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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第七章

      电讯处长办公室。
      电讯处长不定时下午茶时间。
      孙大浦本就又大又圆的脑袋上扣了监听耳机后继续又大又圆了一倍,严肃工作那是严肃不起来了,偏又乐不颠颠大口大口地咬着三明治,像极了胖墩墩笑盈盈的无锡大阿福。
      一边听一边吃一边还傻笑。
      “齐佩林啊齐佩林,你要是真能从新杰嘴巴里掏出什么东西来,我才真要佩服你!”
      刚才齐佩林神神叨叨地跑过来跟他说,他终于挖到刘新杰的秘密了,还抛下豪言说,不但要刘新杰主动“招认”,还要让他见识见识何为“审讯的艺术”。
      结果,齐佩林进刘新杰办公室半个小时了,还没见他进入正题,老是刚要沾边就被刘新杰随口一句话带了个十万八千里,害得一直在偷听的孙大浦老在这头瞎喊“远了、远了”。
      “什么远了?”
      这个让孙大浦耳熟到一入耳就打了个激灵的声音打断了他偷听计划,他忙不迭地摘下监听耳机,定睛一看,门边站着的可不就是八局的局长大人么?
      “没、没什么……”
      没什么才有鬼……看孙大浦一脸做贼心虚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样子,谭忠恕认定他这会儿干的绝不是公事。
      也不废话,谭忠恕径自拿了监听耳机放到耳边。
      果然那头说话的两人他都非常熟悉,他侧目看了一眼孙大浦,仿佛就在说给你权限监听全局可没说让你滥用。
      孙大浦顿时噤若寒蝉。
      可谭忠恕也没有立马关掉监听的意思。
      “……行了行了行了,新杰,你别跟我打岔。听我说好不好?”
      “你说,你说。”
      “我在外交部有个朋友,前几天来上海了,很久没见好不容易见一次,就好好聊了聊,结果你猜怎么着?”
      “嗯?”
      “就聊到了咱们局长!”
      “……”
      “他说他知道咱们局长,因为当年57师活下来的不多啊!活下来的个个都是英雄!”
      “……57师?”
      “你小子也是57师的,是不是?是不是?!还敢骗我说不认识局长……何止认识啊!”
      “……我怎么骗你了?57师有多少人你知道么?”
      “是是是,你不可能个个都认识,可局长是谁呀?57师死了那么多人你一个没救,偏偏就是咱们局长的救命恩人!”
      “……”
      “别再给我否认啊!再骗我跟你翻脸!嘿嘿……后来你重伤昏迷,局长跑前跑后照顾了你一个多月,要不是调令下来,估计他……”
      “你那朋友瞎编的吧?听这口气局长照顾的是他吧?”
      “……呸!他也受伤了没错,碰巧就跟你住一家医院,天天看在眼里,还能有假?!”
      ……
      谭忠恕的耳里再听不进一个字,脑子里乱糟糟的,饶是他一向沉稳淡定,此时此刻,竟然突生惶恐,无法自持。
      刘新杰听了这些会有什么反应?
      他会想起来么?
      还是……他几乎不敢往下想。
      看着谭忠恕握着监听耳机的手上筋骨阵阵暴露,孙大浦在他身后一动不敢动。
      也不知道齐佩林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看把老谭气的……
      “……新杰,新杰!你没事吧?”
      齐佩林颇受惊吓的声音迫使谭忠恕急速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不会是……他神色一变。
      “……你别吓我呀!怎么这么多汗?!新杰……”
      “……没事……头……疼……”刘新杰终于开口了,可每一个字都像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谭忠恕“啪”地扔下耳机冲了出去。
      被吓得不轻的孙大浦傻了三秒钟后也跟了出去。
      饶是齐佩林一向精明,看着眼前的状况也只能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且完全摸不着头脑。
      刘新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的汗简直就像开了闸的水,是倾泻出来的。他一只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抓着桌面,几乎要在桌面上抓出几道痕来。
      谭忠恕进门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幅景象。
      “止疼药呢?”他迅速走到他桌边,开始在他的办公抽屉里翻找。
      “……不吃那个。”刘新杰难受地别过头,把手伸进衣服口袋,拿出来的却是酒壶。
      谭忠恕见状立刻上前抢夺酒壶,“这个时候喝酒,你找死吗?!”
      “你别管我!”
      四只手瞬间扭在一起。
      “愣着干什么?叫马蔚然过来!”谭忠恕冲门边傻站着的齐佩林和孙大浦吼。
      “我去,我去。”孙大浦拖着肥胖的身躯却跑得跟兔子似的。
      齐佩林很想上去帮忙,可是他只是脚尖动了动,却终于还是没能迈出步子。他突然发现,他不知道该怎么插手。
      平时看着文文弱弱的刘新杰这会儿却力气大得惊人,好几次都差点把谭忠恕推开去,但手还是牢牢地握住了酒壶。
      而谭忠恕这一向动口不动手的人此时此刻却几乎上演了全武行,眼见刘新杰就要抢回酒壶,他突然砸下一记手刀,趁他手指微松之际,将酒壶打了出去。
      酒壶重重摔在地上,声音大地吓了所有人一跳。
      谭忠恕却不管它,将刘新杰摁回椅子上。
      “新杰,什么都不许想!”
      刘新杰惨白如纸的脸上因刚才的争抢稍稍染上了些许血色,可谭忠恕这话一出口,那些人色倏然间消失无踪了。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谭忠恕被刘新杰眸中的亮色震惊了。
      这是他第一次正视他,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动情地看着他……多少年了?多少年前他也曾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那时候,他恨不得抱他入怀,揉进身体,和入血脉,这样,就再不用害怕失去……
      “说话啊!”刘新杰眼里的那抹亮色渐渐混浊,佛如昙花一现,取而代之的却是噬魂般的痛。
      “你……想起了什么?”谭忠恕不确定地死盯着他。
      刘新杰一拳砸在桌面上。仿佛再不想理任何人,他咬着牙,颤抖着手打开手边的柜门,拿出来的,依然是一瓶酒。
      可是,还没拿稳,就被人摔在了地上,碎了。
      “新杰,你忍一忍。你是军人,什么苦没吃过,这不算什么,忍一忍就过去了。”谭忠恕知道他的理智已经临近崩溃,顾不了其他,他从身后牢牢抱住了他。
      他痛,他也痛。
      他痛,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痛。
      他痛,是因为知道他的痛源自他。
      “放开我——”他在他怀中死命挣扎,头痛得无法思考,而这样的桎梏更令他窒息,令他越发狂躁。
      “不放。”他说得斩钉截铁。
      “放开——”他却如发了狂一般,猛地一蹬脚,将身后的椅子连同他一起重重撞在了后墙上。
      谭忠恕只觉得一阵晕眩,还没缓过劲来,一记重拳就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
      “新杰,你疯了!”齐佩林冲上去拼命将失控的刘新杰拉开。
      刘新杰一个过肩摔将齐佩林打趴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刘新杰真的疯了,眼神里透着令人惊惧的凶狠,仿佛要杀人一般。
      谭忠恕嘴角的血还来不及擦,衣领就被人抓住,收紧,那人的手几乎要掐进他的喉咙里,而另一只手里高高举起着一只紫砂茶杯。
      “你究竟是谁——”像是在问他,更像是自问。
      刘新杰额前的发微微散落下来,几滴汗缓缓随之滴落。他的神情凌乱而无助,即使目中的凶狠依然惊心,可是其中的痛楚与绝望更令人揪心。
      谭忠恕怔怔地看着这样的刘新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可他知道,自己的眼里必然是跟他一样的痛楚与绝望。
      “新杰,新杰……”他轻喊。
      刘新杰的手在抖,刘新杰的心在抖。
      突然,他手上的那只紫砂茶杯狠狠砸落下来。
      没有砸在谭忠恕脸上,却是砸在他自己的额头上。
      血,像暗夜里倏然绽放的花儿,妖异,夺目,凄然,无助。
      他,如无根的草,飘摇而寂寞,带着满身的伤痛,缓缓沉入黑暗。

      马蔚然和孙大浦匆匆赶到,推开门的瞬间,正看到谭忠恕抱住倒下的刘新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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