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之重回十六岁》风中静物

5、野餐会（中）

　　大概是思嘉注视的目光太过热切，瑞德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冲着思嘉露出一个略显狰狞的笑容，两排雪白的牙齿熠熠生辉。这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友好的笑容，事实上，略显得不怀好意和下流，在所有的神情和动作里都表露出侵略的意图，让人感觉到冒犯。

　　任何一个正派的上等人都不会这样冒犯一位女士，即使在思嘉最艰难的那些日子里她也没有感受过来自男人们的不礼貌，这很容易理解，他们总得维持风度。但是那不是别人，他是瑞德，巴特勒船长。

　　思嘉匆忙避开了瑞德的视线，她心慌意乱，转头时的幅度太大以至于耳坠都在叮咚乱跳着，引来了身边斯图尔特的一阵询问，他以为思嘉不同意他刚才的说法。

　　“斯图尔特亲爱的，我想我不能再同意你的看法了，我们是得给北方佬一点颜色瞧瞧。不过我得说，我想先上楼去休息一下，今天的阳光实在太耀眼了，你知道的，我都有点头晕眼花了。”思嘉安抚的拍拍斯图尔特的手背，向她周围的姑娘们和小伙子们歉意的点点头，提起裙摆向楼梯走去。

　　“她要干啥去？我敢保证她刚刚绝对不是头晕了。”布伦特远远望着思嘉略有些急冲冲的走到楼上去，喃喃说道。

　　“哦，布伦特，你总得让我们有点隐私。”芒罗家的一个姑娘把布伦特顶了回去。

　　“是的，是的，随时改变主意是小姐们的权力。不过我得说，思嘉今天是有点怪。”

　　“是吗？我可没看出来。”斯图尔特带着些醉意拍了拍他的兄弟，这个小小的圈子又重新变得喧闹和活泼。一丝疑虑掠过布伦特心头，但很快在周围的嘈杂的谈笑里它就消隐无踪了。

　　与此同时，在楼梯上。

　　“嗨，思嘉。”一个羞答答的声音让思嘉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看到查尔斯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查尔斯･汉密尔顿先生，思嘉的无数追求者之一，而且简直就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不是因为相貌，事实上他是个俊俏的小伙子，满头柔软的褐色鬈发覆盖在白皙的前额上，眼睛也是深褐色的，明亮，温柔，像一只聪敏的长毛牧羊犬。

　　但是他在女孩子面前总是有点怯生生的，和他的妹妹媚兰一样，是那种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是个怕羞的乖孩子的人。姑娘们宁肯和比他难看的多和笨的多的男孩子调情说笑，却只把他当做自己家乖乖巧巧的弟弟来看。

　　他爱慕思嘉，因为他从思嘉身上看到了他对爱情的幻想：美丽、大胆、感情炽热、善于戏谑的姑娘和让人头晕目眩的爱情。

　　曾经的思嘉以为和查尔斯结婚能够报复别人，但她很快发现那是她自己的一个噩梦。

　　查尔斯在他们两个月的婚姻之后只留给了思嘉一把军刀和一个遗腹子，甚至没有战场上的荣誉，因为他连北方佬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他死于麻疹。

　　但不管思嘉对她的第一桩婚姻有多么后悔，她现在已经打定主意要重蹈覆辙。毕竟，这是为了塔拉，她想。这是最好的选择，查尔斯有大笔的遗产能够让她支配，即使到战后她仍然没有得到瑞德，起码她能够自己保住塔拉。

　　所以查尔斯受宠若惊的看到思嘉冲他嫣然一笑并愉快地伸出了两只手。

　　“怎么，查尔斯･汉密尔顿，你这漂亮的小家伙，是你呀！我敢说你是专门从亚特兰大大老远赶过来的，这可叫我心疼得不行啊。”

　　查尔斯激动得结结巴巴，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抓住她那双温暖的小手，痴痴地望着那双滴溜溜转的绿眼睛。虽然查尔斯同霍妮已经有了默契，准备来年秋天他继承了遗产的时候结婚，可是他跟她在一起时同样也很不自在，没有什么好说的。私心里来讲，霍妮一遇到思嘉，就什么也算不上啦。虽然查尔斯所受到的教育和他本身善良的天性不允许他这样想，但毫无疑问，思嘉就是他幻想里的美丽情人的最好代表。

　　可如今思嘉•奥哈拉用她所说的对他心疼的话，在跟他开玩笑呢！

　　他想想出几句话来说说，可是想不出来，接着他便默默祝福思嘉，因为她在一个劲儿地说下去，他也就用不着开口了。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现在，你就站在这儿，等我回来，到时我跟你一起吃野宴，可不要走开去跟别的女孩子胡闹呀，那样我可要吃醋了！”这些话从那张两旁各有一个酒窝的樱桃小口里说出，同时乌黑的睫毛在碧绿的眼睛上方假装严肃地飞舞着。

　　“我不会的。”他终于使劲喘过气来，可是决没有想到她是在把他当做一只等待屠夫的小牛犊呢。

　　思嘉对再一次哄骗这个单纯善良的小伙子感到了一丝发自心底的愧疚，但她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来，因为生活是绝不会因为你的好心肠而放过你的。她拿那把合着的折扇在他臂膀上轻轻一敲，带着眼底的一丝怜悯转身上楼，思嘉是个自认为铁石心肠的人，但不代表她对一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非常亲近的人即将死亡这件事一无所动，虽然她正是希望能够用查尔斯的遗产来做点事情。

　　在她匆匆拾级而上的时候不经意间又瞥到了瑞德，他正孤零零地站在离查尔斯几步远的地方。他显然从旁听见了刚才的全部谈话，因为他仰头对思嘉咧嘴笑了笑，那模样邪恶得像只公猫似的，随即又将思嘉浑身上下打量着，眼光中全然没有思嘉所习惯的那种敬意。

　　“活见鬼，我居然像个初恋的小姑娘一样不敢直视他，我敢打赌他现在正暗自嘲笑我呢。”思嘉烦恼地暗自思忖，并为在瑞德面前和别的男人调情而感到羞耻和愧疚，这时候她把对查尔斯的那点愧疚早抛到天边去了。“这可不是引起瑞德注意的好方法，虽然我也是别无选择。不过这还只是开始，好戏总得到后头才精彩。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接着她把头一甩，径自上楼去了。

　　在放包裹的那间卧室里，她发现凯瑟琳•卡尔弗特正站在镜前打扮，拼命咬着嘴唇，想叫它们显得更红一些。她的饰带上佩着新鲜的玫瑰花，这同她的两颊相到辉映，那双矢车菊般的蓝眼睛更是兴奋得神采飞扬了。

　　思嘉盯着凯瑟琳，这是县里为数不多真心喜欢她的人之一，要说起来，也是同年龄姑娘里唯一真把她当做朋友的女孩。思嘉已经29岁了，如果说上辈子的她现在还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牛犊一样凭着自己的脾气到处乱冲乱撞，重来一回已经让她冷静了许多。

　　她能看得出姑娘们在友好的笑容下面的不怀好意，毕竟她看过太多这样的人，甚至于上辈子她就明白和女人做朋友对于她来说是痴心妄想。

　　“我一直以为媚兰和凯瑟琳是傻瓜，从来看不到她们对我的善意，我才是最大的傻瓜。我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事实上什么都不懂的人才是我，”思嘉悲伤的想着。曾经她以为自己对别人的眼光毫不在意，但是到了后来，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的时候，她才发现，即使是那些表面上的友好对她来说都弥足珍贵。

　　“凯瑟琳亲爱的，今天你真是漂亮极了，连我都快要淹死在你蓝眼睛的海洋里了。”思嘉真心实意的夸赞凯瑟琳。确实，在美貌上来说，凯瑟琳是仅次于思嘉的美女，这也是她能把思嘉当成好朋友的原因之一，至少她不会嫉妒思嘉的容貌抢走了自己的男友。

　　“谢谢你，亲爱的，我原来还害怕这身打扮不合适呢。”凯瑟琳笑嘻嘻的向思嘉道谢，像她这样活泼又无忧无虑的姑娘实在是少见。曾经思嘉觉得她是个蠢姑娘，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她太单纯了。

　　于是思嘉愉快地和凯瑟琳聊了一会儿，等到两个人都重新打扮妥当后，手挽着手亲密地下楼去参加野餐会了。

　　思嘉和查尔斯坐在餐桌两旁长长的条凳上，亲密地悄声细语。她衣裙上的荷叶边和皱襞向周围荡漾着，底下那双绿羊皮软鞋露出了大约两英寸的样子，这是大家闺秀坐着时双脚所能露出的最大部分。她手里捧着一个盘子，里面全是查尔斯殷勤地为她端来的食物。

　　“那种出了风头又得不到好处的事情干过一次就够了。我当时真是傻透了，一个男人只要心不在你身上，再多的表演也只是出丑。现在我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再也不会干傻事了。”思嘉一边用爱慕的眼光看着查尔斯，看得他大胆起来，一边自己想着心事。

　　野宴已达到高、潮，暖融融的空气中洋着笑声、谈话声、餐具碰着杯盘的叮当声，以及烤肉和稠肉汤的浓烈香味。间或一阵清风吹过，从长长的烤牲火坑向宾客们起来了股股轻烟，小姐太太们假装烦地尖叫起来，一面使劲挥舞手中棕榈叶扇子。

　　大多数年轻小姐同她们的男伴坐在餐桌两旁长长的条凳上，思嘉看到了芒罗家的姑娘们和方丹家的小伙子们在一起调情，还有卡琳和布伦特、苏伦和弗兰克･肯尼迪、甚至于让她怒火万丈的英迪亚和斯图尔特。

　　如果说有什么人让思嘉绝不能饶恕，英迪亚必定是其中的一个。思嘉敢打赌说，自从她在政治讲演会上和斯图尔特露骨的调情使他抛弃了英迪亚转而追求她之后，英迪亚就对她怀恨在心了——事实证明，英迪亚一直爱着斯图尔特，用一种献祭的方式。而到了思嘉28岁的时候，她和英迪亚之间的矛盾早已不可调和，可以说是互为死敌。曾经在思嘉看来，一个姑娘长着不灰不白的头发和眼睫毛，以及一个显得性情固执的下巴，就够糟的了，何况已经２０岁了还没嫁人呢！

　　“当然，即使到她32岁的时候也没有人娶她，她活该做个没人要的老处女！”思嘉恶毒地想到。这时查尔斯讲了一个他好不容易想到的笑话，思嘉响应着咯咯笑起来，并顺势把自己的目光从英迪亚身上挪开去。不然她就要因为英迪亚容光焕发的样子而跳起来大吼了——她们俩是见不得对方高兴的。

　　她转过头，然后看到了媚兰和艾希礼。

作者有话说

　　小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