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醉》齐*

4、第四章

　　第四章

　　刘新杰正打着一个大大的哈欠，总务处长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两颗脑袋一前一后挤进来。
　　“新杰，昨天后来怎么样了？”孙大浦先问，脸上的关切不是装的。
　　“什么怎么样？”刘新杰揉了揉眼睛。
　　“别装傻，听说局长带你出去了。”齐佩林和孙大浦一人一边半趴在刘新杰的办公桌上，“他怎么罚你了？”
　　懒懒地又打了个哈欠，刘新杰瞥瞥他二人，这才慢条斯理道：“他本来打算把我大卸八块就地掩埋，可后来发现我还是整块的比较值钱。所以你们今天还能看见我一整块的坐在这儿。”
　　齐佩林眼角抽了抽，孙大浦嘴角抖了抖，忽地，两人极有默契地各出一拳砸在刘新杰肩膀上。
　　“去你的！”
　　“喂！”刘新杰吃痛，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说真的呢！别胡闹了。”齐佩林忍不住再问。
　　这次刘新杰很干脆，掏了钱包直接丢在桌上。
　　齐佩林翻开一看，就剩几块零钱了。
　　“这是……罚钱了？”两人半信半疑。
　　罚钱……刘新杰眯起眼睛，回想着昨晚的种种。
　　请吃饭就请吃饭，反正说好了他请的。可吃完饭，局长他老人家又说要去酒吧坐坐，坐就坐吧，偏不让他喝酒，给了他杯白开水，自己倒是干掉了一整瓶上好的红酒。末了还意犹未尽，说饿了宵夜吧。于是在面摊上一坐又是两小时……成心的身体和心理双重折磨！这老滑头！
　　眼看着刘新杰脸上风云变幻，齐佩林和孙大浦齐齐心生歉疚，看来真是破了不少财啊……
　　毫无预兆的，刘新杰猛地站了起来。
　　“新、新杰，去哪儿啊？你、你、你可别冲动啊。”孙大浦忙拉住他。
　　“是啊，新杰，破财消灾嘛，想开点。”齐佩林也跟着安慰道。
　　刘新杰甩开孙大浦的手，“他罚我扫厕所，你们要不要一起啊？”说完关门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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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长他真罚新杰扫厕所啊？”孙大浦小声问。
　　“傻小子！”齐佩林敲了孙大浦一个大栗子，“他说他要上厕所！”
　　孙大浦头瞪着齐佩林作抱怨状，“别敲我头。”
　　齐佩林却好像没听见，自言自语道：“这臭小子，说了半天好像又什么也没说……”
　　“挺适合干我们这行的呀。”孙大浦瞅瞅齐佩林，“不像某些人，他知道的事连隔壁大街卖红薯的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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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谁呢？！”
　　“谁承认就说谁！”
　　“嘿~~你还来劲了！”
　　“哈哈~~”
　　两人打打闹闹出了总务处长办公室。
　　走廊上，一个窈窕的身影跃入两人的眼帘。
　　“谭太太。”
　　“齐处长、孙处长。”
　　来的正是谭忠恕的夫人陆怡君。
　　“忠恕在吗？我路过来看看他。”她很端庄，笑起来也很迷人，是个讨人喜欢的女人。
　　“在，在。”
　　陆怡君微笑着刚要走开，眼角突然瞥见了一个的身影。
　　望着陆怡君脸上的笑意慢慢转为惊讶，齐佩林和孙大浦忙顺着目光看过去。
　　是刘新杰。
　　“新杰啊，来，给你介绍我们最美丽的局长夫人。”齐佩林朝刘新杰招招手。
　　刘新杰嘴角泛起好看的弧度，走到陆怡君面前，点头道：“谭太太，我是新来的总务处长，我叫刘新杰。”
　　陆怡君没有回应，望着刘新杰的眼却越发地讶异，甚至可以说是震惊。
　　孙大浦看看齐佩林，齐佩林看看刘新杰，刘新杰虽然笑容如故，但眼底的疑惑也是越来越重。
　　“怡君。”谭忠恕的声音适时响起，他快步走到陆怡君身边轻轻搂住她，“新杰你还没见过吧？打个招呼。”
　　陆怡君略带挣扎地看看谭忠恕，好不容易挤了个笑容，“你好。”

　　一进局长办公室，陆怡君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急急拽住丈夫的手，“新杰这是怎么了？怎么、怎么像个陌生人？！还有，他什么时候来上海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对不起，我该早点告诉你。” 谭忠恕拍拍她的手，沉默了片刻，“其实，你也猜到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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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这样……”陆怡君的泪掉得更凶了，好半天才止住了哭泣，“是打仗的时候伤的吗？”
　　“嗯。”
　　“可……就算他不记得，你为什么不带他回家，我们可以告诉他，可以让他慢慢想起以前啊。”她以为刘新杰因为工作忙所以一直没回家，却没料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
　　“大夫说，不去想会比较妥当。”谭忠恕缓缓道，“他的身体非常不好，脑震荡后遗症很严重，想多了就头疼……止不住的头疼。”
　　当时的大夫也想过各种办法，可都没能坚持下去。
　　刘新杰的反应太糟糕了，谭忠恕见过一次，可就这一次，谭忠恕衷心希望他再也不要去想过往。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顺其自然吧。”
　　陆怡君呆了半响，“妈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只要新杰活着，妈不会在意。”
　　是的，只要他活着，怎么样他都不在意。
　　送走了陆怡君，谭忠恕默默地站在窗前出神，思绪又飞回到那一年。
　　那次战争，谁都没想过会活着回来。
　　他想，这样也好。
　　死在一起，或许是他俩最好的结局。
　　于是，开战前夜，他问了他一个以往自己绝不会问的问题。
　　如果这辈子给你一个愿望可以实现，你希望是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在即将分别之际，他突然抱住了他，轻轻在他耳边告诉了他答案。
　　这个答案，令他失魂。
　　他说，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从未认识你。