身后不远处的林子里蓦地发出一阵异声,未等她回过头有所察觉,一道迅疾的陌生人影已经急速掠过眼前,距她不过两米!白绮一时无所适从,目光只朝那湖心搜索,可是湖心平静依旧,她的脑中突生出一种凄凉的绝望,尖叫声也被卡在了喉咙里!
那影子箍住她,想把她往某个方向拽,白绮后背脊梁骨像被点了穴,拗不过那股蛮劲,也不挣扎。慌乱之中只听闻耳边那人影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心中惊惧更盛,却仍是动弹不得!
看来这碧云湖真正有鬼!
她登时就想晕过去算了,可是事情终究没有想象中糟糕。湖中的“水鬼”终于有所动静,“霍”的一声冲出水浪,飞跃至漆黑的夜空,未及眨眼,便已近在身边。白绮看到那道“鬼影”,心中一喜。立时,斜上方一道刺目的白光高高亮起,闪电一般劈过夜空,“哧哧”几道剑气的摩擦声,脊背和肩膀的僵硬感觉立马得到解放。
等她回过神来,身体没了支撑,脚下软塌塌的,看着就要往地上倒去,她眼睛一闭,咬紧牙关,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而是顺利地倒在了一个湿答答的怀抱里。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冰冷却有些气息不匀的声音。
白绮望着他黑漆漆的眼睛,口是心非地答道:“钓鱼。”
“瞎闹!”他生气了。
“明明是你先装鬼骗人。”白绮暂时忘记了恐惧,勾起一抹无赖的笑。
“……”他不说话,情形有些不太对劲。
“好像真的有鬼……”
“已经逃了。”
“可是……”
林慕几乎是扔下了她,一个字也不愿多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